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殿下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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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付完楊誌廉,劉綽尚未走出大明宮,卻又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
    “舒王殿下?”她有些驚訝。
    麵前的男人氣質高貴優雅,相貌英俊,臉上掛著真誠地笑意。
    “你回來了!關中之行是不是很累?你瘦了!”
    說出來的話,也是關切得很。
    舒王的眼神熱切極了,熱切到讓劉綽有些不舒服。
    “下官多謝殿下關懷!下官一切都好,殿下找我可是有事?”
    舒王看著她,欲言又止。
    舒王妃派出刺客行刺劉綽的事,他知道了。看到劉綽平安回來,他很開心。
    他想表達關切,也想道歉,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舒王府女眷的厲害,劉綽已經領教過了。
    她很清楚,自己跟舒王單獨說話,時間越久,舒王府那些女眷發癲就發得越厲害。
    這個男人知不知道他的糾纏給她招惹了多少麻煩。
    既然舒王不說話,那她也沒必要繼續尷尬地耗著。
    她行禮告退,“殿下沒事的話,下官就告退了。我從未離家這般久,家裏人都在等著我呢!”
    這時,舒王卻再次開口,“刺客的事我並不知情。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劉綽實在是被交代兩個字嚇怕了。
    張敬則的交代就是當著她的麵殺聽吩咐行事的奴仆。
    舒王的交代難道會是當著她的麵殺舒王妃?
        她趕緊求饒,“殿下難道不知道您府上那些人為什麽要刺殺我麽?您不用給我交代!殺我的人都被我殺了,公道我自己會討。有件事得告訴您一聲,要是有人再敢無理取鬧,憑她是誰,我都會打回去的。”
    如果舒王妃和寶安郡主李霓在場,一定會不屑嘲諷她,“打回來?你一個五品小官,還想對王府動手?君臣綱常都不顧了?反了天了!”
    可舒王卻是信劉綽的話的。
    這個女人很神奇,這世上似乎沒有什麽事是她不敢幹的。
    她會造冰,還會製造火器。
    這些東西都是她在鑽研醫術時順手做出來的。
    “劉綽,你我之間一定要如此麽?”舒王臉上的笑意淡去,非但沒有放她離開,反倒又向她邁了一步,靠得更近了。“如此得劍拔弩張···”
    劉綽客氣地笑了笑,“殿下,您如果真想讓我平安無事,就不應該在宮裏攔住我。最好是別搭理我。”
    “我已經將人都打發了,這次見麵不會有第三人知道。”舒王篤定道。
    劉綽腹誹幫你看場子的人難道不是人?
    “殿下,該說的,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劉綽直視著舒王的眼睛。
    “你可以不做我的女人。那君臣呢?隻要你不再追隨太子,待我登上大位,會讓你在朝中公平升遷,甚至入主中樞。”
    說這些話時,舒王的眼睛微眯,閃著堅毅的光芒。
    他很欣賞她,知道她非池中之物。隻是沒想到她會那麽厲害,居然會造火器。
    這幾年,因為他們父女的加入,聖人越來越在意太子了。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劉綽聽得汗毛直豎,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四周。
    很安靜,沒有人。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急促卻又輕又低,“殿下慎言!您這是怕我死得不夠透啊!今日這些話,我隻當什麽都沒聽過!您就把我當做一個···”
    “屁”這個字,終究是辱罵了她自己。
    劉綽硬生生改口,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比劃著。
    “殿下,您就把我當做一陣風,放過我吧!我就是個小人物,左右不了什麽大局。反正皇位上坐著誰,我就效忠誰。我就想安安穩穩過好我的小日子。這些大事我就不摻和了,我也摻合不了。”
    舒王的野心知道的人不少。
    同樣,彭城劉家和趙郡李氏是站在太子殿下那邊的,也是人盡皆知的事。
    雖然劉綽本人並沒有站隊的心思。
    反正,她就是個打工人。禦座上坐著的是哪個屁股,她不在乎。
    但劉坤是東宮屬官,李二家又跟廣陵王來往密切。
    一個是她阿耶,一個是她未來郎君。
    可以說,太子黨的標簽在她身上貼得牢牢的。
    舒王心中苦笑,是啊,於他而言,她可不就像是一陣春風麽。
    讓人沉醉其中,卻又捉不住。
    “你很清楚,我與太子之間這一戰根本避無可避,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說到做到。若是太子得位,你此生的官職不會超過五品。”舒王再次強調了他的優厚條件。
    劉綽急得雙手合十,閉眼對著舒王參拜,“殿下,我不是官迷,我也不是菩薩,您別對著我許願啊!”
    舒王徹底被她的搞笑舉動逗笑了,原來她也有怕的時候。
    這有什麽,就算他不打算這麽做,別人就會信麽?
    人人都覺得他要跟太子殿下爭。
    所以,他不爭也得爭。
    他嘴角微翹,“好了,這次先放過你。不過,你欠我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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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情?什麽人情?”劉綽震驚地睜開眼睛。
    他不再對著她口出狂言也算賣了個人情?
    舒王邀功似的看著她,“聖人要給你觀相之事,許多人都聽到了風聲。司天台有太子的人,有本王的人,也有趙郡李氏的人。”
    “難怪!難怪會這麽順利!”
    劉綽這才明白為什麽十個人裏,竟沒有一個人說出對她不利的話來。
    原來是多方勢力出力的結果。
    她很想對舒王說,你有什麽好跑到我麵前要人情的?
    做這麽多,還不是為了拉攏我?
    要麽就是,給你家裏那個時刻想要置我於死地的王妃擦屁股。
    但她自然不能這麽說。
    她還是得識趣地表達謝意。
    “多謝殿下出手相助!既如此,我也有句話,想要提醒殿下!”
    “你說!”舒王眉目舒展,有些期待。
    他就知道,她不是個心如鐵石之人。
    “您覺得大唐還經得起再一次的朝局動蕩麽?”劉綽誠懇地發出了疑問。
    “本王年富力強,難道不比那個病秧子更合適坐上那個位子?”
    太子殿下是病秧子,難道太子殿下沒有孩子麽?
    廣陵王殿下身體好啊!
    這些話說出來,未免有些交淺言深。
    她跟舒王真沒這麽熟。
    反而數次被舒王府的人為難刺殺。
    劉綽也不想再跟他多言,躬身行禮道:“劉某言盡於此!這便告辭了!”
    剛走出沒幾步,身後再次響起舒王的聲音。
    “多謝你的提醒。劉綽,我也要提醒你一句。”
    劉綽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們府上這次的麻煩,找到敢登門提親的人才是關鍵。”
    啊,這可真是說到了重點。
    宦官勢大,尋常官民都畏懼不已。
    劉家拒了楊家,除了他們父女二人可能會被穿小鞋外,還有一個赤裸裸的現實擺在麵前。
    以後誰還敢向劉嫻提親?
    這不是在跟楊家對著幹麽?
    誰不怕宦官勢力?又敢跟宦官集團爭鬥呢?
    清流文官啊!
    劉綽轉回身,“多謝殿下指點!”
    這回,她真的是誠心道謝了。
    看來,回府問過事情經過後,還得找機會到杜相府上走一遭了。
    舒王看著她的背影,苦笑著自嘲:“說的好像我有的選一樣!我若不鬥,太子就會放過我麽?身在皇家,哪來那麽多的溫情脈脈,隻有忍辱負重,爾虞我詐罷了!”
    與此同時,劉宅也在討論著拒親的事。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在長安住這麽久的。要是我能早一點回彭城,就不會有這場麻煩了!”劉嫻自責道。
    曹氏聽不下去了,這些話這幾日劉嫻一直掛在嘴邊。
    “你這孩子總往自己身上攬責任幹什麽?你又沒去招惹他們楊家人!聽大伯母的,楊家再大的官,他也得講王法啊。你大伯好歹是官身,如今,綽綽也回來了。咱們不願意,我就不信他們還能把人強搶了去。總能想到辦法的。”
    “伯母說的是,這婚事本就不能答應。放心好了,綽綽這次在關中立下大功,便是楊將軍也不敢輕易為難她的。若真有什麽事,咱們既是姻親,我家也不會袖手旁觀。”
    曹氏的話,李二很讚同。
    有火器在手,別說神策軍,整個大唐的軍隊都得捧著劉綽。
    雖說劉綽沒有藏私,交出了黑火藥的配方,鳳祥軍也已經有了火器營,但誰又能保證造出了烈焰怒和震天雷的天才劉綽,不會造出更厲害的火器來?
    說到這個,他手裏不就有一把“破空”。
    那是綽綽送給他的保命法寶。
    他也很讚同劉綽不把突火槍交出去的做法。
    這東西太可怕了,一旦流通到世上,以後想刺殺什麽人可太簡單了。
    這些內情劉家人還不知道,自然不知道李二的底氣來自於哪裏。
    他們不傻。
    劉綽雖立下大功,那些宦官明麵上自是不敢做什麽,但背地裏給劉綽和劉坤父女倆使絆子的機會實在太多了。
    劉謙心想,若楊誌廉真那麽好對付,朝中怎會有那麽多人搶著抱他的大腿?又怎麽會有那麽多人因為得罪了他就被貶官罷官,整的家破人亡?
    不是他看不起趙郡李氏,李家若真的什麽事都能管,李吉甫當年又怎會被貶出長安?
    他不知道的是,李吉甫被貶官是被黨爭波及。
    他被誤會站錯了隊,既得罪了文官,又犯了皇帝的忌諱。
    這才不得不離開長安避風頭。
    後來,老皇帝自己也明白過來,李吉甫根本沒摻和進黨爭,一切都是陸贄那些人矯枉過正。
    可李適不能承認自己的錯誤判斷,也因為陸贄做宰相時說話太直,常常冒犯自己而不怎麽喜歡他。
    顧少連數次在皇帝麵前提起陸贄,說應該讓他回京複職。
    李適寧可把杜佑調回長安,也絕口不提讓陸贄回京的事。
    李吉甫本可以早日回長安的,可他非但對貶他出京的陸贄以禮相待,兩人還成為知己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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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李適那裏,索性就讓陸贄和李吉甫都在外頭耗著了。
    而劉家拒婚楊家在皇帝眼中真的隻是微不足道的一樁小事。
    太監娶親,培植家族勢力,他不在乎,隻要他們忠心就好。
    劉家拒婚他也不在乎。
    不是說有的是人家上趕著跟大內官們結親麽?
    “真的?”夏氏有些激動,“既是立下大功,那為何綽綽到如今還未回府?”
    既是為了劉綽新立的大功激動,也是為了李二那句話激動。
    一家人在李二麵前說這麽多,不就是等他說這句話麽?
    劉翁知道老伴是著急見到劉綽,確認好消息,也等著這個最有出息的孫輩拿主意。
    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你懂什麽?哪個做官的,辦完了公差不得先回衙門交接啊!綽綽是欽差,辦完了差事,自是得先入宮向聖人回稟。你個老婆子架子還能比聖人大?”
    “你這個遭老···我哪···”
    夏氏看了一眼連坐姿都讓人挑不出毛病的五孫女婿,生生把平日裏跟老伴兒吵架會說的話給強壓下去。
    “我這不是著急見綽綽麽?她離家這麽久,我這個做祖母的難道還不能想她了?她就是做了再大的官,我也是她祖母!”
    一旁的劉嫻實在愧疚得很。
    “祖父,祖母,大伯母,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五妹妹以女子之身做官不容易,我這個做姐姐的,幫不上她的忙,又怎能給她添麻煩?你們還是讓我回彭城去吧!等見了綽綽,我就啟程!”
    劉蓉阻止她,“三妹妹,咱們已經拒了楊家的提親,左右人都已經得罪了,此時你回不回彭城去有什麽差別?沒得讓人看笑話!”
    餘氏也道:“是啊,那楊令史久在宮中,根本從未見過三妹妹。這聯姻衝的是劉家,不是你。如今,七娘子和小八都還年幼。咱們五房適婚的女娘,親事未定的就你一個人。你就是在彭城,也是一樣的。”
    雖說如今劉坤家手頭寬裕,買的宅子夠大,再住下十個劉嫻都綽綽有餘。
    但餘氏還是對劉嫻的久居有些微詞。
    她懂,分家分家,分的是一大家子的銀錢花銷,不是親緣。
    就算分了家,也隻是開支各管各的。
    無論何時,劉嫻都是劉氏五房的三娘子。
    但彭城二叔家仗著劉坤一家有錢,一直不給劉嫻提供花用是幾個意思?
    來長安這麽久,月例銀子曹氏可都比照著家裏的娘子發的。
    還有三叔家的五郎和四叔家的六郎。
    若分了家的親戚們真的艱難,養不起孩子,劉翁還沒死,五房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能幫自然得幫。
    可問題是,叔父們不是沒錢。
    把孩子送到長安作客後就不管了,是幾個意思?
    杜家表弟在長安這麽久,可一分沒花過劉府的錢。
    虞家表弟來長安求學,也不是空著手來的。
    這樣行事才是講究的門戶。
    她這話綿裏藏針,聽起來是勸劉嫻留在長安,實則是提醒劉嫻,要走趕緊走。別這麽挑剔,早給自己定下一門親事,不就沒這麽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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