285|四大時裝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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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總在風雨後, 請相信有彩虹 老人走路慢騰騰的,也不打車, 就在林蔭道上慢悠悠地走。他問了周小曼的期末成績, 隻點點頭,讓她好好學習。
周小曼心頭有些激動。她覺得薑教授問這個,應該不是隨便問問。因為除了周文忠外,沒有任何人關注過她的考試成績。
她揚起大大的笑臉,強調自己一定會好好學習的。她調皮地眨了下眼睛:“我要是考不好,說我的功課都是外公輔導的,外公豈不是會很沒有麵子。”
薑教授一本正經:“學習是自己的事。孔子弟子三千, 有成就的也就七十二名。他教了兩千多個不出眾的弟子,也不影響他是孔聖人。”
周小曼吐吐舌頭, 嘿嘿幹笑。看來她裝嬌俏可愛並不能搔中老人的癢處,她得表現的更加穩重踏實些。
薑教授將周小曼送到體校門口, 自己晃悠悠的, 繼續朝老年大學走。可憐的陸小曼在門口就抓瞎了。她哪裏知道藝術體操的訓練場地在哪兒。
傳達室的門衛冷著一雙眼, 隻顧著聽廣播裏的咿咿呀呀,壓根不理睬她的詢問。她再問,對方就“砰”的關上門,丟下一句“連地方在哪兒都搞不清楚, 還練什麽練!”
周小曼本能地愧疚起來。她傻站在體校的大門口,希冀能夠碰上薛教練。她等到了太陽開始火辣, 也沒見薛教練的身影。
倒是有個穿著運動服的高個子女孩從她身邊過時, 翻了個白眼:“知道你是我們得獎的大功臣, 也不用在這裏顯擺。”
周小曼尷尬不已。對方顯然是認識她的,可惜她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她隻能幹笑著:“我等你呢。”
少女古怪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談不上友好:“你想幹嘛啊。要想比試,咱們場上見真章。”
周小曼完全不知道該接什麽話好了。看來這紮著馬尾辮的美少女還是自己的競爭對手。
後麵又來了個漂亮姑娘,看到她倆站在門口,忍不住催促:“行了,周小曼、丁凝,你倆還不趕緊去訓練場。遲到了,薛教練可是會讓我們連坐的。”
周小曼順勢跟著她們跑去了訓練場。這原本應該是個室內籃球館,被改建成了藝術體操的訓練場。場上已經有好幾個漂亮姑娘在做著壓腿、劈叉、下腰之類的基本功。
薛教授站在場地的中央,皺著眉頭看最後進場的三人,淡淡道:“既然你們來的最遲,就先去外麵跑五圈吧。”
周小曼眼前一黑,差點兒沒當場暈倒。這開什麽玩笑了,大夏天的,竟然讓她去操場上跑圈。
丁凝已經恨不得瞪死周小曼了。要不是她非硬拉著她在門口說廢話,她也不至於被連帶。
另一個同樣被罰跑的女孩叫林琳,她苦著臉勸說這不想動身的兩人:“快點兒吧,不然五圈就要變成十圈了。”
周小曼暈暈乎乎的,跟在她倆後麵跑。她琢磨著,練藝術體操也是個出路。要是進了專業隊,還能有運動員津貼,起碼包吃住,自己能實現獨立。要是薑教授夫妻不幫她轉學的話,她可以選擇留在體操隊裏。總之,她不想再去那所學校。
大約是心裏頭有事,轉移了注意力,周小曼五圈跑下來雖然大汗淋漓,卻神奇的沒有直接在操場上趴下去。她甚至沒有覺得特別累。
跟她們一道跑圈的,還有籃球隊的少年隊員。上嘴唇開始冒出胡茬的小男生們,不時朝這幾位漂亮姑娘吹口哨。
丁凝咒罵了一句。
周小曼渾身不自在起來,她非常不習慣這樣被人追著看。等到一跑完,她就迫不及待地從跑道上躲開了。
丁凝轉頭看林琳,朝周小曼的背影努努嘴:“奇怪了。平常她不是最喜歡跟這些臭男人說話的麽。”
林琳小聲道:“小曼也沒有主動跟人搭話啊。大家在一處訓練,人家跟她講話,她不理不睬也不好吧。”
丁凝撇撇嘴,沒有再吱聲。
周小曼已經回到訓練場上,開始在薛教練的指導下,練習劈叉。薛教練怒氣衝天地抬著她的胳膊,腿頂著胯,往下一壓:“你這是補了多少鈣,骨頭硬得跟石頭一樣!”
可憐的周小曼疼得差點兒沒眼睛一翻,直接暈過去了。媽呀,她完全原諒了自己上輩子中止體操訓練的決定。不管到底是什麽原因。這日子,實在太苦了,疼得她都快懷疑人生了。
一字馬完了還得壓腰。周小曼有好幾個月中斷訓練了,腰也僵了。薛教練相當手辣,直接把她當成塊布料,壓過來,翻過去,立起來再橫過去。周小曼覺得必須得忘記自己身體的存在,才能保持不昏過去。
丁凝在邊上幫她糾正動作細節,嗤笑道:“你可真夠傲的,說不來訓練就不來訓練。教練上你家去,你家都能給吃閉門羹。”
周小曼有氣無力,她壓根就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一通基本功下來,已經到了中午。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是去體校食堂吃飯。薛教練看了她一眼,表示她完全不能再吃了,最好連水都別喝。
周小曼感受到了一億點的暴擊。好在她上輩子實實在在的胖了那麽久,對於相關評價已經免疫力十足。空蕩蕩的運動館裏,她看著牆上掛著的大幅照片,依然覺得不可思議。那相片裏,色如春花的少女真的是自己嗎?那樣的朝氣蓬勃,富有活力。
昨天薛教練看到自己時,曾經皺著眉頭抱怨,一停下訓練,她的精氣神都不對了,蔫蔫的,沒活力。
周小曼看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了一個苦笑。她以為現在的自己已經足夠好了,原來曾經的自己更好。她是怎麽一步步走向人生的下坡路的呢。
“哢擦”一聲響,周小曼被閃光燈驚醒了。她驚愕地轉過臉,然後又是一道閃光。
紮著馬尾辮的年輕男人朝她露出了個人畜無害的笑容,舉著手上的照相機自報家門,他是某家雜誌的記者,來找薛教練做專題采訪的。
周小曼聽過那家雜誌的名字。一直到她重生前夕,那家受眾為年輕女性的雜誌還擺在書報亭裏售賣,難得的長壽。她沒有被轉移話題,隻看著那人的眼睛:“你拍我照片幹嘛?這是侵犯了我的肖像權。”
自稱記者的男人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麽衝,連忙表示見美心喜,是一位攝影師的職業本能。
周小曼看了他一眼,指出了前後矛盾之處:“你剛才說你是記者。”
男人一點兒也沒慌亂,依舊笑容無懈可擊:“攝影記者也是記者。”
薛教練數十年如一日控製著體型,午飯吃得相當少。她回了訓練場,看到那記者也微微皺了下眉頭。她其實不習慣於麵對記者,即使當年站在世界競賽場上,依然不喜歡。但為了宣傳藝術體操,她還是同意了這場采訪。
午休時間,女孩子們被留在訓練場上休息聊天。有人將墊子拚在一起躺著小憩,也有人在竊竊私語。周小曼前一晚上沒睡好,此刻昏昏然的,躺在墊子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她臨睡著之前,聽到了丁凝的抱怨:“我就煩她糟蹋天賦的樣兒。有天賦了不起啊,看她糟蹋著玩兒,我就心煩。”
醒過來時,周小曼又受到了相機的洗禮。這一回,起床氣讓她暴躁不已,她幾乎要搶了相機砸掉。
可憐的記者孫喆差點兒沒被周小曼氣勢洶洶的模樣嚇得一個屁.股蹲。他還沒反應過來呢,彈跳力驚人的小姑娘就一躍而起,逼到了他的麵前。
薛教授趕緊出來打圓場:“小曼,這是人家社裏的相機,不能亂動。”
周小曼睡得麵色酡紅,因為憤怒,眼睛就跟燃燒的火焰一般。孫喆不怕死的又“哢擦”了一張,記錄下這隻涅槃狀態般的火鳳凰。
場麵一下子安靜下來。
少女們都瞪大了眼睛。周小曼脾氣是出了名的不好,驕縱任性,萬一直接拿起訓練器械砸過去,那可真就不妙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清醒過來的周小曼隻是皺著眉頭強調:“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權。”
薛教練跟大家解釋,孫記者想做一期藝術體操隊的特輯,大家照常訓練,他會自己抓拍照片的。
這些隊員平常還得給籃球賽跟足球賽充當拉拉隊員,做串場表演,對鏡頭倒是並不陌生。
周小曼皺著眉頭,不想被相機追逐。她覺得不自在極了,連身上紅色的體操隊服都讓她不自在。薛教練為她們每個人都強化了各人風格,她是火玫瑰。
薛教練見她躲鏡頭,以為她是又鬧情緒了,便讓她去一邊接著練習基本功。反正她歇了兩個月,整個人就跟廢了一樣,什麽動作都記不得了。要不是今天有記者在,她非得削這姑娘一頓不可。天賦好也不能消極怠工,不然會把全隊的士氣給拖垮了的。
周小曼一邊繃著腳尖壓一字馬,一邊瞪孫記者:“你別拍我,我不喜歡拍照。”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拍過照片了。寥寥數次拍證件照,每次她都麵色不虞。
孫記者諄諄善誘:“我把你拍的美美的,到時候雜誌一出來,大家都認識你了啊。”
周小曼幾乎要壓不住火:“我不要別人認識我。”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沒吃飯,天氣又熱的緣故,她感到一陣心慌氣短。
孫記者不死心,繼續試圖勸說:“我不白拍你們,照片登出來,你們能拿錢的,一張照片五十塊。”
周小曼立刻直起身子,狐疑地看他:“你說的是真的?”
孫記者點點頭:“那當然。”
結果周家金孫周留根立刻打蛇隨棍上:“大伯,你給小曼在這邊也買台電腦吧。現在村裏也能牽網線。絕對耽誤不了小曼學習。”
這回就連薑黎都神色淡淡的。
周小曼差點兒笑出來。
不愧是周家的傳根,傳承了周家的根源。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前兩年他們就借著她不習慣鄉下茅廁,讓周文忠給老家裝了抽水馬桶。看來她還真是萬金油,周家想從周文忠身上吸血,拿她作伐子就好。周文忠一直耿耿於懷為她花了多少錢,可那些錢可有多少落到了她身上?
鳳凰男想給家裏輸血,直接說。一個老大爺兒們,拿她一個小姑娘當借口,別說臉了,連皮都不要了吧!
周文忠麵上幾乎要保持不住風度了。他微微垂了下眼瞼,平靜地宣布:“單位要分內部房了。一個平方八百塊,我還得找地方籌錢去。”
周老太一聽分房,立刻喜上眉梢:“有大房子啦,那敢情好。你那小房子就給傳根吧,明年傳根就得上城裏讀書去了,哪能沒地方住呢。”
周小曼憋笑憋得差點兒沒背過氣去。周老太還真是老封君當久了,在薑黎麵前都膽兒肥了。也是,誰讓周霏霏是女孩呢,再是公主,也是人家的人。
周文忠臉色大變,溫文爾雅的模樣都端不起來了。他近乎於咬牙切齒一般:“那房子是公房,買了新房,所裏得收回去老房子的。”
周老太不以為然:“那還買什麽房子。你就兩個丫頭,又不要娶老婆生孩子的。有那錢糟蹋,不如在縣城給傳根買一套。這要是在縣裏頭沒房子,人家好點兒的姑娘都不稀罕嫁的。”
周小曼安撫地輕拍周霏霏的背,心裏頭簡直要笑翻了。
周老太看不上她生母是真的,但同樣從骨子裏看不起薑黎。
當年她媽懷著她時,去城裏鬧了一回。薑黎以人格受了侮辱為由,去英國留學了兩年才回來。這兩年的時間,足以讓她在周文忠心中當一輩子的白月光。但到了眼睛毒辣的周老太這兒,一個女人,能跟有夫之婦扯上關係,那還想讓周老太高看,那就是癡人說夢。
況且這人連兒子都沒生!
頭些年,周老太還怕家境優渥的薑黎會甩手走人,影響了兒子的前程。但現在孩子都這麽大了,看著再年輕,薑黎一個要四十的女人了,還能翻天不成。
周老太深覺得,自己現在很有資本在這個媳婦麵前,擺上一回婆母的威風。
周文忠恨不得能挖一個地洞鑽進去。他不能恨父母兄弟,隻能將怒火的根源安排在大女兒身上。要不是送她回鄉,他的嬌妻跟幼女,何至於受這種磋磨。
一直跟隱形人一樣默不作聲的周老頭突然咳嗽了一聲,和顏悅色地轉移了話題:“都快上桌吃飯吧。你媽一早就盼著你們來了。文誠為了抓雞,還被雞爪子給撓了一下。”
場上的氣氛緩和了下來,周霏霏示意姐姐彎腰,跟她咬耳朵:“也就是爺爺好些。”
周小曼摸摸她的腦袋,笑而不語。等她再大點兒,薑黎大概就會叮囑她,最該提防的人就是周老頭。躲在後麵裝老好人,最惡心!他要真是心善,為什麽會縱容著一切發生。
周老太回廚房端了回砂鍋雞湯上桌,立刻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笑得滿臉褶子開出花。她熱情洋溢地給周霏霏挾雞腿:“囡囡啊,這是奶奶養的雞,一天飼料都沒喂過,正宗的草雞。”
另一個雞腿已經被二叔周文誠的老婆麻利地挾給了兒子。
周小曼垂眼斂笑。這張餐桌上,別說肉了,連湯都輪不到她喝。
周文誠在飯桌上跟周老頭一唱一和,唾沫橫飛地吹噓港鎮初中今年中考的輝煌。嘖嘖,好幾個縣中呢,還有個孩子考到了全市第三,那就是探花郎啊。
“大哥,就是你高中同學,老許家的二姑娘。都說鄉下學校不行,我看啊,還是要看人。今年那個高考狀元不就是省北哪個鎮上中學的嘛。”
周小曼看端坐的跟個菩薩一樣的薑黎,心下哂然。薑黎從上桌起就基本上沒動筷子。估摸著,除了因為周老太為了表達對大兒子一家的歡迎,菜蔬的油水過分足不合薑黎口味外,那飛濺的唾沫星子也夠讓她倒胃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