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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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諾特站在破敗的教堂大門前,他的身體倚靠著在時間的摧殘下變得破敗的牆壁,他的目光看向教堂之外,看著這在月光照耀下的雪白色曠野,他的心緒也變得稍稍複雜微妙起來。
    在一個多小時前,他剛剛結束了向伊芙琳的交談,在將長久以來壓抑在心中不便說出口的念頭傾吐而出後,他的內心深處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暢快和滿足,那時候的他不安分的走著,時不時環繞著教堂遺跡散步,時不時在廢棄的教堂大廳裏踱步,時不時來到那露天的“露台”眺望。
    隨著時間的推移,最初的歡欣冷卻後,他思緒的重點轉向了對之前對話的思考,還有對未來的考量,隻是,還沒進行太細致的思索,腦海之中便在一瞬間浮現出了很多問題,而在其中最直觀的、最迫切的擺在眼前的問題便是,在他和伊芙琳建立了合作的共識後,應當怎麽向蕾貝卡說明。
    首先,能夠確定的是直白的將一切講明是不可行的,因為根據最近幾天的接觸和對她的了解,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的她其實已經在我的脖子上套上了韁繩,如果我做出了任何過激的舉止,那麽,她便會狠狠的勒住韁繩,將我摁在原地,製止我的過激舉止。
    若是我將這一切向她和盤托出,那麽,她的反應將會變得不可預測起來,因為對於她而言,她是要掐滅任何危險的苗頭,所以,關於魔之卷和法之卷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向她講述的。
    若是講述的話,她可能會開始反對和伊芙琳的合作,同時對伊芙琳升起敵意,也可能會同意展開合作,但在最後關於法之卷的處理上,她不會給我任何獲取的機會,也不會將其交給伊芙琳。
    上麵這些可能性是正常情況,也有出現意外極端的可能性,那便是蕾貝卡可能會單獨與伊芙琳展開戰鬥,又或者其他我不想看到的局麵。
    想到這裏,諾特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苦笑,雖說,能有這麽一個關心自己,同時會為防止自己暴走而努力的重要搭檔是一件很讓人開心的事情,這樣的特性在兩人行動的時候確實是很棒,但是,在三個及三個以上成員組成的小隊裏,就會出現很多麻煩了。
    其次,自己又不能真的什麽都不向蕾貝卡講述,因為接下來,他們可能要麵對的對手可能是手持著法之卷的災疫雀,災疫雀本身就是一種在特性上很棘手的魔獸,而法之卷的存在則更是加大了它的攻略難度,兩者組合起來後,它的攻略難度可不是之前的那頭所謂的巨魔酋長所能比擬的。
    麵對著如此棘手的敵人,所展開的戰鬥必然會是一場要底牌盡出的艱難死鬥,在這可能的戰鬥之中,幾人是必須要彼此信任著彼此,不然的話,在戰鬥之中出現半點的遲疑,那麽便會讓人丟掉性命。
    同時,魔之卷與法之卷這兩本魔術典籍其實也都有粗略模糊的感知彼此方位的能力,若非如此,持有著魔之卷的伊芙琳也很難確信她要前往的是梅斯塔利亞山,隻是,麻煩也在於粗略和模糊,是每隔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大致的了解彼此的方向。
    若是接下來在梅斯塔利亞山沒有碰到災疫雀的話,伊芙琳必然會使用這感知彼此方位的能力,到時候也必須給蕾貝卡一個合理的解釋,因為蕾貝卡也是有著敏銳的頭腦和野獸般的直覺,若是隨便的進行解釋的話,會被敏銳的她抓住破綻,由此會被她刨根問底般的徹底撕開這謊言的幕布。
    除此之外,之前向伊芙琳傾訴時候,當他講到他初次發覺法之卷存在的思緒時候,他和她之間的一段對話此刻縈繞在他的心頭,讓他愈發的感覺心亂如麻。
    “明明,蕾貝卡是你最重要的搭檔,你們如此的信任著彼此,她甚至已經將她的生命交付於你,可關於魔之卷與法之卷的事情,還有關於我的事情,你卻不先向她講述,甚至在有意的避開她,也請求我不向她說明情況。
    就現在這樣的情況而言,你覺得若是當她知道了這一切的話,她會怎麽想呢?會發生什麽嗎?到時候你又會如何應對呢?”
    “我其實也不想對她有所隱瞞,但最開始我是真的渴求著能夠獲得相對可控的力量,雖說如今的蕾貝卡作為我最重要的搭檔,她非常的關心我,在乎我,可,過去的伊莎瑞爾也是這樣,隨著時間的推移,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蕾貝卡她最終也是會像伊莎瑞爾那樣站在強者的隊列裏,而後離開我,若是我沒有獲取足夠強大的力量,無法站在她身邊的話,也最終是會被強大的她所拋棄,被她所遺棄,我不想重蹈覆轍,所以我隻能這樣。
    若是她發覺到了我對她的刻意隱瞞和欺騙,不論到時候她會如何想,不論她會如何對我,我都會向她講述這一切,而後請求她的原諒,盡一切的努力去補償她,若是她能夠接受,那麽便最好了,若是她不願接受,那麽,便隻能說與過去的伊莎瑞爾一般,彼此成了彼此的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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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你說的這麽嚴重,就好像我們是在密謀著做些什麽見不得光的壞事,就好像我是做了壞事的壞人,而你是包庇我、縱容我的惡黨,我們莫名其妙成了共同犯下大錯的共犯。”
    “也能說是壞事吧,畢竟蕾貝卡是我重要的搭檔,但我卻要為了我的一己私欲而欺瞞她,而且,雖然我是這麽直白的說,但我其實也有些害怕若是這一切暴露於蕾貝卡眼前她到底會如何,若是蕾貝卡在知道這些後憤而離開的話,我或許真的會懷疑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我真的挺害怕會再次孤身一人。”
    “放寬心啦,哪怕蕾貝卡真的會憤而離開的話,你也不會真的孤身一人,就像是我剛剛說過的那樣,雖然莫名其妙,但我們之間的關係或許成為了共犯。
    共犯先生,現在蕾貝卡已經將您拋下了,再一次沒有了羈絆的您要考慮牽住作為共犯的我的手嗎?空虛的您可以考慮和我背靠背,我不介意當您的備選方案,而且您可以出於現實利益的考慮考慮,相較於那位騎士大人,作為煉金術士和未來的大魔術師的我可以更好的在後方支援您的理想,您不考慮考慮嗎?”
    “不要開這種玩笑,至少,現在事情還沒到那種地步......”
    自己有了後路......
    每一次的回憶著這段對話,諾特的腦海都會浮現出這麽一句話,但,每一次這種念頭的浮現都會讓他心亂如麻,每一次這個念頭浮現於腦海,都會被他甩出腦海,每當這種念頭在腦海裏浮現,他的第一感覺便是肮髒和惡心。
    後路?自己需要什麽後路?!現在自己又沒有犯下什麽絕對不可以饒恕的大罪,為什麽會需要後路!
    尤其是,尤其是蕾貝卡她什麽都沒有做錯,自己又為什麽會想著麵對她自己會擁有後路,有著這樣的念頭,就好像,就好像是在說,現在的自己可以背叛她一般,就好像自己可以踐踏她對於他的信任,就可以隨意的對她做任何令她生厭的事情,反正自己有後路。
    當這種惡心的念頭在自己的腦海裏浮現,諾特都自我厭惡的想要幹嘔,他憎惡於自己的腦海裏怎麽會浮現出這樣令人作嘔的想法,這不是耿直的蕾貝卡的錯,這不是開玩笑的伊芙琳的錯,這是他自己的錯,自己身上存在的那軟弱且卑劣欲念的錯。
    他需要不斷地壓製自己的惡劣欲念,需要將這種惡劣欲念壓製到徹底湮滅,隻有這樣,自己才不會做出半點令人不忍的可恥舉止。
    就在諾特對自己心中突然生出的雜念而全神貫注的進行著自我批駁的時候,他的肩膀突然迎來了一個輕輕的拍擊,同時,一個關心的聲音將他拉到了現實。
    “諾特,現在你去休息,接下來就由我來守.......唉,諾特,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當諾特扭過頭看去的時候,發現眼前的人是穿著著輕便模式的白獅之鎧的蕾貝卡,在零零散散的月光照耀之下,他看到她那有著碧色眼眸的臉上露出關心的表情。
    隻是,對於剛剛還因為心中產生的雜念而對蕾貝卡心生罪惡感的他此刻不敢直麵蕾貝卡,尤其是這樣關心的表情更是恍若利刃一般刺痛著他的心和雙眼,在一眼確認了眼前的人是蕾貝卡後,諾特立刻將目光轉移到手上的表,看著距離約定的換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諾特的臉上露出些許的困惑:
    “現在距離正式換班還有半個小時,你不考慮再休息休息嗎?或許明天時候就沒有今天這樣良好的休息環境了,甚至可能一直熬到後天。”
    雖然諾特如此關心的說著,但他卻隻是將目光放在蕾貝卡的嘴唇上,因為現在的他不敢看向她的眼睛,他怕在蕾貝卡那雙清澈的碧色眼眸之下,自己會無法再遏製心中升起的負罪感。
    “沒事的,似乎是因為身上所穿戴著的白獅之鎧的功效,現在的我並不需要太多的休息就能維持極佳的狀態,隻是,為什麽諾特你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聽著蕾貝卡的話語,諾特馬上摸起了自己的臉頰,聲音都開始有些顫抖的說著:
    “有,有嗎?現在我的臉色有那麽難看嗎?應該是我之前太困了,打了一次哈欠的原因吧?”
    “嗯呣......或許是這樣的,那,諾特,你趕快休息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聽到這句話,諾特就好似如蒙大赦般迅速的朝著他們選好的房間走去,想要馬上離開蕾貝卡,想要馬上睡一覺,然後撫平現在這混亂的思緒。
    隻是,就在諾特急切地邁出步伐的時候,身後的蕾貝卡卻是突然的叫住了他,讓他止住了腳步。
    “諾特,在三個小時前,我其實睡醒了一次,當時,腦袋昏昏沉沉的我抬頭向著外麵的走廊看了一眼,然後我看到當時的你和伊芙琳都坐在地上,好像是在有聲有笑的說話,隻是,明明距離不遠,我卻聽不到任何聲音,當時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睡迷糊了,然後就繼續閉上眼睛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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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蕾貝卡的話語,諾特扭過了頭,轉過了身的靜靜聽著,隻是,這一次,諾特的視線因為憂慮而變得更低了,目光從原先的嘴唇低到了鞋邊的地麵,此刻諾特突然的有些慶幸自己站在了黑暗之中,現在的蕾貝卡應當看不到自己的視線其實放在她腳邊的地麵。
    隻是,在說完這些後,蕾貝卡卻沒有停下話語,她繼續說道:
    “現在想想應該不是睡迷糊,當時的你應該就是在跟伊芙琳她聊天吧?”
    聽著這些話語,諾特隻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揪住了一般,此刻的他以極快的速度在腦海之中組織語言,此刻的他突然開始有些感謝自己之前的思考,他強行讓自己的眼睛看向蕾貝卡的眼睛,讓自己動搖的聲音保持平和的說著:
    “是啊,因為接下來,我們要麵對的可能是手持著法之卷的災疫雀,原本災疫雀本身就是一種在特性上很棘手的魔獸,而法之卷的存在則更是加大了它的攻略難度,兩者組合起來後,它的攻略難度可不是我們之前麵對的那頭所謂的巨魔酋長所能比擬的。
    麵對著如此棘手的敵人,所展開的戰鬥必然會是一場要底牌盡出的艱難死鬥,在這可能的戰鬥之中,我們是必須要彼此信任著彼此,不然的話,在戰鬥之中出現半點的遲疑,那麽便會讓人丟掉性命,所以,為了增進了解,增進信任,我與伊芙琳小姐進行了交流聊天。
    而且,為了避免休息的你受到我們聊天的打擾,所以,我便麻煩伊芙琳小姐使用了隔音的魔術消除了聲音,因此,就有了你之前睡迷糊時候看到的那一幕。”
    在說完這些後,諾特能夠看到蕾貝卡在點著頭,他能夠看到蕾貝卡的臉上露出些許好奇之色。
    “那麽,在你們聊天增進了解,增進信任的時候,諾特,你覺得那位伊芙琳小姐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聽著這個問題,諾特總感覺蕾貝卡說這話的語氣有些怪怪的,但他還是強行令自己保持平常的說著:
    “在聊天的時候,我感覺她是一個比較好相處的人,而且,怎麽說呢,很像是一個幼稚的孩子,也有點像是在遇到你之前的那個沒有想通很多事情的我,我希望你也能夠和她保持良好的關係,畢竟,在接下來可能的戰鬥裏,我們隻有彼此信任,才有可能獲取勝利。”
    諾特能夠看到蕾貝卡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接著,看到她連續的點著點頭,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隨後聽到:
    “原來是這樣,最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是一個喜歡偽裝,喜歡欺詐,喜歡將他人拖入罪惡陷阱,讓他人被迫成為她棋子的,宛如童話故事裏那些惡毒巫女般的老巫婆,沒想到她竟然是這副模樣,真的是有些吃驚。”
    聽著蕾貝卡那最初的判斷,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原因還是什麽,諾特總感覺好像蕾貝卡話裏有話,但他也說不出問題所在。
    “好吧,我大致了解了,抱歉了,諾特,浪費了你寶貴的休息時間,你快去休息吧。”
    接著,諾特點了點頭,向著房間的方向走去,隻是,又一次的,還沒走出幾步,他的身後又傳來了蕾貝卡的聲音。
    “諾特,不管怎樣,我永遠是你最重要的搭檔,我會永遠的站在你的身邊,所以,如果遇到了什麽讓你困擾的事情的話,你就來找我吧。”
    聽著蕾貝卡這麽突然的話語,諾特一瞬間都覺得蕾貝卡好像是擁有讀心術一般看破了他的謊言,但至少現在還沒暴露,所以,他有意的控製自己轉身,看向蕾貝卡,同時讓自己說出這種情況下自己最應當說出的話語。
    “蕾貝卡,你怎麽突然說這個?”
    在他如此發問後,他便聽到了教堂大門處傳來的蕾貝卡的輕笑聲,她略顯開心的說著:
    “因為,我覺得在這種環境下說這種話會很帥,這是我學你的喲。”
    聽到這句話後,諾特也是發覺自己被捉弄了,於是,頭也不回的加快腳步,向著房間的方向走去。
    而蕾貝卡則是站在教堂大門處,她靜靜的看著諾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之中,之前浮現於臉上的笑容在此刻徹底消失,她抿著嘴唇,以隻有她能夠聽到的聲音悲傷的低喃著:
    “騙子。”
    不過,很快的,抿著的嘴唇便化作了扭曲的笑容,她那碧色的眼眸直視著教堂那生了苔的牆壁,這一次她的低喃中多了分的對抗意味:
    “我,是不會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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