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馳援大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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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騷亂一個時辰後便被平息了。
    燈會照舊進行。
    百姓有躲回家避禍的,自然也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
    節度使府中,張敬則麵色凝重地站在巨大的軍事地圖前。
    “將軍,大散關急報,吐蕃大軍壓境,關城岌岌可危!”一名斥候氣喘籲籲地衝進大廳,跪地稟報。
    大散關在隴州西南,是關中四大門戶之一。
    一旦失守,不僅隴州不保,整個關中地區都將陷入戰火。
    身為鳳祥節度使,張敬則統管隴州和岐州,他迅速下令:“傳我命令,集結人馬,立即馳援大散關!”
    節度使府中,不停有手執令旗的士兵騎著快馬奔出。
    大部分都是直奔西城門而去,其中一匹馬卻穿越了城中主幹道,向著驛館疾馳。
    馬上的士兵不斷高喊:“緊急軍情,速速避讓!”
    驛館內,傳令士兵尚喘著粗氣,“劉員外,吐蕃大軍壓境,進犯大散關,傳張將軍令,征調您的私人護衛,即刻前往大散關,協助火器營抵禦外敵。
    員外放心,將軍說了,此次出征死傷皆有撫恤。且您的護衛隻是壓陣,穩定火器營軍心,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派他們上戰場的。
    此外,將軍出征後,軍中火器製造還需您幫忙督管。”
    劉綽的護衛,皆是曆經沙場的老兵,對火器的使用尤為熟練。
    這段時日更是擔任了鳳祥軍火器營的教頭。
    張敬則深知火器的威力,但他也擔心短時間內訓練出的火器營士兵無法應對吐蕃人的猛烈進攻。若是劉綽的私人護衛能夠參戰,必能大大增強火器營的戰鬥力。
    院中的護衛們聽到這話可就不開心了。
    “這叫什麽話?便是要上戰場,爺們兒們也不帶怕的。”
    “就是啊,不就是幾個吐蕃蠻子麽?怕他作甚!”
    “咱們兄弟在戰場上拚殺的時候,這小子還是個娃娃呢!”
    戰事一起,保家衛國自然排到第一位。
    劉綽走到院中,目光一一掃過護衛們的臉,這些退伍老兵曾經在戰場上殊死拚殺,卻沒被朝廷公平對待。
    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已年過四十,但那股子戰士的熱血並未因歲月而減退。如今又要為大唐的安寧再次出征。
    雖說軍情緊急,可這個口,劉綽有些不好意思開。
    “員外不必為難,我們聽您的!”護衛們的隊長是一個身材魁梧、臉上有一道猙獰傷疤的老兵,他爽朗地笑著,“您說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劉綽點了點頭,她知道這些護衛對她的忠誠,也了解他們的戰鬥能力。
    她深吸一口氣,高聲說道:“各位兄弟,此番前去支援大散關,凶險異常。但我相信,以各位的身手和經驗,一定能夠平安歸來。待到凱旋之時,我定在這驛館之中擺酒,為諸位慶功!”
    眾護衛齊聲高呼:“我等定當不辱使命!”
    城郊軍營校場上,士兵們迅速集結,戰馬嘶鳴,刀槍林立。
    張敬則身披重甲,跨上戰馬,高舉長劍,對著士兵們高聲喊道:“將士們,西蕃蠻子打來了,怎麽辦?”
    “殺他個片甲不留!”士兵們齊聲怒吼,聲震雲霄。
    張敬則一馬當,率領大軍,火速向大散關進發。
    驛館中,氣氛凝重。
    劉綽和李二盯著一張民用輿圖,分析著戰局。
    “還真是在上元節動手,看來吐蕃人也深諳‘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他們也不怕引火燒身,染上疫病。”劉綽道。
    李二不禁嘴角微翹。
    “趁你病要你命?綽綽,你這說法,倒是貼切!我猜,這次野詩良輔去河西道不單單是護衛采購藥材的人那麽簡單。
    這些年,我大唐對外都是守勢。每逢年節,吐蕃人便會進犯騷擾。今年,關中先是大旱,又是大疫。他們卻遲遲沒有動手。這並不尋常。否則,張敬則也不會讓野詩良輔親自帶隊護衛。
    而如今,吐蕃人已然進犯隴州,采購藥材的車隊卻還未歸來。這就有了三種可能。”
    “哪三種可能?”
    “其一,采購藥材的車隊被吐蕃人發現,他們此次進犯,將以車隊相要挾談條件。
    其二,吐蕃人發現了車隊的蹤跡,卻沒有抓到他們。此次進犯是追擊車隊而來,他們想阻止藥材入關。
    其三,一切都很順利。李五郎他們之所以現在都沒回來,是因為吐蕃人的行軍,拖慢了他們的回程速度。此刻,他們已回到隴州,正往岐州趕來。”
    “嗯,應是如此。對了二郎,你說,他們會不會去給吐蕃人投毒?”
    “投毒?你是說李岩?”李二心有靈犀道。
    “所謂兵不厭詐。收複河湟是張敬則的執念,我怕他會不擇手段。不過,我這種猜測也是荒唐。河西道那邊以唐民為主,真將疫病傳過去,死的最多的還是普通百姓。所以,就算他真要如此,野詩將軍應該也會將帶著疫毒的東西交給咱們在河西道的探子,讓他們潛入吐蕃軍營投毒,而不是直接放到民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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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蕃人在河西道的策略,十足十是在以戰養戰。
    可淪陷區的百姓也是唐民啊。
    雖覺得此等猜想荒唐,可她還是有些怕。
    想到此處,李二也沉默了片刻。
    戰爭是殘酷的。
    若是從收複失地的大局考慮,那邊的民坊也鬧起疫病,定會影響到吐蕃軍隊的後方補給。
    他跟劉綽都不是軍中之人。究竟會如何做,還是要看張敬則自己的決斷。
    雖然將領中難免有人為了取勝不擇手段,但張敬則看著不是那樣的人。
    “不會。唐人和吐蕃人慣用的器具不同。便是放到吐蕃軍營中,也極容易被發現。”
    “那你說,他會不會用病死之人的屍體?”
    李二笑了,“綽綽,我知道你與張將軍之間有些齟齬。但死者為大,他不會用唐民的屍體做此等事的。況且,為防疫病擴散,染疫而死的人都被運到城外一處荒地焚燒了。”
    “不是我對他有成見,實在是這人全然不把餓死的關中百姓放在眼裏。他還能顧忌死者為大?便真如你所說,他有沒有可能用戰俘?”
    劉綽不相信,這個把人命當數字的人能突然大發善心。
    “不會的。此行河西道本就凶險,帶著個染病而死的屍體上路極為不便。再者,盡管這些年我們與吐蕃之間,衝突不斷,戰事頻繁,但唐軍在外戰中是有些基本的原則和底線要遵循的。”
    “有道理!”劉綽點頭,又好奇道:“什麽原則和底線?”
    李二對麵前的好奇寶寶極有耐心。
    “第一,不會虐待戰俘,會嚴格區分平民與軍士。軍法明確禁止攻擊平民和民用之物,也不得攻擊已喪失戰鬥能力的繳械者。”
    “想不到,咱們大唐軍隊這時候就如此人性化了。還有呢?”
    李二繼續道:“第二,禁止使用不當武器。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些年,雙方常有換俘。若這次我們投毒了,難保下次吐蕃人會用同樣的法子來對付我們。”
    “總之一句話,咱們唐人打仗講君子風範,不會有小人行徑。而像火器這種,屬於光明正大的武器進步,不在其列。對不對?”
    “正是如此!”
    劉綽聽明白了,卻也不禁腹誹:可見小日本多麽不是人啊!
    拿戰俘和中國百姓做細菌實驗,還使用毒氣彈。
    娘的,每年派那麽多留學生和遣唐使過來,唐人的這份大度和格局,他們是一點沒學啊!
    “不過我想,這次張敬則也不是一點算計都沒有。”李二道。
    “怎麽說?”
    “他知道長安那邊對火器推廣到軍中一事鬆口了。而吐蕃人卻因為朝中內鬥,又顧忌瘟疫,放棄了對關中的侵擾。所以,歲除那日,他派野詩良輔隨行護衛,又將你和蘇監軍請到了一處。”
    “你是說?”
    “這次去河西道采購藥材,若是發現吐蕃人有意犯邊便罷了。若是吐蕃人無意犯邊,他便讓野詩良輔配合暗探尋機挑唆,激得他們動武。
    若你在蘇有衡的保證之下,交出了火器製作之法,那自然是好。等吐蕃人打過來,正好可以試試火器的實戰效果。”
    “若是我在蘇有衡的保證下,仍不願交出火器製造之法。那等吐蕃人打過來,我就願意交出來了。”劉綽接著道。
    李二點頭,“綽綽聰慧!他對火器的威力很是自信。有了火器的加持,於他而言,疫病帶來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
    “原來,這才是他的兵不厭詐。可此刻並不是收複失地的最好時機啊!”劉綽道。
    “他擔心你回到長安後,將關中發生的事回稟給聖人。隻要戰功一立,他和高固之前在關中犯下的過錯便是捅到了禦前,也可以忽略不計了。”
    “這就說得通了!所以,這一仗在我啟程回長安前一定會打!反正,早打晚打都是要打。這兩個老家夥為了火器真是處心積慮地算計我啊!”
    媽媽,好可怕。這些古人玩起心眼來真的好可怕!
    李二嗯了一聲,修長的手指在圖上大散關的位置輕輕敲擊。
    “大散關是隴州的門戶,一旦失守,吐蕃軍隊便可長驅直入,威脅到整個關中。軍中疫病雖控製住了,但減員損失依然不小。吐蕃騎兵極為凶悍。這次就算有了火器營參戰,恐怕戰局依然不容樂觀。”
    “嗯,剛才病坊那邊也傳來消息,這次出征,範博士也被征調了。隻留下了兩個弟子在城中坐鎮。想必,隴州那邊的疫情也很厲害。不過,我看城中百姓倒是穩得住,燈會照舊,不見亂象。”
    “這些年吐蕃人時有犯邊,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這也足見張敬則的本事。戰事上,岐州百姓對他十分放心!”
    說著,李二拉住劉綽的手,“綽綽,咱們此刻離戰場如此近,你怕不怕?”
    劉綽搖頭,眼睛裏閃著興奮的光。盡管她不喜歡戰爭,可依舊好奇有了火器加持的唐軍,會是什麽戰鬥力。
    “不怕,說實話,我心中隱隱還有些激動。畢竟,這是火器頭一次用在戰場之上。兩軍作戰,與上回我被刺殺的陣仗,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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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器的威力雖然巨大,但在實戰中的效果如何,還需要檢驗。慣用的戰術和策略都得重新製定。
    而且,火器的使用需要精確的指揮和協調。火器營組建不久,雖然經過了緊急訓練,但能否在短時間內掌握這些新武器,還是一個未知數。
    最關鍵的,火器的製作也需要時間。恐怕張將軍這次出征,已經將製造出來的火器全都帶上了。後續供應也是問題。”
    這些問題李二也同樣考慮到了。他知道,作為火器的首創者,劉綽此刻是又激動又擔憂的。
    “綽綽,張將軍久經沙場,與吐蕃人也交手多次。他對你這火器費盡心思,必然已經製定了合宜的作戰策略。
    況且,你這些推斷都是往最壞的方向去考慮。說不定,這火器到了戰場上,鳳祥軍用得十分順手,所向披靡,將吐蕃人打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呢!”
    “嗯,希望如此吧!”劉綽看著輿圖輕聲道。
    “好了,時辰不早了,快去歇息吧!如今這情形,明日怕是還有得忙!”李二拉著她起身,“劉員外身份貴重,怎能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身體?”
    劉綽被他推著往裏間走去,猶在發愁,“可如今采購藥材的車隊還沒回來,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啊。”
    李二看她眉頭都要擰到一起去了,便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劉員外,小可正有一事不明。這些年,咱們與回紇關係尚可。他們逐水草而居,養了無數的牛羊。為何咱們不到回紇采購羊角,卻要冒險到河西道去?與回紇的商路,那位郭家主手上不就有一條麽?”
    劉綽的眉頭果然鬆了鬆,解釋道:“一來,羚羊角和尋常羊角的藥效不同;二來,咱們唐人才將羚羊角入藥,所以河西道藥鋪裏能買到羚羊角,回紇那邊卻未必有。三則,河西道那邊與西域商路通暢,羚羊角這類盛產於西域的藥材自然更多。範博士說,咱們這邊用的羚羊角,其實都是從河西道走私而來。所以,若要大宗采購,去河西道那邊最為合適。”
    這些李二都聽範忠懷說過,但他依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是如此!好了,劉員外別想那麽多了。說不得,明日一早醒來,車隊就入城了呢?”
    “不對,二郎,那今夜這些吐蕃探子在城中製造混亂又是為什麽?他們的目標總不會就是嚇唬一下城中百姓,讓這個年過得更糟心吧?”
    李二沒有回答,打了個哈欠叫人。“綠柳,菡萏,伺候你家娘子就寢!”
    二美應聲而入。
    劉綽躺到了床上,還在歎氣,“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要是明日一早真能看到藥材入城,就好了!”
    綠柳給她掖了掖被角,“娘子,您忘了?明日可是二郎君的生辰,定能讓您如願的。”
    劉綽這才猛地記起,她給李二的生辰禮物還未取回來呢。
    也不知道,那位軍械師傅有沒有製作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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