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舒樂的指尖抖得厲害，玉佩貼合銀鎖的瞬間，“哢噠”一聲輕響像敲在眾人心上。他深吸一口氣翻開日記，扉頁上是封瑾寒少年時的字跡，帶著幾分稚嫩的力道：“今日入暗影聖殿，師言，從此無自我，唯使命爾。”
    一頁頁往下翻，字跡漸漸褪去青澀，多了幾分沉穩，也藏了幾分疲憊。裏麵記著聖殿單調又殘酷的日常：淩晨的寒訓、深夜的任務、同伴間無聲的競爭，直到某一頁，筆墨忽然變得輕快：“今日出任務，遇一少年，穿白衫，抱著本書躲在巷口曬太陽，被驚擾時瞪圓了眼，像隻炸毛的小貓，有趣。”
    寧舒樂的呼吸猛地一滯，指尖撫過那行字，眼眶瞬間紅了——那是他們的初遇。他還記得那天自己弄丟了母親留下的書，慌慌張張躲在巷口抹眼淚，是封瑾寒默默幫他找回來，還塞給了他一顆糖。日記裏後續幾頁都零星記著他：“少年名舒樂，愛看書，笑起來有兩個梨渦”“舒樂今日又來送糕點，被守衛攔在殿外，偷偷放他進來待了片刻”……
    字裏行間的溫柔，和後來封瑾寒刻意疏遠的冷漠形成尖銳對比，寧舒樂的肩膀控製不住地顫抖，眼淚砸在泛黃的紙頁上，暈開了墨跡。他咬著唇不敢哭出聲，卻止不住喉間的哽咽，小黑像是察覺到他的痛苦，輕輕蹭著他的腳踝，又用溫熱的舌頭舔了舔他泛涼的手背，尾巴溫順地掃過地麵。
    眾人屏息看著，沒人敢出聲打擾。直到寧舒樂翻到一頁磨損嚴重的紙，邊角被反複摩挲得發毛，紙頁邊緣還凝著幾滴幹涸的深色印記，像是血跡又像是墨漬，上麵的字跡也有些潦草，像是寫得極為倉促：“聖殿下達‘噬心試煉’，需親手清除‘異己’，名單上……有舒樂。”
    “噬心試煉”四個字被重重劃了一道，後麵的字跡模糊不清，隻能隱約辨認出“不能……他無辜……”幾個字，最後是一個用力戳下的墨點，仿佛承載了封瑾寒當時的痛苦與掙紮。
    寧舒樂的瞳孔驟然收縮，眼淚瞬間止住，下一秒，他猛地蹲下身，雙手死死抱住頭，指節用力到泛白，壓抑多年的嘶吼終於衝破喉嚨：“為什麽……他為什麽不告訴我！我一直以為他恨我，以為是他不想認我……原來我才是拖累他的人！”
    他的聲音嘶啞破碎，混著崩潰的嗚咽，聽得人心頭發緊。林熙言急忙蹲過去，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洛千羽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紙巾，小心翼翼遞到他麵前，小聲嘟囔：“舒樂哥哥，別哭呀，瑾寒哥哥肯定不想看到你難過的”；蘇瓊宇站在一旁，眼眶也紅紅的，忍不住小聲感慨：“瑾寒哥當年到底扛了多少事啊，連對表哥都要瞞著，太不容易了”。小黑則靜靜趴在寧舒樂腳邊，腦袋擱在他的鞋麵上，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林熙言安撫了寧舒樂幾句，起身走到君瑞身邊，低聲詢問：“君瑞大哥，你與封大哥同為六大聖殿之人，應該了解暗影聖殿吧？這‘噬心試煉’到底是什麽？封大哥他……”
    君瑞眉頭緊鎖，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我也隻是聽聞，暗影聖殿在二十年前曾舉行過一場盛大的覺醒儀式，隻有異能天賦最高的少年，才能通過儀式進入暗影聖殿內部核心。而瑾寒，他不僅是當時異能覺醒度最高的人，更是暗影聖殿高層的後代，身份遠比我們想象的特殊。”
    他頓了頓，語氣裏滿是無奈：“隻是聖殿內部規矩森嚴，核心信息從不對外泄露，至於瑾寒參加的‘噬心試煉’，具體內容是什麽，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南淩風在一旁補充道：“暗影聖殿的高層後代向來身不由己，瑾寒當年能護住舒樂，恐怕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這番話讓在場眾人愈發沉默，寧舒樂的嗚咽聲漸漸低了下去，卻依舊死死攥著那頁日記，指腹反複摩挲著“舒樂”兩個字，眼底滿是悔恨與心疼。石桌旁的氣氛沉得像壓了塊鉛，沒人說話，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襯得周遭愈發安靜。
    顧逸晨站在一旁，眉頭緊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林熙言的手腕——那是他習慣性的保護動作。君瑞關於暗影聖殿覺醒儀式和封瑾寒身份的話，像一把鑰匙，忽然打開了他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他猛地想起，眾人初到禦寰城、踏入聖殿外圍時，那六位副殿主的反常反應。
    彼時他們一行人剛落地，迎麵遇上等候的六位副殿主，原本還算平和的氣氛，在林熙言走出人群的瞬間驟然凝固。顧逸晨清晰記得，為首的副殿主瞳孔驟縮，目光像帶著鉤子似的死死鎖在林熙言臉上，尤其是在看到林熙言脖子上掛著的那枚不起眼的銀質小吊墜時，眼神又沉了沉，嘴角的肌肉僵硬地抽搐了一下，旁邊幾位副殿主也交換了隱晦的眼神，低聲議論著什麽，雖聽不清內容，卻透著一股莫名的警惕與……忌憚？
    當時他隻當是外人造訪引發的戒備，並未深思，可此刻結合“噬心試煉”、封瑾寒的隱秘身份，再聯想到封瑾寒這些年看似疏離卻處處暗藏的保護，一個驚悚的猜測猛地撞進顧逸晨的腦海：難道，那“噬心試煉”的名單上，從來不止寧舒樂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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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下意識掃過身旁一臉擔憂、還在悄悄抹眼角的林熙言，心髒驟然一緊。封瑾寒當年拚盡全力護住寧舒樂，會不會不隻是因為兩人的情誼，更因為……這一切從始至終都與熙言有關？封大哥一直在暗中保護的，從來都有熙言？
    這個念頭讓顧逸晨的後背泛起一層涼意，他下意識將林熙言往自己身邊拉了拉，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林熙言察覺到他的緊繃，抬頭疑惑地看他：“逸晨，怎麽了？”
    顧逸晨勉強壓下翻湧的思緒，搖了搖頭，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沒事，隻是突然想到些事情，晚點再跟你說。”他沒把猜測說出口——一來沒有證據，怕徒增林熙言的擔憂；二來當著寧舒樂的麵，他不想轉移焦點，更不想讓這份尚未證實的猜測，再給此刻脆弱的寧舒樂增添負擔。
    可那份疑慮卻像紮了根似的留在心底，他看向石桌上那枚刻著藤蔓紋路的袖扣，看向那本藏著無數秘密的日記，忽然覺得，封瑾寒留下的這些線索，或許不僅關乎過往的恩怨，更牽扯著他們所有人未來的安危。
    氣氛正沉凝間，蘇瓊宇看著寧舒樂攥著日記的模樣，心疼又無措，便想著翻翻日記後續有沒有更多線索，幫表哥分擔些。他小心翼翼湊過去，輕聲問：“表哥，我幫你翻翻後麵的頁，看看還有沒有瑾寒哥留下的話？”
    寧舒樂淚眼朦朧地點點頭，鬆開了緊攥的手指。蘇瓊宇接過日記，指尖剛碰到最後一頁，就察覺出不對勁——紙頁厚度明顯不對，邊緣還留著一道細微的縫隙。他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用指甲順著縫隙劃開，一張薄薄的卡紙掉了出來，緊接著，一疊泛黃的照片從夾層裏滑落，散落在石桌上。
    眾人瞬間被吸引，紛紛圍了過來。第一張是封瑾寒與寧舒樂的合照，照片裏的兩人都還是少年，封瑾寒穿著暗影聖殿的製式黑衣，表情帶著幾分少年人的青澀，卻微微偏頭看著身邊的寧舒樂，嘴角噙著一絲極淡的笑意；寧舒樂則穿著白衫，抱著一本書，笑得露出兩個梨渦，親昵地靠在他肩頭。陽光落在兩人身上，暖意融融，與日記裏記錄的聖殿殘酷日常形成鮮明對比。
    寧舒樂的呼吸猛地一窒，伸手輕輕拿起照片，指腹一遍遍摩挲著畫麵裏的少年，眼淚又忍不住滾落：“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過生日時拍的……”
    旁邊幾張是寧舒樂的單人照，有的是他在巷口曬太陽看書，有的是他捧著糕點笑得眉眼彎彎，甚至還有一張是他睡熟時的模樣，畫麵模糊卻格外溫馨。顯然，這些都是封瑾寒悄悄拍下的，每一張都藏著不為人知的牽掛。
    “這張是瑾寒哥和君瑞大哥！”洛千羽指著一張照片喊道。照片裏，封瑾寒依舊是黑衣，君瑞則穿著另一座聖殿的服飾，兩人並肩站在聖殿廣場前，表情都很嚴肅，卻下意識地並肩而立，透著一股戰友間的默契。君瑞看著照片，眼神複雜地歎了口氣：“這是我們通過覺醒儀式後，唯一一次合影。”
    再往後翻，是封瑾寒來到淩雲關後的照片。畫麵裏的他，漸漸褪去了黑衣，換上了輕便的常服，笑容也明顯多了起來——有他和眾人在山間打獵時開懷大笑的模樣，有他教洛千羽射箭時溫柔淺笑的瞬間，還有他和顧逸晨、林熙言並肩議事時，眉眼舒展的樣子。他眉宇間的陰翳徹底散去，連眼底都帶著光，和聖殿時期照片裏那個眼神緊繃的少年判若兩人。君瑞看著這一張張鮮活的笑臉，低聲補了句：“原來他終究還是找到了自己想過的生活。”南淩風聞言，指尖摩挲著腰間玉佩，輕輕點頭，眼底的凝重裏多了幾分釋然。
    最後一張是一張大合照，所有人都圍坐在淩雲關的庭院裏，小黑趴在腳邊，洛千羽抱著封瑾寒的胳膊，寧舒樂站在他身側，顧逸晨和林熙言並肩而立，君瑞與南淩風笑著看向鏡頭，封瑾寒站在中間，嘴角揚起明顯的弧度，眼神裏滿是前所未有的輕鬆與暖意。顧逸晨的目光在照片裏林熙言頸間晃動的銀質小吊墜，與現實中他領口露出的同款吊墜上快速掃過，眉頭不自覺蹙得更緊，心底的猜測又深了幾分。
    “瑾寒哥來到淩雲關後，真的不一樣了……”蘇瓊宇翻著照片，忍不住感慨，“以前的照片裏，他笑都笑得很勉強，來到這裏後，笑容才是真的開心。”
    林熙言看著照片裏封瑾寒的笑容，眼眶微微發紅：“原來他在這裏，才真正過得開心。”顧逸晨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目光落在照片上，心裏的猜測愈發清晰——封瑾寒來到淩雲關，或許不僅是為了保護寧舒樂，更是為了逃離暗影聖殿的束縛，而林熙言的存在，或許正是他選擇留下的重要原因。
    寧舒樂將所有照片一張張收好，緊緊抱在懷裏，像是抱著封瑾寒留下的所有溫暖。他抬起頭，眼底的悔恨漸漸褪去，多了幾分堅定：“不管瑾寒現在在哪裏，我一定要找到他，告訴他，我從來沒有怪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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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舒樂的堅定話語落定，石桌旁的凝重氛圍稍稍緩和，卻仍縈繞著一絲悵然。林熙言望著寧舒樂緊抱照片的背影，又想起照片裏封瑾寒難得的輕鬆笑容，眼底的擔憂未散，還添了幾分悵惘，指尖無意識地揪著衣角，輕聲呢喃：“真希望瑾寒大哥能早點出現，聽到舒樂哥哥的話……”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不易察覺的低落，卻被顧逸晨精準捕捉。顧逸晨看著他微蹙的眉峰、泛紅的眼尾，心頭一軟，之前因猜測而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下來，隻剩下對身旁人的疼惜。
    沒等林熙言反應，顧逸晨便輕輕伸手，將他攬入懷中。他的動作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溫柔，手掌輕輕覆在林熙言的後背，順著脊背緩緩摩挲，像是在安撫一隻受了委屈的小動物。“別擔心，”顧逸晨的聲音低沉又溫柔，溫熱的氣息拂過林熙言的耳畔，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我知道你看著舒樂難過，又惦記著瑾寒的下落，心裏肯定攢了不少沉甸甸的情緒。但你看，我們都在這兒，蘇瓊宇的細心、君瑞大哥的沉穩、千羽的天真，還有我，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扛。”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蹭了蹭林熙言微涼的耳廓，語氣裏滿是篤定的溫柔：“我們會找到瑾寒，日記裏的謎團、照片裏的線索、聖殿的秘密，都會一一解開。舒樂會放下多年的悔恨，親口告訴瑾寒他從未怪過他，而你，不用一直強撐著安撫所有人，也可以偶爾靠靠我，把心裏的不安都告訴我。”
    林熙言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裹住，鼻尖縈繞著顧逸晨身上清冽的草木香氣，緊繃的肩膀瞬間鬆弛下來。他耳尖悄悄泛起薄紅，之前眼底的悵惘被暖意一點點填滿，下意識往顧逸晨懷裏縮了縮，額頭輕輕抵著他的胸膛，能清晰聽見對方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那聲音像是一顆定心丸，讓他心頭的不安漸漸消散。
    “嗯，”林熙言悶悶地應了一聲，聲音帶著些許鼻音，卻比剛才輕快了不少，他抬手輕輕攥住顧逸晨胸前的衣襟，指尖微微用力，像是抓住了唯一的依靠，“有你在，我就不怕。”
    顧逸晨低頭，看著懷中人溫順的模樣，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極淡的笑意，眼底的凝重被溫柔取代。他收緊手臂，將林熙言抱得更緊了些，在他發頂輕輕落下一個安撫的輕吻，低聲補充道：“不管前路有多少未知，不管還要解開多少謎團，我都會牢牢牽著你的手，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我一直都在。”
    蘇瓊宇看到這一幕，悄悄舉起相機，按下快門拍下兩人相擁的光影，嘴角不自覺揚起溫柔的笑意；洛千羽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輕輕拽了拽小黑的耳朵，小聲跟它說：“你看，熙言哥哥不難過啦”。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微風拂過樹葉，沙沙聲像是溫柔的附和，把剛才的沉重都吹散了幾分，溫柔的氛圍與周遭的沉靜相得益彰，成為這沉重時刻裏一抹難得的甜蜜慰藉。小黑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暖意，輕輕蹭了蹭兩人的衣角，尾巴溫柔地掃過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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