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察了一圈後郭承淵帶著郭振國來到三樓的老板辦公室，郭振國掃視了一圈。
    紅木辦公桌，真皮沙發，一應俱全，裝修風格也力求沉穩大氣，試圖與他這位“投資人”的身份相匹配。
    但，太幹淨了。
    幹淨得有些過分。
    郭振國心中冷笑一聲。
    這小子，還真把他當成那種隻看表麵功夫的冤大頭了？
    他內心開始飛速盤點剛才視察過程中捕捉到的種種細節。
    這間辦公室，一塵不染，桌麵上除了幾份擺放整齊的文件道具，幾乎沒有任何個人物品，更沒有長期辦公留下的細微痕跡。
    就像是一個剛剛布置好的樣板間。
    先前那位自稱“悅享美妝”的李總監，雖然言辭熱絡，但郭振國敏銳地察覺到，其人身上缺少一種真正商務人士長期浸淫市場所特有的精明與沉穩。
    反而，更像是一個臨時被拉來客串的演員，台詞背得滾瓜爛熟，但氣質終究差了幾分火候。
    還有郭承淵介紹的那幾位“公司高管”，個個年輕有朝氣，口號喊得響亮，但談及具體業務細節和市場判斷時，總感覺有些浮於表麵，缺乏真正的實戰經驗和深度思考。
    更別提樓下那些“埋頭苦幹”的員工了。
    自家大老板陪著最重要的投資人下來視察，他們居然能做到心無旁騖，連頭都不抬一下，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這不符合常理。
    正常的員工，即便再敬業，麵對這種情況，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好奇和關注。
    除非……他們早就被叮囑過，要“專心演戲”。
    最重要的一點，郭振國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一個像樣的樣品倉庫或者產品陳列室。
    這個“星耀互娛”，按照郭承淵商業計劃書裏的說法，核心盈利模式之一就是網紅帶貨。
    沒有樣品，主播們帶什麽貨？
    難道全靠對著空氣進行“意念推銷”？
    這小子，分明是在跟他演一出“空城計”！
    郭振國心中了然，但臉上依舊不動聲色。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負手而立，目光投向遠方，語氣平靜地開口：“承淵啊。”
    “哎，爸，您說！”郭承淵立刻湊了過來，臉上依舊掛著那副自信滿滿的笑容，隻是額角，似乎隱隱有汗珠滲出。
    “你這地方，弄得倒是不錯。”郭振國緩緩說道，語氣聽不出是褒是貶，“花了不少心思吧？”
    郭承淵心中咯噔一下。
    老頭子這話……什麽意思？
    他強作鎮定地笑道：“應該的，爸，創業嘛，肯定要全力以赴。”
    郭振國轉過身，目光落在郭承淵的臉上，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突然話鋒一轉，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幹的問題：“你小子……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啊？”
    郭承淵徹底懵了。
    這……這什麽跟什麽啊？
    怎麽突然就從視察公司跳到談戀愛上去了？
    他下意識地，也是實話實說地回答：“沒……沒有啊，爸。我這剛開始創業，忙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想那些。”
    “哦？沒有？”郭振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那你費這麽大勁，又是租樓，又是招人，又是演戲給我看，到底是圖什麽？”
    “當你老爹我這幾十年商海白浮沉了？真以為我老眼昏花，什麽都看不出來？”
    郭振國的聲音依舊不高，但每一個字都砸在郭承淵的心上。
    郭承淵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額頭上的汗珠再也控製不住，一顆顆滾落下來。
    壞了！老頭子還是太精明了！
    薑還是老的辣啊！
    他心中警鈴大作。
    這下子……原本還指望能再從老頭子這裏薅點羊毛，現在看來，他不加緊對我的“管控”就不錯了！
    不行，不能就這麽認慫！
    郭承淵的腦子飛速旋轉。
    事已至此，不如攤牌一部分！
    近八百萬的銀行餘額，再加上一個“商業機密”的幌子，應該也能把老頭子糊弄過去吧？
    說不定……還能激起他的好奇心，讓他覺得我真有什麽了不得的本事，反而追加點投資？
    想到這裏，郭承淵心一橫。
    郭振國看著兒子那副窘迫的模樣，心中既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他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許：“行了，在我麵前就別演了。說吧，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手頭缺錢了？缺錢就跟我直說，沒必要搞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在他看來，兒子折騰這麽一出，無非就是想從他這裏多要點錢，又不好意思直接開口，所以才想了這麽個“曲線救國”的法子。
    雖然幼稚了點，但這份“上進心”……勉強還算可取。
    “不是的！爸！”
    郭承淵一聽這話，猛地抬起頭
    他直接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機，迅速點開銀行APP，將那個顯示著一長串數字的餘額界麵，直接懟到了郭振國的麵前。
    “您看！爸！我真不是缺錢！”
    “我這次是認真的！我真的是想做出點事情來給您看！”
    郭振國下意識地低頭看去。
    手機屏幕上，那個清晰無比的賬戶餘額，讓他瞳孔驟然一縮！
    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
    七百多萬！
    將近八百萬的現金！
    郭振國整個人都愣住了，如遭雷擊！
    他甚至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年紀大了，真的老眼昏花了。
    不對！
    這小子，他哪來的這麽多錢？
    我給他的那兩百萬，就算是錢生錢，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翻出這麽多倍啊！
    難道……難道我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
    一個荒謬但又讓他不得不去思考的念頭，猛地從郭振國腦海中升騰而起。
    那些熱火朝天的員工，那些看起來專業的直播間，那個“悅享美妝”的李總監……難道都不是演的？！
    他回想起樓下那些員工專注的神情，那種投入工作的氛圍，似乎……也並不全是破綻。
    年輕人創業，講究的就是一股衝勁和不拘一格，或許他們就是這種工作模式呢？
    還有那個李總監，他說悅享美妝……這個品牌我確實有點印象，最近好像在市場上動作不小。
    難道……這小子真搭上了這條線？
    至於樣品倉庫……或許，他們是采用的什麽新模式？
    比如，供應商直發？或者樣品都在主播自己手裏？
    畢竟這種新媒體行業，很多東西都和我傳統的認知不一樣。
    郭振國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判斷可能出現了偏差。
    難道……我真的是老了？跟不上時代了？思維固化了？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集團旗下那個一直半死不活的茶葉子品牌。
    投入了那麽多資源，請了那麽多專業團隊，結果呢？
    市場反響平平，年輕人根本不買賬！
    再看看眼前這小子，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用區區幾天時間，就能把一個新媒體公司搞得有聲有色，甚至已經開始有品牌方主動上門談合作了……
    這……這簡直是商業奇才啊！
    如果這小子真有這份本事，那他之前在我麵前裝傻充愣，是不是……另有深意？
    難道，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向我證明他的能力，希望得到我的認可和更大的支持？
    郭振國看著郭承淵那張因為緊張而微微漲紅，卻又帶著一絲倔強和期待的臉，心中的震驚和疑惑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莫非……我真的錯怪他了？
    這小子，藏得夠深啊！
    這一刻，郭振國這位在商場上叱吒風雲數十年的老江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似乎完全看不透眼前這個剛剛成年的兒子了。
    或許，我真的老了？
    該退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