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見到公孫易，當即下拜，或許他已從倆個侄子口中知曉了大少爺此行的目的。
    公孫易趕忙將他扶起，迎進客房，詳細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眼前的秦明，明顯憔悴了不少。盡管身形依舊健壯，但鬢角已添幾縷白發。才四十歲左右的他，臉上滿是滄桑與疲憊，眼窩深陷，嗓音沙啞，與去年初次見麵時簡直判若兩人。
    從他的講述中，眾人得知，一個月前，北涼的匈奴騎兵在宣化府以北的周邊地區增派了大量兵力，頻繁對宣化府進行騷擾 。
    起初，公孫雄並未將匈奴的舉動放在心上。畢竟，每年秋冬時節，匈奴騎兵都會前來搶奪糧食，今年不過是來得稍早了些。
    然而，隨著匈奴騎兵數量不斷增加，他也難免心生憂慮。上次新皇降旨，命他調撥十萬兵丁前往幽州，如今他手下僅餘三萬餘人，若北涼大軍來犯，僅憑這點兵力，實在難以堅守。
    無奈之下，公孫雄隻能向桓昌帝請旨，懇請朝廷增派人馬。然而，他的奏請卻如石沉大海，一連數日毫無回音。無奈，公孫雄隻好硬著頭皮去找知府朱康商議。
    朱知府對此卻不以為意，表麵上答應讓朝中大臣幫忙催促援軍，一麵又安慰公孫雄放寬心，稱匈奴搶夠糧食後自會退兵。
    公孫雄雖滿心不甘，卻也無計可施。朝中無人相助，他隻能將希望寄托在這個朱知府身上。
    就這樣又苦苦支撐了數日，援軍未到，卻等來了散馬關的求援文書。散馬關位於宣化府東北不足百裏之處，是抵禦北涼入侵的重要邊城要塞，戰略地位極為關鍵。一旦失守，匈奴軍隊將長驅直入，直抵幽州，到那時後果將不堪設想。
    公孫雄接到求援信後，陷入兩難境地。若不去救援，散馬關若有閃失，必將觸怒皇帝，自己將難辭其咎；若去救援，自己兵力本就不足，留守宣化府都顯得捉襟見肘，唯恐有失。
    就在此時，朱知府拍胸脯保證，讓公孫雄速去速回，他會暫時帶兵鎮守。朱知府還宣稱，在公孫雄救援期間，若宣化府出現任何問題，一切後果由他一人承擔。
    公孫雄以為朱康救妹夫一家心切，散馬關守將是他的妹夫）便信以為真，正好借此契機緩和與石敬的關係。畢竟散馬關守將石敬之子石唐，當初是死於公孫易之手。
    此時的公孫雄正處於人生低穀。新皇登基後，他失勢已久，昔日朝中與他交好的大臣，或被貶黜，或被罷官，他已失去所有倚仗。公孫雄深知危機四伏，仕途如履薄冰，秉持著能交好勿交惡的想法，果斷答應下來。
    他命副將王大鵬率一萬兵馬，與自己一同前往散馬關解圍，其餘兩萬餘人則由秦明、賈亮指揮，配合朱知府守城。公孫雄本不必親自前往，此番親征更多是為示好。
    大軍日夜兼程，次日傍晚抵達葫蘆穀。此地距散馬關僅二十餘裏，地勢險峻，山高林密，怪石橫生。四周群山環抱，有兩處橢圓形山穀，中間僅一條通道，狀如大葫蘆，故而得名。
    因有散馬關小校帶路，公孫雄並未起疑。不料部隊剛入穀中，伏兵便驟然而起，箭矢如暴雨般傾射而下。公孫雄這才如夢初醒，明白中了石敬的圈套，可惜一切為時已晚。在副將王大鵬拚死護衛下，他試圖突圍，無奈敵軍戒備森嚴，多次突圍均告失敗。
    幾番拚殺後，人馬折損大半。無奈之下，他們退至一處山坳，公孫雄令王大鵬率兩千餘人回去求援。王鵬奮力突圍，最終僅三五十人成功逃脫，其餘將士包括王大鵬在內皆戰死。
    這些逃回去的士兵匆忙趕回宣化府報信，卻沒想到此時宣化府正遭受北涼的猛烈攻擊。由於朱康指揮不力，城中早已潛伏眾多敵方奸細，裏應外合之下，城門很快失守。朱康見勢不妙，帶著大批人馬保護著家眷匆忙逃竄。
    秦明與賈亮二人如困獸猶鬥般率領著剩餘兵將拚死抵抗，無奈敵軍似潮水般湧來，己方勢單力薄，隻能邊打邊退。恰在此時，公孫雄遭伏擊的消息如一記重錘，狠狠砸下，無疑是雪上加霜。然而，出於對護國將軍矢誌不渝的忠誠，他們並未逃走，而是帶著殘餘部隊且戰且退，朝著葫蘆穀方向艱難進發。
    可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等他們來到葫蘆穀時，這裏的戰鬥早已落幕。穀中一片死寂，漫山遍野的屍體，宛如凋零的殘花，訴說著曾經的慘烈，除此之外，再無他物留存。
    他們尚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石敬的人馬便又如餓狼般撲殺過來。秦明與賈亮的部隊腹背受敵，好似陷入蛛網的飛蟲，隻能倉惶逃竄。就這樣，他們且戰且退，最終，僅剩下兩千餘人，如漏網之魚，逃到了新鄉。
    公孫易聽聞此事，心中不禁泛起層層漣漪，堂堂大乾國的護國將軍，竟落個如此下場，這般境遇，實在是過於淒慘，令人唏噓不已。不過，要說他悲痛萬分，倒也不至於，畢竟，公孫雄不是自己真正的親人，隻是想起一年前，發生在二人之間的點點滴滴時，心中難免泛起一絲波瀾，所以，他對公孫將軍的情感，最多也不過是如淡淡的雲霧般，僅存一絲同情罷了。
    “秦將軍，你們如今的處境如何？身後是否還有追兵？”
    公孫易問出了心中最擔憂的問題，眼神中滿是關切。
    秦明眉頭緊鎖，似被愁雲籠罩，緩緩說道：
    “石敬的部隊，我們早已經擺脫，隻是北涼的騎兵比較難纏，好在我們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後，終於把他們甩掉了。”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落寞與無奈，很明顯，他所說的代價是無數個鮮活的生命。
    “你們手下現在還有多少人馬？”
    公孫易繼續問道。
    秦明想了想，回答道：“本來還有兩千多人，可隨著傷者的增加，將士們又缺衣少食，軍心也逐漸渙散，這兩天已經有不少的士兵暗中逃跑，現在估計還有一千八百人左右，其中還包括一半兒的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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