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荀最近很是暢快。
    他這新收的弟子，除了吃飯睡覺，基本沒在醉丹峰窩著，非常勤快。
    聽說他還搞了個買賣送貨的活計，掙了不少靈石，在宗門內鬧得沸沸揚揚。
    “唉，真是英雄出少年，讓老夫甚是省心啊！”
    楊荀猛猛灌了兩口酒，愜意地側臥在木榻上。
    “楊老兒！你給我出來！”
    醉丹峰頂的雲層被一聲暴喝震散。
    “這麽快就來了？”楊荀微微挑眉，“還是跟以前一樣，壓不住脾氣。”
    交易閣閣主錢元寶，踩著金算盤破空而至，圓滾滾的肚腩，將繡滿銅錢紋的錦袍撐得發亮。
    他一掌拍向煉丹房的木門，震得門框簌簌落灰。
    “你們醉丹峰好大的膽子，竟敢搶交易閣的生意！”
    丹爐後探出顆亂蓬蓬的腦袋，楊荀拎著酒葫蘆晃晃悠悠起身，衣襟上還沾著昨夜煉丹炸爐的焦灰。
    “錢胖子，大清早的，嚷嚷什麽……”
    “還不是你徒弟幹的好事！”
    錢元寶甩出一疊賬本，紙頁嘩啦啦鋪滿地麵。
    “看看！”
    “上個月交易閣流水暴跌，全因你那寶貝徒弟搞的什麽外賣！”
    楊荀眯眼看向某頁標注的紅圈——
    [天劍峰采購巽雲峰靈羽十捆]
    [經手人：]
    [丹峰外賣 盧玉關]
    楊荀小聲嘀咕著：“這小子倒是厲害，居然能從錢肥豬手心裏撈錢……”
    他灌了口酒，抬頭卻換上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竟有此事？老夫這就那孽徒找來！”
    縮在牆角裝睡的盧玉關被楊荀隔空揪住後領，踉蹌跌到錢元寶跟前。
    他懷裏正抱著本寫滿各峰需求的冊子，還有些墨跡未幹的字跡，正對著錢元寶噴火的眼睛。
    “盧玉關！”
    “你唆使外門弟子當跑腿，用飛劍送快遞，還搞什麽‘滿五十贈冰火丹’？”
    “知不知道宗門規定，交易必須通過交易閣抽成？”
    錢元寶的算盤珠子劈啪作響。
    盧玉關撣了撣衣擺的丹灰，不慌不忙掏出個鑲玉卷軸。
    “師叔明鑒，門規第二百三十條寫的是，嚴禁私自倒賣宗門物資。”
    “可弟子送的都是各峰自產之物，頂多算……互助交流？”
    “狡辯！”
    錢元寶肥指戳向卷軸末行小字，“看看這備注！”
    “[代購外門集市燒雞每隻抽五文]……連凡俗吃食都摻和，執法堂豈能容你？”
    楊荀突然插進來，醉醺醺攬住錢元寶的肩：“老錢啊，年輕人小打小鬧的……”
    “小打小鬧？”
    錢元寶甩開他的手，從袖中抖出個沉甸甸的儲物袋，頓時倒出滿地靈石。
    “這是他在交易閣未結算的貨款，整整兩千七百兩！”
    “若不是本閣主精明，還不知道要虧損多少？”
    “執法長老已在來的路上，你們師徒倆，一個也別想走！”
    一直裝傻的楊荀突然眼神清明，他蹲下身戳了戳靈石堆，轉頭對盧玉關豎起大拇指。
    “嘿！”
    “比老夫當年倒賣渡劫丹賺得還多！”
    “師尊！”盧玉關急得跺腳，“現在不是誇我的時候！”
    “怕什麽？”
    楊荀摸出酒葫蘆往地上一墩，渾濁眼底精光乍現。
    “當年老夫被三十八峰聯名告上執法堂，還不是靠著一爐醉生夢死丹，讓那群老頑固集體閉關三月？”
    錢元寶聞言臉色驟變，正要掐訣傳訊，忽見天際劍光如瀑。
    執法堂的黑玉令旗刺破雲層，冰冷喝聲回蕩山間：
    “醉丹峰楊荀、盧玉關，即刻前往刑律殿受審！”
    盧玉關彎腰撿靈石的動作僵在半空。
    卻見楊荀慢悠悠起身，從丹爐底掏出一壇泥封老酒，拍開封土後異香衝天。
    楊荀對著令旗咧嘴一笑：
    “勞煩諸位稍候，待老夫溫壺好酒——畢竟這刑律殿的冷板凳，可硌得很呐！”
    ……
    執法堂。
    密密麻麻的弟子塞滿內堂，不少都是丹峰外賣收攏的外門弟子。
    白銘和妙兒擠在人群中，焦急地望著跪在地上的盧玉關。
    “盧公子這是怎麽了？”
    妙兒問道。
    白銘皺緊眉頭：“好像是因為觸碰了交易閣的利益，所以被押解到這兒了。”
    妙兒驚訝道：“啊？”
    白銘知道，盧玉關思維跳脫，總能想出些稀奇東西。
    千花商會便是證明。
    可如今身在玄玉宗，不比自由的京都，總要安分守己，照玄玉宗的規矩辦事。
    白銘攥緊拳頭，卻又無力地鬆開。
    他知道，自己和妙兒不過是外門弟子，在這執法堂內，根本插不上嘴。
    “三弟……”
    “你可千萬別出事啊！”
    穹頂懸著七盞幽冥燈，青紫火光在黑玉令旗間遊走，將杜元盛鷹鉤鼻投下的陰影拉得老長。
    枯槁的手指叩擊案上玉簡，每一聲脆響都似毒蛛吐絲。
    黑曜石地磚倒映著鎖靈鏈寒光，鏈梢隱現的清秀臉龐，比一般的爐鼎，好上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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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元盛緊盯台下。
    才不過兩月，這尊禦魔爐鼎就闖下如此大禍。
    不過也好，正愁怎麽從楊荀手裏把這小子拽出來，現在倒不失是個機會。
    “私自截斷宗門財路，擾亂交易秩序，”杜元盛舌尖舔過泛黃的齒列，“按律當廢去修為，逐出山門。”
    “不過，念你初入宗門，不諳規矩，就罰你入寒髓洞思過五日，好好反省。”
    此話一出，圍觀的弟子們紛紛倒吸涼氣。
    “寒髓洞？”
    “那可是宗內最恐怖的牢獄！”
    “上回進去思過的弟子，沒守住丹田，連靈根都壞了！”
    “不過送外賣而已，至於進寒髓洞嗎？”
    ……
    聽著周圍的嘈雜聲，盧玉關後頸沁出冷汗。
    “霧草！”
    “統醬，這下可玩兒大了！”
    【嗬嗬，沒見你玩兒過小的】
    係統說道。
    盧玉關：……
    不兒。
    咱說的是一回事兒嗎？
    麵對這樣的判決，楊荀突然大笑起來。
    “杜元盛，你少在這假惺惺！”
    “我弟子不過是想方便各峰交易，何罪之有？”
    “若真要罰，我這當師尊的陪他一起去！”
    說著，他竟不顧執法堂威嚴，又猛灌了一口酒。
    杜元盛臉色陰沉。
    他沒想到，楊荀會公然和他作對。
    就在氣氛僵持不下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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