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在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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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王府內,燈火通明,氣氛卻異常沉重。
寶安郡主在得知刺殺失敗的消息後,麵色陰沉如水,冷聲道,"真是一群廢物!街上人那麽多,她能帶幾個護衛?連個小小的劉綽都對付不了,趙家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舒王妃坐在她旁邊,眉頭緊鎖,沉聲道:“此事不可急躁。今夜街上人多,機會是有。可劉綽身邊還有李二郎在,趙郡李氏樹大根深,護衛之人絕非常人,想要得手並不容易。而且,趙家此次行動太過魯莽,沒有周密計劃,失敗也是意料之中。”
寶安郡主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劉綽這個女人,屢次在內文學館對女兒出言不遜。她們父女可都是太子那邊的人,聖上如今越來越喜歡她,若不早日除掉,必成大患。”
但無論如何,她都記得不能往自己娘親傷口上撒鹽。
舒王妃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你說的不錯,劉綽的確不容小覷。不過,我們不能急於一時,必須從長計議。”
寶安郡主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心情,“母妃說得對,是我太心急了。不過母妃,趙家的人死的死,抓的抓,會不會把我們給供出來?”
舒王妃沉思片刻,緩緩說道:“放心好了,侵吞救濟糧的事,趙翰文不敢多說一個字。否則他妻小的命可是任誰都保不住的。便是今夜這些刺客,也都是趙家的餘孽派去的,與咱們有什麽相幹?你還是多與四郎親近親近,其他的什麽都不用管。”
寶安郡主鬧別扭道,“母妃,四郎喜歡的是那個顧九,長安城中誰人不知?他滿心滿眼都是那個顧若蘭,獻殷勤獻了這麽多年了,你讓女兒如何與他走動親近?”
舒王妃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的是韋家那個七郎!說起來,他家門第倒不算差,人長得也紮眼。可他父親早死,如今兄弟三人都靠著韋氏大房照拂。門蔭入仕的資格大房自己都不夠分的,他們兄弟三人更是想都不用想,隻能苦哈哈的讀書。何時才能有出頭之日!”
寶安郡主小聲道:“哪裏用得到門蔭入仕?他三兄不是已經考中了麽?何況,七郎的才華比他兄長好多了,若是下場必定高中,哪用等到耗大了年紀!”
“住嘴!你堂堂郡主,要嫁到那樣的人家去?等他考中了再帶你分府別住?嫁給郭四郎有什麽不好?他母親是升平公主,姐姐是廣陵王妃,兩個兄長配的也都是公主郡主。郭家有兵權,有尊貴,是最匹配你身份的人家!何況,升平公主是你父王的親姑母,又豈會薄待了你?”
寶安郡主道:“母妃,就因為他姐姐是廣陵王妃,三兄又要娶德陽郡主,我才不願意的。誰要看太子府那幫人的臉色!明明父王才是嫡出正統,若不是祖父早亡,讓龍座上那位撿了便宜,輪得到他李誦做太子?這太子位本就是他們欠我們的!”
舒王妃聞言,惡狠狠打了寶安一個耳光,“噤聲!你隻有一個祖父,便是當今聖上。昭靖太子的事莫要再提,小心引來殺身之禍!”
與此同時,舒王府的暗處,一道黑影靜靜地聽著她們的對話,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等到舒王妃母女的談話結束後,黑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舒王府,消失在夜色之中。
安邑坊劉氏新宅,兩個黑衣人幾乎同時落到了院子裏。
“夜兄!”韓風拉下麵巾,打招呼道。
對麵那黑衣人也拉下麵巾道:“韓兄!”
“你是來向二郎君複命的?”
“你是來向五娘子複命的?”
“那一起?”
“一起!”
韓風和夜梟在獲得主人們的許可後,同時推門而入。
突如其來的刺殺並沒有影響到劉綽和李二的心情。他們玩盡興了,才相攜回家。韓風和夜梟進門時,兩人正在下棋。
“查探得如何了?”劉綽問。
韓風便把晉陽公主府的事細細稟報了。
“舒王府那邊呢?”李二道。
夜梟也把舒王府聽到的事無巨細地稟報了。
“辛苦了!先下去吧!”劉綽道。
韓風領命而去。夜梟還在等李二示下。
李二抬了抬手道:“下去吧!以後,劉娘子說的話,便是我說的。”
夜梟大聲回道:“屬下領命!”
房中隻剩下兩個人後,劉綽輕敲著棋盤,若有所思,“這麽說,今夜的事她們隻是旁觀,並沒有摻上一腳!”
“你我不是無名之輩,若能借刀殺人,自然是最好。”
“今夜的刺客是衝我來的,說起來,是我連累了你。不過,真是奇了,我哪來的這麽多敵人?李二郎君,若是郜國公主沒有獲罪,太子妃蕭氏也還在,你和聞喜縣主是不是一早就會被指婚了?”
李二輕笑,顧左右而言他道:“綽綽,關於舒王府,你有何看法?”
韓風適才稟報時,連舒王府最得寵妃妾的事也一並提了。劉綽這才知曉舒王在家關起門來玩菀菀類卿的替身小遊戲。
她是何等臉皮,隻尷尬了一會兒,便一本正經道:“舒王妃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母女倆是把我當成了太子殿下放在宮中的眼線了,殺我之心看起來竟比公主府還要急迫,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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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知道她在裝傻,玩味兒道:“聽聞,舒王新納的姬妾眉眼間與綽綽有幾分相似。獻美的那位更是得了舒王的器重,如今想要攀附他的人都在按你的樣子四處尋找美人呢!不過,在我看來,他們都不及綽綽萬一。”
劉綽幹笑道:“二郎,當今聖上是長子,皇次子李邈不是在死後才被追贈的昭靖太子麽?為何那母女倆覺得自己才是正統?朝中又有那麽多人支持舒王?”
李二也不再鬧她,解釋道:“聖人的生母沈氏是大理正沈易直的女兒,是代宗皇帝還是廣平王時所納妾室。安史之亂時,玄宗皇帝倉皇離開長安,沈氏並未有幸隨行出逃。後來代宗皇帝收複洛陽,尋得其蹤跡,可那時他還有收複北地的重任在,並未將人迎回長安。沒過多久,洛陽再次陷落,沈氏自此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而皇次子李邈的生母崔貴妃不僅出身博陵崔氏,還是楊貴妃的外甥女,是廣陵王正妃。據聞,她生得極美,代宗皇帝十分寵愛。安史之亂後因母家失勢,恩寵漸薄。回長安不久,便鬱鬱而終。所以算起來,聖人是庶出,而李邈雖是次子,卻是嫡子。”
“這麽說,當今聖人是沈珍珠和李俶的兒子?”劉綽激動道。
她可是知道《大唐榮耀》的。那是任嘉倫的成名作,景甜演的沈珍珠,顏值還是很頂的。
“代宗皇帝在被封為皇太子之前的確叫李俶,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還有,那位沈皇後的閨名,是叫沈珍珠麽?這些,綽綽你是怎麽知道的?”
“道聽途說,道聽途說。你不知道,鄉野之間,百姓們就喜歡傳這些帝王將相後宮嬪妃的愛恨糾葛。”劉綽有些心虛。
她總不能說自己是恢複了前世記憶的重生之人吧。而且,她那個時代,有部電視劇叫《大唐榮耀》,講的就是李俶和沈珍珠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看她的樣子,李二笑了笑,沒有繼續追問。“也是,你小時候似乎就很喜歡玄宗皇帝和楊貴妃的故事。原來,是從鄉野之間聽來的。不管怎樣,如今聖上在位,舒王就算有再多的支持者,也無法改變什麽。”
他本以為劉綽聽了這段往事,會說,“難怪舒王殿下相貌如此不凡,原來他祖母是楊貴妃的外甥女啊!”不成想,她竟為了不在他麵前提舒王,強壓住了這句調侃。
李二的話,劉綽深以為然,“嗯,聖人雖不是嫡子卻是長子,況且都已經這麽多年了,機會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她們再不甘心也沒有用的。”
“其實,也不盡然。”
“難道你覺得,她們真有奪位之力?”劉綽聽故事聽得入迷,已經完全放下了棋局。
“我是說,究竟哪位皇子才是代宗皇帝真正屬意的繼位之人,看的並不是嫡庶。”
“願聞其詳!”劉綽虛心求教道,那八卦的樣子,就差拿出瓜子和爆米花吃了。
李二看她那格外認真的小表情實在按捺不住笑意,“寶應元年,聖人擔任天下兵馬元帥。次年,拜尚書令。又過了一年,被立為皇太子。而那時,鄭王李邈還活著。”
“這是正兒八經培養皇太子的道路啊!如此說來,原本代宗皇帝屬意的就是長子啊!那為何···”
“因為僅過了一年,代宗陛下就動了易儲的念頭,封鄭王為天下兵馬元帥。否則,也不會在他死後追封為昭靖太子。”
“可就算代宗陛下想改立嫡出了,在鄭王死後,不是還有皇三子召王麽?”劉綽道。
李二道,“因為,召王被過繼給了肅宗陛下,成了代宗陛下的十一弟。”
劉綽有些無語了 ,養孫為子,這倒是真符合李唐王室的風格。
當今天子不就隨了他爺爺,因為太喜歡孫子李謜,把他收為兒子養了。七歲,就封他為邕王,又相繼讓他領義武軍和昭義軍節度使。三年前,邕王死了,聖人悲痛異常,輟朝三日,追封李謜為文敬太子。出殯那天,還親自率領群臣痛哭著送到通化門外。
一朝,生死倆太子:生太子李誦和死太子李謜。而且,死太子還是生太子的親生兒子。
也不知道,莫名奇妙少了一個兒子,多了一個兄弟的太子殿下,會是什麽心態。
人家康熙也喜歡乾隆,可沒做的這麽離譜!
想到李二說的崔貴妃十分美貌,她八卦道:“這是為何?難不成,召王其實是肅宗陛下和崔貴妃所生?”
畢竟,楊貴妃之前就是壽王妃,是玄宗皇帝的兒媳婦啊。萬一,他的子孫隻是沒他膽子大,敢明目張膽搶兒媳婦入宮,但一樣寵幸了自己兒媳婦呢?
李二不知劉綽為什麽會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忍俊不禁道:“綽綽,你這小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倒更願意相信,肅宗陛下是太過喜歡召王殿下了。當今聖人不也因為喜愛邕王殿下,將他收為自己的兒子麽?”
想到,李二怎麽說也是個做臣子的。劉綽硬生生將‘那也可能邕王是聖人跟太子殿下的妃嬪生的啊!’給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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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若非如此,那隻有一種可能。李邈和李偲都是因為身上有楊家血脈,才與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崔貴妃畢竟是韓國夫人的女兒。馬嵬驛後,楊家人幾乎被殺絕了。他們中任何一個登位,當年誅滅楊氏全族的人都會擔驚受怕!就像身上流著隋楊血脈的吳王李恪和武家血脈的壽王李琩一樣。一早就被大臣們排除在繼承人之外了。大勢麵前,代宗皇帝就算寵愛崔貴妃,喜愛嫡子李邈,也無能為力。”
李二滿眼讚賞地看著劉綽道:“我的綽綽真是聰慧!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聽阿耶說過,代宗皇帝即位後,有大臣提請立太子,卻沒有一人為嫡子李邈說話。所以,他以軍務太忙為借口,將立儲之事拖延了兩年。也就是這兩年裏,聖人屢立戰功,與郭子儀、李光弼等八人一同受鐵券、圖形淩煙閣。他才不得不將聖人立為皇太子。次年,又封李邈為天下兵馬元帥,也是想讓鄭王能積累軍功。可惜····”
“嗯,國家承平之際選繼位之人可以論出身,國家危難之際則要論功績。”劉綽道,“所以說,如今擁立舒王的那些人,並非看中他的嫡出身份,不過是見太子殿下身體不好,而舒王不僅身強體健還有軍功在身,他們認為廣陵王殿下根本鬥不過舒王這個長輩,對不對?”
李二點頭讚同。
“可廣陵王妃是郭家人啊!”
“如今,郭四郎跟舒王家也有婚約了。”
“哎,皇家的事真複雜啊!”
“所以,綽綽,如果楊家沒倒,裴液和李誼,一個是虢國夫人的孫子,一個是韓國夫人的重外孫,就都還是權勢滔天。”
若真是如此,郜國公主不用在丈夫死後改嫁,就不會有太子妃蕭氏。而是跟裴徽生一大堆孩子。李邈說不定不會那麽早死,會順利被立為皇太子,繼承皇位。李誼如今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
那裴瑾得囂張成什麽樣?
那她跟李二不就得一個被公主府搶走,一個被舒王府霸占?
“幸虧楊家倒了。”想到此處,劉綽頗有種劫後餘生之感。“怪不得,裴瑾跟寶安郡主走得那麽近呢。”
“若真是如此,舒王就不用在府中養個····”
啊,他怎麽還沒忘記這茬!
沒等李二說完,劉綽搶先道:“不對,我越看剛才那個叫夜梟的護衛越覺得眼熟,他是不是跟你去過彭城?”劉綽目光灼灼盯著李二,“當年你去我家小住,有沒有讓他偷聽牆角?”
李二不好意思地幹咳了一聲,指著棋盤道:“綽綽,該你了!”
劉綽按住他的手,“休想蒙混過關,老實交代,當年你在我家都偷聽了些什麽?”
李二臉上現出難得一見的少年人的青澀來,“真沒什麽。就是好奇你是怎麽看破我身份的。劉兄當時也在,不信你可以寫信問他。”
聽到劉純也知道,劉綽嘴角微翹,“噢!居然當著純阿兄的麵監視我,李二郎還真是毫不避忌呢!”
李二無奈地笑了笑,“綽綽,我錯了,再也不敢了。我那時不是擔心你徒有虛名,招搖撞騙麽!況且,給孩子吃的東西,自然馬虎不得!我發誓,一切隻為安心,絕無害人之心!”
“你少來!”劉綽輕哼一聲,落下一子。
李二笑道:“綽綽在此,李某怎敢少來?”
“油嘴滑舌,李二郎果然有做登徒子的潛質。”劉綽贏下這局棋後,輕笑著說,“今日就放過你了。”
李二拱手作揖,“多謝娘子手下留情。”
劉綽白了他一眼,“再這般沒正經,我可要生氣了。”
這一眼在李二看來卻是眼波流轉,更添風情。他心髒漏跳一拍,忍不住笑意盈盈探身過去,伸手輕撫劉綽的臉頰,在她額頭親了一記,聲音低沉而溫柔:“綽綽休惱!我知你心懷天下,誌向遠大。在我麵前,你無需隱藏聰明才智,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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