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才，問道宗的確沒幾個人活著了。
    從傀儡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國師愈發滿意，心情極佳的時候話就會變多。
    隨著一番談天說地，似乎是聊到了自己的專業領域，國師興致勃勃地給傀儡講解起來：
    “所謂萬屍啊……”
    聽了一會兒，傀儡也算是聽明白了，萬屍血行經就是眼前這妖道所創。
    與撿別人屍體的7號不一樣，真正的萬屍血行能做到得更多。
    所謂煉萬屍行血路，人命填的是自己的劫數，傀儡的命數也該盡皆被掠奪，成為主人的一部分。
    “如同我。”
    國師指了指自己，笑盈盈地仿佛在炫耀。
    “也如同他。”他又指了指門口的侍衛同事，意味深長。
    “我不是控製了他們，我隻是殺死他們，然後成為了他們。”
    “他們如今都是我，他們的命也都是我的命。”
    國師笑意盎然，眼眸卻逐漸看向更高更遠的方向，他好像在和傀儡說話，又好像在與天地對話：
    “這才是真正的萬屍哦。”
    萬人萬屍，萬屍一人。
    傀儡聽見國師突然放平靜的聲音，不知何時換了個位置，停在了他身後。
    “猜猜看皇宮裏有多少個我？”
    ……
    沿著昏暗地道一路向下，那股妖異邪氣愈發濃厚，7號幾乎快被熏到了。
    魂魄輕飄飄的不沾地，她的移動也沒有一絲聲息，四周無比寂靜，隻有隱隱的敲擊聲，隨著往前越發清晰。
    單調的、機械的、一成不變的敲擊聲，好像是木塊敲擊石頭，又好像是什麽奇特的鼓點。
    是什麽機樞？還是……
    隱隱的人聲傳來了，配合著不斷的敲擊聲，似乎是在唱歌。
    是個溫柔的女聲，有些模糊，聽不太清，7號卻能感受到曲調之中溢出的溫情。
    就在前麵，就在前麵，越來越近了……
    7號穿過了一道石門，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變得清晰——
    “月娘彎彎，掛樹梢，
    貓頭鷹兒，莫要吵，
    風兒輕輕，搖藤草，
    娘的乖寶，快睡覺……”
    一雙猩紅如血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向了她，和幻象中一樣的眼睛，絕對不屬於人類的眼睛。
    那個滿身白毛的孩子躺在皇後的懷中，吮著長毛的手指，怨毒而冰冷地注視著闖入的7號。
    而抱著它的女人褪去了滿頭的珠釵，也沒有穿華貴的鳳袍，一身簡單的布衣，青絲垂落，未施粉黛。
    賀知意專注地抱著她的孩子，溫柔地如同每一個母親。
    “蝴蝶歇了，花也悄， 蜘蛛收網，不織了。 乳香甜甜，夢好好，星星眨眼，到天曉……”
    溫柔的搖籃曲唱到了盡頭，那怪物在母親懷中動了動，眼珠卻一刻沒有離開過7號，猩紅的眼睛裏清晰地倒映出鬼魂的身影。
    它看得見自己。
    7號篤定這一點。
    “寶寶，你看見朋友了嗎？”
    皇後的歌聲停止，撫摸著怪物的頭，輕柔發問。
    “嗚嗚……”那怪物如同真正的孩子一樣撒嬌，發出意味不明的含糊聲音。
    緊接著，不知它做了什麽，皇後的眼裏也出現了7號的鬼影。
    小鬼東西不講武德！
    7號猝不及防就現了形，索性直接凝體，出現在石室內。
    她依舊是沈采女的裝扮，簡潔秀麗的青綠色衣裙，頭上也隻有一根玉簪，全靠白嫩俊秀的小臉撐著。
    不知出於什麽心態，她笑眯眯地拱拱手，來了一句：“嗯……參見皇後娘娘？”
    賀知意渾身都是柔和的，仿佛沒有半點鋒芒，她看著一看就年紀不大的7號，眼眸微微一顫：
    “我沒見過你，你，是死在這宮裏的妃子麽？”
    她好像是在憐憫“英年早逝”的7號，又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讓她說出的話都顯得溫柔：
    “你才多大呀……這宮裏，的確是個吃人的地方。”
    啊……
    看來皇後娘娘產生了一些美麗的誤會。
    7號停頓了片刻，就立刻很高興地坐實了這個誤會，演技上線，她露出一抹憂傷的神色，還有一些符合年紀的懵懂：
    “我……臣妾今年十有七歲，入宮半載，便沉了塘……”
    賀知意的眼神愈發憐惜，或許是因為生了孩子讓她愈發多愁善感，又或許她本身就是這麽善良的人。
    她在為了眼前的少女歎息，輕聲細語，似乎很想給她一個擁抱：
    “這個年紀，還該在上學呢……”
    她似有不忍，又仿佛是陷入了什麽久遠的回憶，聲音發顫：“怎麽就死了呢。”
    7號的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一開始皇後自稱我的時候，她隻是覺得皇後平易近人，但隨著她說的每一句話，7號心中的疑惑都更深。
    十七歲少女，眾所周知，在古代背景下並不是一個很小的年紀。
    而據她所了解的大多數古代，都不會說出十七歲的女孩應該在上學這種話吧。
    皇後，似乎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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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加上皇帝的態度、自身的經曆，無論從任何角度和條件，她都符合“穿越女主角”的情況。
    不好的預感在心裏放大，7號忽然很想歎氣。
    “……溫池魚，這裏該不會也有一條崩壞的命運線吧？”
    ……
    禦書房外值班的宮女傀儡左等右等，終於等到了皇帝第二次叫她進去添茶。
    本尊已經將侍衛傀儡遇到麻煩的事告訴了她，她更是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生怕哪裏又殺出一具傀儡來。
    端著茶水走進禦書房，侍女傀儡低眉順眼地奉茶，眼觀鼻鼻觀心，一臉老實的樣子。
    她現在能夠確定的是，軒轅燼一定不是傀儡。
    他是一國之君，氣運旺盛、自帶龍氣護體，一切邪魔都不得靠近，所以她奉個茶都覺得渾身難受。
    “嘖，這幫大臣……”
    軒轅燼有些煩躁地自言自語，奏折已經批改的差不多了，除了零星幾家上書請旨廢後的，其他大多數都是廢話。
    而那幾家請求廢後的家族，自然也都是綁在蕭家利益圈上的，借此機會對著賀氏開火罷了。
    軒轅燼毫不懷疑，恐怕除了國師，其他這些大臣沒一個是真擔心妖邪降世的。
    什麽國運有損，什麽妖邪禍國，什麽君主安康，他們針對皇後隻是因為皇後姓賀罷了！
    皇兒……
    軒轅燼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
    皇兒而生來特殊，他知道。
    妖邪之說雖無根據，但他也不無擔憂。
    可是……那是知意盼來的孩子，知意很愛那個孩子。
    他在心裏說服自己：
    哪怕是什麽妖邪，在宮中，有國師和龍氣鎮壓，應當也掀不起風浪——反而比放出宮外要安全。
    更何況，或許皇兒隻是特殊了一點呢？
    畢竟，他有一個同樣特殊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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