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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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失控
劉宅祠堂,錢氏眼神空洞地盯著牆角。
這世上有許多事是經不起琢磨的。
這些年來,她一直以為是劉嬌自己命薄,如今卻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從前,每次她闖了禍,都隻有張氏站在她這邊。她曾經以為,張氏是妯娌中唯一一個好人。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飄過,錢月娥突然佝僂起身子,像條挨了痛打的狗一樣哀嚎起來。
那喊聲刺破夜空,淒厲至極。
張氏坐在梳妝台前,拿梳子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事情怎麽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她隻是看不慣劉蓉一個帶著孩子的二嫁女還能嫁入高門。
而劉嫻,她憑什麽?
劉蓉好歹是劉綽的親姐姐。
都是堂姐妹,她怎麽就能嫁給國子祭酒家的公子?
而她的媚兒卻隻能嫁個縣尉之子?
這不公平!
跟幾個叔伯不同,她的夫君對她言聽計從,她就該是眾妯娌中過得最好的一個。
可為什麽事情卻失控了?
那人分明說,玉璧是王府的禦賜之物,到時候京兆府可以借追查失竊之物的名義,去許家搜上一搜,讓劉蓉這個二嫁女在許家成為掃把星,再也抬不起頭。
她分明把東西放到了琉璃箱子裏。
可誰能料到琉璃那樣的好東西,劉綽竟能送了劉嫻兩箱?
這幾天,她心裏一會兒晴空萬裏,一會兒烏雲密布。
劉嫻的嫁衣毀了,卻還有舊嫁衣可以用。
京兆府的確到許家查案了,封的卻是劉嫻的嫁妝。
那個二嫁女的運氣怎麽就那麽好?放了玉璧的箱子偏偏就被抬到了劉嫻那裏。
讓劉嫻再受點教訓也不錯,哪知道那東西竟然是一個死人的傳家之物,還扯上了城中傳的沸沸揚揚的貓鬼殺人案?
多年來,事情大多是按照她的預料發展的。
上次失控還是九年前。
她在劉嬌耳邊煽風點火,原本隻是想讓那兩姐妹當眾為了虞二郎大打出手,好徹底被劉芳從挑選新婦的名單裏剔除。
若是要親上加親,嫁給的虞二郎的也該是她的媚兒啊。
哪知道劉嬌那般驕橫跋扈,竟直接將劉綽推進了河水裏。
劉綽?如今,家中最有出息的孩子就是劉綽。
她必須承認,就算她嫉妒到要死,也希望劉綽能一直屹立不倒。
這樣,他們一家人才能跟著享福。
可白日裏,京兆府的人居然已經查到了琉璃工坊去。
查到劉綽頭上,事情怕是要瞞不住了。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
她不能坐以待斃。
既然事情已經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那就得想辦法把髒水潑出去。錢氏那個傻女人,隻要稍微引導一下,就能讓她當替罪羊。
“來人啊!”
“娘子有何吩咐?”房外伺候的小丫鬟應聲入內。
“去煮碗甜羹!”
“是!”
丫鬟走後,劉冬不解問:“這半夜三更的,你還不休息,吃什麽甜羹?綽姐兒也被卷入了貓鬼殺人案,接下來怕是還有的鬧!”
張氏笑得溫柔,“郎君,三嫂還在祠堂裏,也不知道用過飯沒有,我想去看看她!”
“就你心善!這樣惹是生非的婦人管她作甚?三兄早就該休了她,偏你一次次替她求情!”劉冬躺下後,拉了拉被子,歎氣道,“哎,幸虧咱們早就分家了。這回若是綽姐兒挺過去了,自是最好。若是甩不幹淨髒水,咱們也還有個退路。這長安官場哪是好闖的?更何況還是個剛十七的小女娘?阿耶和大兄也是,封了縣主後,就該讓綽綽辭官的。最好是躲到封地去,離朝堂上這幫老狐狸越遠越好。”
“夫君說的是!”
夜已深,祠堂的門卻嘎吱一聲被推開了。
錢氏聽到腳步聲,緩緩抬起頭,眼睛布滿血絲。
“三嫂,這麽晚了,你肯定餓了,我給你送點甜羹來。”張氏提著食盒,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
錢氏木訥地接過,卻將碗放到了地上,沒有吃。
張氏跪坐在一旁,看似無意地說:“三嫂,我知道你心裏苦。妯娌中你是讀書最多的,似你這般通透的人,怎麽會做出此等危害劉家的事來?可你也不能不吃東西啊,想想三郎和五郎,還有十二娘子,她可不能沒有親娘照顧啊!難道你真想看她落到王氏手裏教養?”
錢氏木納地眼中有了光亮,她看了看那碗甜羹,對張氏道:“你相信我?”
張氏將碗端起來,送到錢氏麵前,勸慰道:“三嫂放心,就算他們全都說是你做的,我也是不信的。這麽多年,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還能不清楚?”
錢氏看著張氏,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你自然是信我的,因為你知道是誰做的。”
張氏臉色一變,隨即恢複正常,“三嫂,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呢?”
錢氏猛地抓住張氏的胳膊,冷笑道:“你不懂?那我來說給你聽聽!你既知道那樣好的法子讓郎君回心轉意,為何在彭城時不告訴我?是我在彭城時被磋磨得不夠狠?還是咱們彭城老家沒有新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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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忘了,不行麽?”被錢氏那凶狠的眼神一盯,張氏慌了。
“一到了長安就想起來了?”錢氏也不管她認不認,端起地上的甜羹就往張氏嘴裏灌,“我命裏福薄,消受不起這好東西!”
張氏緊閉雙唇,極力閃避,雙手掙脫擋在身前才道:“你幹什麽?你瘋了?拿開!快把碗拿開!”
甜羹撒了一地。
“怎麽?連你自己帶來的甜羹都不敢喝?”
看見張氏的反應,錢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你想讓我死?我以死謝罪,你就平安無事了?”錢氏一把拉住想要逃離的張氏,指著旁側的祖宗牌位道,“張玉華,我在這祖宗牌位前跪了一日,也想了一日。我自問,這些年沒有一絲對不住你的地方。你為何要如此害我?我當你是親姐妹,對你從沒有一絲隱瞞,從沒有一絲防備,你害我一個還不夠,為何要害死我的嬌兒?她喝的那碗參湯裏你到底放了什麽?你說啊!”
“我···我害你什麽了?你胡說八道什麽?嬌兒的死跟我有什麽關係?”張氏驚惶道,她死命想要掙脫錢氏的桎梏,卻是怎麽也掰不動她的手。
“那你為何不敢喝這碗甜羹?你在裏頭放了什麽?你究竟在那碗參湯裏放了什麽?”錢氏赤紅著雙眼,死死地盯著張氏。
“錢氏,你真是瘋了!我好心來看望你,你卻汙蔑於我,你鬆手,我要走了!”
錢氏卻哪裏肯讓她如願,雙手像鐵箍一樣鎖著她,“大嫂和二嫂都忙,在庫房裏歸置各家所送添妝的是我們妯娌三個。五弟妹根本就沒分到琉璃那邊。是你說,這種事沾手的最好是夫妻和順的福全婦人,否則怕是對新人不利。我才將活兒都交給了你。那箱子裏搜出來的韋家玉璧,不是你放的又是誰?”
聞聽此言,張氏眼中露出凶光,“哼,就算是我又怎樣?你沒有證據,沒人會相信你。要怪就怪你自己蠢,整日裏攀比炫耀,將大房二房得罪了幹淨。如今,所有人都認為是你見不得嫻姐兒嫁得好,這才設計害人。”
正在兩人拉扯之時,外麵傳來一陣喧嘩聲。
原來是劉坤等人突然闖了進來。
兩個女人儀態全無,身上都沾了不少甜羹。
看到屋內場景,眾人先是一愣,劉坤喝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成何體統!”
張氏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滿臉委屈地向劉冬哭訴道:“夫君,你來得正好!我好心來看望三嫂,誰知三嫂突然發瘋,汙蔑於我。”
兩人的對話,他們已在外頭聽得差不多了。劉冬一時之間不知該信誰。
就在此時,錢氏突然拔下頭上那根張氏送的金簪,惡狠狠地對著張氏的脖子紮了上去。
鮮血噴湧而出,張氏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雙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脖子,身體本能地往後縮,然而錢氏盛怒之下力氣極大,周圍的人一時間都愣住了,根本來不及阻止。
“救人!快去請大夫!”劉坤忙大聲吩咐。
劉冬憤怒地吼道:“錢氏,你竟敢行凶!”
錢月娥鬆開手,癲狂地大笑起來,“你們這群瞎子,真正作惡多端的是她,你們卻都把她當成好人!張玉華,我沒有證據指認你,也不用旁人信我。你害死了我的嬌兒,我要你償命!”
眾人麵麵相覷,在場的年輕一輩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見張氏被抬走,劉六郎亦步亦趨地跟著離開了。
劉媚卻呆愣在當場,不住道:“這不可能,我不信阿娘會做那些事!四姐姐怎麽會是阿娘害死的?我不信!”
她自小常跟在劉嬌屁股後麵跑,跟劉嬌感情十分要好。
可看見錢氏那歇斯底裏的樣子,又由不得她不信。
她也是做了母親的人,若是有人害死了她的孩兒,她怕也會是那個樣子。
“找人驗一下那碗甜羹裏有沒有毒便是!”劉坤道。
很快便有仆人捉了一隻雞過來。半個時辰後,那吃了幾口甜羹的雞死得透透的。
這下,眾人看向劉媚的眼神都充滿了同情。
如果張氏真的是無辜的,好端端的她為何要下毒害錢氏?
這時,一直在旁默默觀察的劉綽開口了,“此事疑點重重,不可倉促定論。先把她們二人分別看管起來吧。”
眾人雖有異議,但劉綽如今地位特殊,大家也不好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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