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凶案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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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鬆珠的鎏金球杖劈開最後一線天光時,月燈閣陷入詭異的死寂。
    一分之差,吐蕃贏了渤海。
    本該歡呼的唐人士子們鐵青著臉,幾個國子監生甚至將手中茶盞捏出裂響——就算這是外邦混戰,可讓吐蕃蠻子在長安地界奪了魁,還是讓人心裏不爽快。
    "勝者,吐蕃。" 裁判官的聲音細若蚊蠅。
    赤鬆珠渾不在意地抹了把汗,鷹羽耳墜掃過古銅色胸膛。他朝吐蕃使團方向舉起酒囊,仰頭飲盡時喉結上的舊箭傷微微鼓動,引得平康坊歌姬們絹扇掩麵偷覷。
    "縣主看我這一記"蒼鷹逐日"如何?" 他策馬行至彩樓前,蹀躞帶上的彎刀故意撞得叮咚作響。圍觀人群突然騷動起來,幾個太學生攥緊佩玉就要上前,被金吾衛橫戟攔住。
    元寺卿快步擋在劉綽身前:"王子自重!"
    下一場馬球賽是大唐貴族子弟之間的比試,既是熱身,也算是中場休息。為的是不占吐蕃人的便宜,之後便要跟吐蕃使團之間較量。
    瞧見太學生的衣服,赤鬆珠眼神往場邊一掃,果見李德裕已換好了衣服,正準備上場。
    赤鬆珠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他雙腿一夾馬腹,徑直朝著李德裕奔去。“李公子,等下可要好好賜教。”
    李德裕麵色平靜,隻是淡淡掃了他一眼,“王子若有興致,盡管放馬過來。”
    年紀雖比他小,氣勢卻一點都不弱。
    表演賽開始,場上騎手們各展技藝,引得陣陣喝彩。可赤鬆珠的目光卻始終落在李德裕身上,暗自心驚他的馬球技藝,盤算著等下如何取勝。
    半個時辰後,熱身表演賽結束。
    鼓聲如雷,二十四麵蟠龍旗在月燈閣獵獵招展。大唐與吐蕃各出十二騎,玄甲對赤袍,在球場東西列陣。
    劉綽尚不能將大唐這邊的人認全。
    李德裕一襲月白窄袖胡服,金絲蹀躞帶緊束勁腰,手中烏木球杖斜指蒼穹。在他身側,是太原郭氏兩兄弟,郭鏦和郭銛。接著,是京兆韋氏的幾個公子哥:逍遙公房韋澳、龍門公房韋瓘、駙馬房的韋溫,他們都是太學學生,也是李德裕的好友。
    “七郎旁邊那個是誰?”她問身旁的顧若蘭。
    顧若蘭的眼神在郭銛和韋瓘之間徘徊了一下,“那是郿城公房的韋正貫,他手上拿著的是禦賜的嵌寶球杖,是他伯父韋皋當年平定西川時得的賞賜。”
    “謔,京兆韋氏大手筆啊!出了四個人!”劉綽忍不住歎道。
    吐蕃陣中,赤鬆珠卸了鷹骨項鏈,絳紅袴褶用銀線繡滿密宗梵文。他身後十一名吐蕃武士皆是從蘇毗部精選的騎手,最年長的巴桑曾隨軍踏平小勃律,馬鞍上還掛著三串人牙瓔珞。
    "擊鼓!"鴻臚寺少卿揮動令旗。
    赤鬆珠率先策馬衝出,紅鬃烈馬四蹄生風,球杖在掌心飛旋。李德裕卻勒馬緩行,烏騅踏著鼓點穩步推進,恰似圍棋落子般卡住吐蕃人奔襲的必經之路。
    "漂亮!"看台上劉禹錫拍案而起,“二郎這手‘圍三闕一’的戰術,分明是把兵法化入了馬球——放任赤鬆珠突入中場,卻讓郭銛與韋溫左右包抄,將其他吐蕃騎手死死攔在外圍。”
    赤鬆珠琥珀色瞳孔驟縮。他假意揮杖擊球,卻在觸球刹那改劈為挑,馬球劃著詭異弧線飛向邊線。蟄伏許久的吐蕃副將洛追突然殺出,球杖淩空橫掃!
    "當心倒掛金鉤!"元寺卿急得扯斷三根胡須。這招本是龜茲舞伎的絕技,不想被吐蕃人用在馬球場上。
    千鈞一發之際,韋正貫突然俯身貼住馬腹,球杖自下而上斜刺,硬生生將馬球挑回中圈。郭銛趁機突進,鎏金球杖舞得虎虎生風,竟在吐蕃人合圍前將球傳給李德裕。
    赤鬆珠怒喝一聲,紅鬃馬人立而起。他借著落勢揮出一擊,球杖裹挾風雷之聲劈向馬球。李德裕卻似早有預料,烏木杖尖輕點地麵,借反震之力騰空半尺,竟在馬上使出鷂子翻身!
    兩柄球杖在空中相撞。馬球被巨力擠壓變形,竟從赤鬆珠胯下漏過。李德裕靴跟輕磕馬腹,烏騅如離弦之箭躥出,在吐蕃人回防前將球擊入門洞。
    "彩!"整個月燈閣地動山搖。
    平康坊歌姬們拋出的香帕如雪片紛飛,幾個老翰林激動得踩掉了皂靴。吐蕃副相手中的念珠突然崩斷,硨磲珠子滾落滿地。
    赤鬆珠抹了把濺到眼睫上的血珠——方才杖風掃過眉骨,竟劃出道血痕。他忽然放聲大笑,撕下袖擺纏住手腕:"李公子這一招,倒比我們高原的岩鷹還利三分!"
    賽事愈發焦灼。
    接下來,赤鬆珠率領吐蕃騎士連進三球。韋澳、李德裕、郭銛三人合力,再次將比分反超。
    日晷指針指向申時,比分膠著在九平。赤鬆珠忽然吹響骨哨,吐蕃陣型突變。十一騎呈蓮花狀散開,將他拱衛在陣眼。李德裕目光一凜,這是要祭出吐蕃鎮國的"曼荼羅陣"!
    看台嘩然聲中,李德裕撕下袍角纏緊手掌,清喝一聲:"諸君可還記得天寶年間,安西軍怎麽破的大食駱駝陣?"
    郭銛聞言大笑:“鑿其眼,斷其足!”
    最後的對決一觸即發。赤鬆珠紅袍鼓蕩如血浪,李德裕白衣勝雪若流雲。當馬球第無數次被擊向高空時,兩人同時躍離馬鞍——這是要拚空中奪球的凶險招式!
    變故就在此刻陡生。
    東北看台傳來茶案傾覆的脆響。東宮典膳丞王順癱在狼皮褥子上,七竅滲出的黑血染汙了青綠官袍。
    尖叫聲突然撕裂喧鬧,人群如退潮般散開。
    "是貓鬼索命!" 裴瑾的坐席離東宮的不遠,伺候她的女史尖叫著打翻香爐。受驚的拂菻犬撞倒燭台,火舌順著彩帛竄上簷角,將繪著飛天伎樂的帷幔燒出猙獰窟窿。
    "是東宮典膳丞!"有官員驚叫出聲,"今晨還見他去崇文館送食盒..."
    劉綽倏然起身。她認得這個總給太子送藥膳的圓臉官吏,方才開賽時分明還見他在與鴻臚寺官員寒暄。
    更蹊蹺的是他腰間蹀躞,本該懸著東宮魚符的位置,此刻別著枚鎏金符牌——正是那夜綺夢閣猞猁頸間之物。
    人群太亂,金吾衛根本來不及上前控製。
    有人大聲讀出來了上頭的文字:李唐祚薄德運衰,負盡昭靖與貴妃。 馬嵬喋血冤魂在,阻嫡逆謀天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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