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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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靜靜地站在醫院走廊的窗前,消毒水的濃烈氣味如同一股無形的力量,直刺他的鼻腔,帶來一陣刺痛感。他的目光緊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新聞推送,標題赫然寫著:“35 歲互聯網高管猝死家中”。
這條新聞的配圖中,那個男人身著筆挺的西裝,站在一座豪華宅邸前,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他的身旁,是嬉戲玩耍的孩子和溫柔婉約的妻子,一家人其樂融融,構成了一幅完美的生活畫卷。然而,這美好的一切卻在某個平凡的夜晚突然畫上了句號。
李明的拇指懸停在轉發鍵上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緩緩放下了。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樣的消息,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氣將這個殘酷的現實傳遞給更多的人。
就在這時,一個輕柔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看什麽呢?”是柳兒。她輕輕地走到李明身邊,伸出雙臂環抱住他的腰,下巴則自然地擱在他的肩膀上。
柳兒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茉莉香水味,那股清幽的香氣與醫院走廊裏刺鼻的消毒水氣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對比。這種對比讓李明的心情愈發沉重,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一個認識的人走了。昨天還在朋友圈曬娃呢。”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仿佛在談論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比如今天的天氣。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內心深處的波瀾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一般,不斷擴散開來。
柳兒的身體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一般,猛地一顫,明顯地僵硬了一下。她原本緊握著的雙手,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緩緩地鬆開,無力地垂落在身體兩側。
她與李明一同沉默地站在窗前,兩人之間的距離雖然很近,但卻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誰也沒有說話,隻有那片枯黃的樹葉,在空中打著旋兒,像是被一種無法言說的悲傷所牽引,最終輕輕地飄落,落在堅硬的水泥地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就在這片死寂的氛圍中,李明突然開口說道:“我買了本黑色筆記本。”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就像是一片羽毛飄落,但卻帶著一種無法忽視的決絕。
柳兒像是被他的話語從某種思緒中拉回現實,她緩緩地轉過身,陽光從她的背後灑下,在地板上投下了一道長長的影子,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
“什麽筆記本?”她的聲音有些幹澀,似乎是在努力克製著某種情緒。
李明也轉過身來,直麵著她,他的眼神裏閃爍著一種陌生的光芒,那是柳兒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
“死亡筆記。”他的回答簡單而直接,沒有絲毫的猶豫。
柳兒的眼睛微微睜大,仿佛被這個答案震撼到了一般,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明,似乎對他突然之間的改變感到十分驚訝:“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
“悲觀?”李明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的話,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略帶自嘲的弧度,“不,是清醒。”
那天晚上,柳兒像往常一樣坐在梳妝台前,輕柔地擦拭著臉上的妝容。鏡子裏的她,麵容姣好,眼神卻有些迷茫。而李明則靜靜地坐在床邊,手中翻閱著那本黑色的筆記本。
這本筆記本對李明來說意義非凡,它的扉頁上寫著一行字:“致終將到來的告別”,字體遒勁有力,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寫下來的誓言。
“我在想,”柳兒突然打破了沉默,她的聲音輕柔得如同羽毛一般,幾乎被卸妝水的滴答聲所淹沒,“我們是不是活得太理所當然了?”
李明緩緩合上筆記本,金屬扣發出清脆的“哢嗒”聲,在這靜謐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他的目光落在柳兒的臉上,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我總覺得死亡離我很遠。\"柳兒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手指無意識地揉搓著化妝棉,\"直到去年體檢發現那個結節...\"
李明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遞過來:\"所以現在明白了嗎?那些以為會永遠存在的美好,可能明天就會消失。\"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腕,那裏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疤痕,是去年手術留下的痕跡。
柳兒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滴滴答答地落在化妝棉上,瞬間暈染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她的聲音帶著些許哽咽,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那我們現在算什麽?難道我們隻是在演一出悲劇嗎?”
李明默默地看著柳兒,心中一陣刺痛。他緩緩地搖了搖頭,眼神卻異常堅定,似乎在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波瀾:“不,我們不是在演悲劇。”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我們是在演一部清醒劇。”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如金絲般灑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金色的線。李明被鬧鍾的鈴聲驚醒,他揉了揉眼睛,緩緩睜開,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那道細微的裂紋上。這裂紋是柳兒上周才換的燈泡時不小心磕到的,當時他還笑她笨手笨腳。
“早安。”柳兒溫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輕輕地環抱住李明,柔軟的發絲像羽毛一樣掃過他的後頸,帶來一陣輕微的癢意。“今天要去見客戶,你幫我準備一下資料吧。”
李明像往常一樣機械地點了點頭,然而他的思緒卻早已飄飛。昨夜的對話不斷在他腦海中回響,那些話語如同重錘一般,一下一下地敲打著他的心房。
他打開電腦,試圖集中精力整理文件,但注意力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散。屏幕上的數字和圖表在他眼中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個“如果”——如果今天就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天,他會做些什麽呢?他會對柳兒說些什麽呢?他又會有哪些事情會讓他後悔不已呢?
\"怎麽了?\"柳兒端來兩杯咖啡,香氣彌漫在狹小的辦公室裏,\"心不在焉的。\"
“我在想,”李明端起咖啡杯,輕抿一口,眉頭瞬間皺起,那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如果今天就是我們生命的最後一天,我們會怎麽度過呢?”他的聲音很輕,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但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一般,在兩人之間激起一圈圈的漣漪。
柳兒聽到這句話,手停在了半空中,咖啡杯也懸在那裏,熱氣從杯中升騰而起,在兩人之間繚繞,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她的目光落在李明身上,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下午的會議室裏,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李明正盯著投影儀上的數據圖表,突然,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搖晃了一下,連忙扶住桌子,才勉強穩住身形。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仿佛有無數黑色的小點在眼前飛舞,耳邊也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響,像是有一群蜜蜂在耳邊盤旋。
世界在旋轉,然後慢慢變得昏暗,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逐漸被黑暗吞噬。
“李經理?”同事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聽起來有些模糊,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我……沒事,低血糖。”李明艱難地開口,揮了揮手,試圖讓同事不要擔心。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門口時,卻看到了柳兒。她靜靜地站在那裏,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那雙美麗的眼睛裏,此刻充滿了恐懼和擔憂,那是他從未在她眼中見到過的表情。
下班後,兩人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消毒水的氣味再次襲來,比早上更加刺鼻。醫生剛才說隻是過度疲勞,但李明知道,那是身體發出的警告,是死亡派來的信使。
\"我們浪費了多少時間?\"柳兒輕聲問,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李明望著窗外匆匆行走的人群,他們的臉上寫滿了對生活的焦慮和追逐:\"在等什麽?等死亡來臨時再後悔嗎?\"
柳兒握緊他的手,指甲幾乎嵌入他的皮膚:\"那現在開始改變?\"
\"現在。\"李明站起身,聲音裏帶著一種決絕的平靜,\"先去吃頓好的,然後...\"
\"然後什麽?\"
\"然後好好活著。\"他笑了,那笑容裏有一種久違的輕鬆,\"像明天就要死去那樣活著。\"
一個月後的周末,李明和柳兒坐在天台上看日落。桌上擺著黑色筆記本,裏麵已經記滿了各種\"如果明天死去\"的清單:未對父母說出的愛、未完成的旅行、未嚐試的冒險、未表達的感謝...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水泥地上交織成一幅抽象畫。柳兒望著遠處閃爍的燈光,突然明白:生命不是用來揮霍的資本,而是需要珍惜的禮物。
\"今天去跳傘吧。\"李明突然說,聲音裏帶著一絲孩子氣的興奮。
柳兒差點打翻果汁:\"你瘋了?我恐高!\"
\"死亡筆記上寫著,"最遺憾沒嚐試過的冒險"。\"他指著其中一條,手指微微發抖,\"現在有機會實現。\"
\"你確定不是因為最近看太多生死話題變得極端了?\"柳兒狐疑地看著他,卻忍不住嘴角上揚。
李明大笑:\"可能吧。但你想想,如果明天我們就不在了,至少不會後悔沒跳過傘,對吧?\"
夕陽西下,餘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修長,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柳兒靜靜地凝視著遠方,那裏的燈光在暮色中若隱若現,仿佛在訴說著生命的故事。
就在這一刻,柳兒突然領悟到:生命並非是可以隨意揮霍的資本,而是一份需要我們倍加珍惜的珍貴禮物。
她緩緩站起身來,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轉頭對李明說:“好的,我答應你。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等你回來後,一定要再寫一本‘重生筆記’。”
李明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便爽朗地笑了起來:“沒問題,成交!不過這一次,我們要把所有值得我們活著的理由都記錄下來。”
夜幕逐漸籠罩大地,城市的燈火如繁星般璀璨奪目,照亮了這個充滿喧囂與繁華的人間遊戲場。在這個紛繁複雜的世界裏,他們終於領悟到了如何真正地活著——帶著對生命無常的敬畏之心,以及對彼此的深深珍惜。
柳兒輕輕地翻開那本嶄新的筆記本,隻見封麵上赫然寫著“重生筆記”四個大字。她的筆觸落在第一頁上,留下了一行娟秀的字跡:“今天,我和愛人一起跳傘,雖然害怕得要死,但那種活著的感覺,真的無比美妙。”
就在這時,李明從背後溫柔地環抱住柳兒,他的氣息輕柔地拂過她的耳畔,輕聲說道:“明天,我們去學潛水吧,聽說海底世界美得令人窒息。”
“你瘋了嗎?一個月跳傘,兩個月潛水?”柳兒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明,嘴角卻不由自主地上揚,露出一抹笑容,似乎在抗議,但又掩飾不住內心的期待。
李明微微一笑,他的眼神堅定而溫柔,輕聲說道:“不,親愛的,我們不是瘋了。我們隻是在彌補那些‘如果明天死去’的遺憾清單。”他伸出手指,輕柔地撫摸著柳兒的發絲,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柳兒靜靜地聽著,感受著李明的話語如春風般拂過她的耳畔。她的身體微微前傾,靠在李明的肩上,傾聽著他的心跳聲,那有力的跳動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
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裏,他們無法預知未來會發生什麽,但此刻的相擁卻是如此真實。柳兒拿起筆,在筆記本上繼續寫道:“最重要的一條——珍惜眼前人,活在當下每一刻。”
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奪目,照亮了每一個角落,但對於他們來說,真正的光芒來自彼此眼中對生活的熱愛和對生命的敬畏。在這場名為“人生”的遊戲中,他們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玩法——帶著清醒的認知,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活出無悔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