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告退之後，軒轅燼屏退左右，表情並不好看。
    草草批閱過幾份奏折，瞧著那些大差不差的囉嗦文字，越看越心煩。
    這一章開頭“陛下聖安。伏惟聖躬康泰，近日龍體若何？”
    嗯，問他身體好不好。
    耐著性子從頭翻到尾，通篇複雜冗長的問候語，結尾處才寫了一句：“嶺南貢荔，合聖口否？”
    ……合著是為了問荔枝味道怎麽樣。
    給軒轅燼氣笑了，朱筆批了一個“不錯。”
    再換下一章，開頭便是“大夏永昌，君明德昭，實乃萬世之幸……”
    嗯，這個誇得有點格局，軒轅燼忍著無聊往後看了看……原來是蛐蛐自己昨天宴會多喝了兩杯酒。
    ？？？
    屁大的這點事，寫了三張紙，幾千字，浪費了他寶貴的五分鍾。
    讓你們寫奏折，你們學無良作者水字數是吧？
    朱筆隨意地打了幾個杠，軒轅燼的表情逐漸失去高光。
    由(_)逐漸變成(_)，最後變成了(?_?＃)
    手上一刻不停地往後翻，越翻越快，一目十行，堪比量子波動速讀。
    好不容易，終於有一個不是廢話的了，他睜眼仔細一看內容：
    “陛下明鑒：蕭家世受國恩，夙夜匪懈，惟願社稷永安。然近日中宮之事，實有妖異……”
    呔！
    中宮中宮，又來說中宮的事！
    軒轅燼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煩躁地自語：“蕭家……真是可笑。”
    “一個兩個的，都關心起朕的皇後來，真是閑的沒事幹！”
    他手中朱筆重重地劃過奏折，留下飽含怒氣的淋漓一筆，很有泄憤意味地把奏折丟到了一邊。
    “來人，上些茶來！”
    一名宮女聽令端上了茶，心情極差的軒轅燼接過茶飲盡，還在氣頭上的他，並未留意這名宮女的表情有些僵硬。
    血肉傀儡的臉，經過一些小小的揉捏變形，就能達到易容的效果，俗稱捏臉，萬屍血行經第三重就能做到了。
    至於真正的宮女……希望她在草叢裏睡個好覺哈。
    7號隔著傀儡的眼睛，悄悄瞥向了被丟在一邊的奏折，那上麵的內容被一道朱批遮蓋，剩餘的字在鮮紅中勉強得以窺見。
    “陛下明鑒：蕭家世受國恩……”
    對照著溫池魚發來的花名冊，7號算是找到了蕭家——執掌兵權的大將軍蕭榮聲，同時也出身武將世家的蕭家。
    蕭家之女蕭如清是當朝貴妃，根據背景信息，與皇後賀知意素來針尖對麥芒，水火不容。
    兩女的針對也是兩家爭鬥的縮影，賀家與蕭家不和看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7號在心裏的小本本上記了一筆，在蕭家與賀家中間畫了一條紅線，接著閱讀下文。
    “聞賀家女未入宮時已有邪祟之說，須知，謠諑雖不可盡信，然亦非無稽之談。”
    “……伏願陛下以江山為重，慎思之。”
    皇後賀氏女未入宮時早有邪祟傳聞？
    7號來勁了。
    這麽說中宮一定是出了件足夠邪乎的事情，稱得上一聲“邪祟”。
    這才會有先是國師，後是大臣，有一個算一個都來勸諫的情況。
    不等傀儡再多看兩眼，皇帝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退下吧。”
    軒轅燼把茶杯重新放回托盤，幾個深呼吸平複好心情，淡聲趕人。
    宮女隻能低低應諾一聲，步履輕盈地退了出去，一臉老實地假裝無事發生。
    傀儡的信息反饋給本尊後，原本正在宮裏到處溜達的7號就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有意思有意思，皇後未入宮之前就曾傳出過邪祟之說，按理說名聲有損，輕易不會入後宮，但她如今卻正位中宮……
    這位皇後娘娘，很有本事嘛。
    根據奏折來看，近日裏，鳳儀宮發生了一件邪乎的事情，連國師都驚動下場了。
    而按照軒轅燼目前的生氣程度，他應當隻看到了蕭家這一份提及此事的奏折，其他大臣並沒有上奏。
    若是一件的確邪異的事情，為什麽隻有蕭家動筆？
    答案並不難猜——顧及賀家，避免卷入爭鬥。
    那麽如果7號沒猜錯，這大夏國的世家權力當屬賀家與蕭家最強，且相互攻訐，頗有龍爭虎鬥之感，其他大臣不敢參與，也不敢得罪任何一方。
    所以在此局勢之下，大多數臣子隻能說些無傷大雅的廢話，比如問候陛下的身體什麽的。
    “大夏局勢不太妙啊，世家似乎對皇帝敬意不足……”
    她自言自語，若有所思，“就是不知道這位陛下是如何想的……”
    邊走邊嘀嘀咕咕，她腳下直接拐了個彎，奔著鳳儀宮的方向飄去。
    ——在這裏左猜右猜，還不如親自去瞅一眼，看看到底是多邪乎的事，才能牽扯出這麽多人。
    ……
    跟著國師的傀儡一路目送他進入奉天樓，隨即悄無聲息地替換掉值班的一個侍衛，一本正經地在門口站樁。
    鑒於溫池魚看破之眼的前車之鑒，本尊決定了盡量不用神識探查，侍衛傀儡隻能豎著耳朵偷聽，偶爾狗狗祟祟地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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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國師大人沒有摘下過遮臉的白紗，隻從先前的聲音判斷是個年輕男子。
    怪就怪在，他進入奉天樓後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樓也沒有傳來走動的動靜，說明他一直不曾動彈過。
    好像真的端坐在那裏，虔誠祈福一樣。
    啊？哥你真的這麽聽話？讓你禁足就禁足呀？
    侍衛傀儡可惜極了，恨不得進去拱火，攛掇他幹出點什麽事兒來。
    百無聊賴之下，他開始觀察在門另一邊守著的同事侍衛。
    長得不算出挑，五官倒也端正，濃眉大眼，麵無表情，杵著一杆銀槍站得筆直，比門神還像門神。
    就侍衛傀儡盯著看的這五分鍾內，這同事仿佛機器人一樣，完全沒有動彈過，一臉冷漠嚴肅地s柱子。
    五分鍾的時間，侍衛傀儡的目光從不在意到好奇到驚訝再到敬佩。
    哥們你也太敬業了吧？！五分鍾一動不動，小蟲都飛到鼻尖了，還像雕塑一樣半點反應都沒有？
    明明我才是傀儡……嗯？
    傀儡？
    這待機的模樣，的確很像……傀儡。
    不確定，試探一下。
    侍衛傀儡超絕不經意地開口：“喂，那有隻麻雀。”
    下一秒，隨著他出聲，同事仿佛被喚醒的人機般行動了起來。
    在一瞬間，眉目變得生動，眼神變得鮮活，侍衛冷漠地擲出了手中的銀槍。
    十五步之外，正中目標。
    “唧唧！”麻雀，卒。
    很漂亮的一槍，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侍衛傀儡一定給他鼓掌叫個好。
    但現在，她看著同事那一瞬間變得有些熟悉的眼神，隻覺得腳底板發涼。
    ——這眼神她見過，如同無情的仙人，又如同冰涼的死人，格外沉默，格外安靜，毫無波瀾起伏，就像……傀儡。
    就像國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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