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星是小少爺，走不慣這種路是正常，露出厭惡的神情更是正常。
    隻要赤星不喜歡，他立即帶赤星走出去。
    然而一直到小院子門口，赤星臉上沒有一絲變化，還有空抬頭瞧那院牆探出來的石榴樹。
    撞上梁玉辰的視線，赤星笑了笑：“快開門啊，怎麽，到門口了還想反悔啊？”
    “沒。”
    梁玉辰打開門走進去，梁清和此時穿著一件稍厚的棉衣，聽見門外的聲音就知道是兒子回來了。
    “辰辰。”
    他目光停留在赤星身上，蒼白的麵上掠過詫異，隨後是淡笑：“這是你同學嗎？”
    梁玉辰跟他介紹：“爸爸，這是赤星，以前跟您說過的那個同桌。”
    梁清和點頭：“好好好，進屋吧，我做了飯，同學在家吃了再走。”
    赤星提著東西進門：“叔叔好，都聽叔叔的。”
    幾人不是多話的人，寒暄了一會兒進了屋裏。
    天氣寒冷，屋裏燒著炭火，赤星和梁玉辰身上都穿著羽絨服，倒沒多冷。
    赤星帶來的袋子裏有兩件買給梁清和的冬衣，讓他冬天沒那麽難熬。
    梁玉辰放下東西就出去做飯，這會兒快到中午，打算留赤星吃午飯。
    打量了屋子裏的空間，赤星心裏不是滋味，出門去幫著打下手，奈何廚房太小，兩個小孩又回到屋子裏擇菜、剝蒜。
    買回來的肉被梁清和做得噴香，端上來的時候，梁清和特地給兩個孩子的米飯上各蓋了一勺紅燒肉，笑著對赤星說：
    “來，嚐嚐叔叔老家的味道，這菜還是我奶奶在時教我做的。”
    說到了家鄉，梁清和滿臉笑意，眼底流露著懷念。
    自從奶奶去世後，他出門闖蕩，後來被趕出村子，如今也快二十年沒回家，更沒能回去祭拜，說不思念是假。
    “是嗎，那我可要嚐嚐。”
    赤星迫不及待嚐了一口，梁清和的家鄉菜偏甜辣，紅燒肉做得嫩滑不膩人，赤星大誇特誇：
    “叔叔的手藝真不錯，比我在外麵飯店吃的好吃，夠味兒。”
    被人這樣誇，梁清和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過獎了吧，來來來，多吃點兒，辰辰也多吃點，不夠吃鍋裏還有。”
    他怕全盛出來就涼了，有一半在鍋裏溫著。
    梁玉辰很久沒見爸爸這樣開心，不由笑彎了眼，心裏感謝赤星的到來。
    飯後赤星也沒著急走，而是幫著梁玉辰整理院子。
    所幸這裏是樓房，不用擔心下雨天會漏雨。
    一樓這裏是單獨開辟出來的院子，二樓以上的則是在另一邊街道的小門。
    這邊的院子更加偏僻，平日裏少有人來。
    院子的角落堆放著一些塑料瓶和破銅爛鐵，一看就是梁清和這幾天撿回來還來不及去賣的廢品。
    “先放著吧，我待會兒再拿去賣了。”
    說著，梁清和有點不好意思，在辰辰的同學麵前說這些，實在是給他丟臉了。
    梁玉辰不覺得丟臉，如果赤星嫌棄，那……也沒辦法，這就是他家的條件，爸爸很辛苦，他沒什麽不知足的。
    “沒事兒爸爸，我帶去賣。”
    “一起吧，我力氣大著呢。”
    說著，赤星單手提起兩大袋子廢品，有一個袋子裏裝著一些廢鐵，比起瓶子要重很多。
    在梁清和驚訝的目光中，赤星提著幾袋廢品出門，梁玉辰同樣提著兩袋子塑料瓶跟上。
    望著兩人在小巷子拐角消失的背影，梁清和眉頭緊鎖，深深歎了一口氣。
    如果可以，他不想梁玉辰走上他的老路。
    梁玉辰帶路，兩人拐了好幾個彎到了一個廢品站，順利把廢品賣出去，得了三百多塊錢，梁玉辰臉上卻沒有往常的笑容。
    回來的路上，梁玉辰扯住了赤星的衣袖。
    赤星回頭，不解道：“怎麽了？”
    這一刻，他看見了梁玉辰眼底的淚意，心頓時就慌了。
    因為兩人的身份，赤星隻能壓抑著擁抱他的衝動，有些手足無措問：
    “是他賣便宜了？還是哪裏不舒服？”
    梁玉辰抬頭，微紅的雙眼倔強與他對視，眼淚卻始終不願意掉下來。
    心髒仿佛被針紮一般，赤星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麽辦。
    緩過來的梁玉辰嘴唇動了動，他問：“你為什麽非要幫我？”
    梁玉辰又不是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助他都看得見。
    起初隻以為是小少爺一時興起，或許隻是有錢人心情好幫助他。
    當時梁玉辰告訴自己，隻要小少爺從指縫漏出來點，爸爸就能過得更好。
    就在剛才，梁玉辰看見赤星幫著他收拾院子，白皙細嫩的雙手提著肮髒的大麻袋，站在滿是廢品的垃圾站前……
    他想起一開始赤星讓他搬宿舍時也是這樣，
    這一刻，梁玉辰再也沒辦法用“小少爺體驗生活”這種鬼話來欺騙自己。
    梁玉辰隻替他委屈，這本不是赤星該來的地方，矜貴的小少爺更不該做這些。
    赤星一時間啞口無言，他不能說出那句話，難道說自己親自來扶貧嗎？
    深吸一口氣，梁玉辰垂眸對著赤星深深鞠躬：“很感謝你的幫助，我會盡我所能給你補習，但，請你以後不要來這裏。”
    直到赤星越走越遠，梁玉辰看不到那道身影，一滴眼淚忽的往下掉。
    他低頭，看了看泥濘昏暗的小巷子，自己滿是泥濘的鞋子，手中的肮髒麻袋，不後悔把人趕走。
    這裏的苦屬於他梁玉辰，他可以吃苦，但赤星不可以跟他一起吃苦。
    這是命，他本就是不配。
    赤星咬著牙往外走，走到大馬路，行人有意無意看他。
    喉嚨幹澀發堵，來接他的鍾承感受到低氣壓，並不敢吭聲，按照慣例開車回到赤家別墅。
    這個冬天特別冷，赤星隔著落地窗看著外麵的銀裝素裹，披著白雪的樹木忽然變成了那張瘦弱又倔強的臉。
    下雪了，晚上該凍得睡不著，身體弱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250歎了一口氣，想勸也不知道怎麽勸。
    【殿下別難過，等開學就好了，仙君看見你一定會心軟。】
    赤星搖搖頭：【不會的，他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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