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怎麽找商鯉？”
    反派6號忍不住上心，最終還是湊過來問：“你現在用的肉身是她的吧？你知道她的靈魂藏在哪裏了嗎？
    “不知道。”7號理直氣壯，“但我猜她一定在一個能觀察所有人的地方。”
    她是副本的核心，重啟又是以她自身為錨點的，她一定會一直緊跟著每一位玩家的視角，或者牢牢監控著整個313號星周圍。
    那麽，主艦的監測部門、313號星周邊巡邏隊、或者……本就藏在313號星上。
    她隻需要做一件，讓商鯉看到了就會立刻自己出現的事就行。
    動手之前，她忽然想起什麽，問6號
    “你應該有不止一具傀儡在313號星上吧？”
    反派6號下意識胡扯道：“不多，就一個。”
    鬼都不信，7號嗬了一聲。
    “……留意一下異常的魂魄。”
    7號也懶得拆穿他，並再次重申：那兩個捕撈者身上還有謎團，在解開之前，你不要殺他們。”
    “知道了，知道了！”
    反派6號抱怨著去聯絡傀儡了，“還說沒記憶了，指使起人來倒一模一樣……”
    7號不由得停頓了一瞬，將他的碎碎念拋在腦後。
    ……
    傀儡的手心有淡淡光輝亮起，緊緊貼著蟲子的眼皮，讓它沉睡永不蘇醒。
    有蟲子窸窸窣窣地靠近，繞在他們身邊，伴隨著悄無聲息地死去，又變成傀儡爬開。
    他仔細搜索著，終於感知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手中用力，將一個暗淡的魂體從蟲王的體內強行拽了出來！
    “好累……”
    那個靈魂已經脆弱無比，虛幻得輕輕一戳就會破碎，看不清她的模樣，因為她的魂魄已經幾乎是一團暗淡的煙霧了。
    “誰來，救救我……”
    她隻是個普通的玩家——！
    “我不是蟲子，我不是蟲子……”
    她哭泣著，完全沉浸在情緒中，並未留意是誰在和她說話，也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帶了出來。
    她隻是斷斷續續地、虛弱地喃喃著：
    “我不是蟲子，我要回家去……”
    她隻是個普通的玩家，唯一的不幸就是進入了這個副本，並闖進了313號星，來到塞格斯之口。
    她以為自己完成任務了，她以為殺死蟲王後勝利就會到來——
    她失敗了，“她”，才是勝利的那個。
    那道靈魂順著係統的聲音逐漸消失在副本中，隻餘下她自己，在茫然中跟著蟲王死去，又隨著副本重置再次醒來。
    她替代“她” 成了蟲子。
    她悲傷，嚎哭，想盡一切辦法反抗，拚命試圖引起所有玩家的注意，希望逃生遊戲能夠發現自己，發現那個逃走的靈魂，可是……
    除了將這個副本變得更加殘酷易死，沒有任何作用。
    她絕望地躺在這座量身打造的樊籠，除了昏睡別無選擇。
    她隻能睡覺，如同逃避一般的睡覺，如同苦中作樂，如同疲倦不堪。
    然後於睡夢中無聲地哭泣，迎接下一次的重置。
    ……
    “激光刀。”
    7號細細撫摸著刀柄上的刻字，頗有些愛不釋手的意味。
    這刀本身是星際市場上較為普遍的樣式，唯一的特別之處是就它的刻字。
    “第115年 星際聯盟軍事學院 商鯉。”
    這柄刀是商鯉的畢業禮物。
    她拿著它殺死了足夠多的敵人，可它依舊堅毅如初。
    7號露出一個有些抱歉的神色，下一秒調轉方向，將激光刀刺進自己的心髒。
    那顆鮮活的心髒汩汩流出鮮血，反派6號看著這具身體倒下，順手接住放在了椅子上，沒讓指揮官的身體趴在地麵。
    空間似乎在顫動，因為關鍵載體的死亡而顫動。
    在屍身之上，7號的魂魄幽幽站起，淡定地看著本就瀕臨崩潰的副本搖晃、幾近潰散。
    但她卻笑了起來，終於等到了她要找的人。
    “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個格外強大卻又格外脆弱的靈魂，直到此刻依舊試圖維係住副本的運轉，徒勞地榨幹自己最後的靈魂。
    商鯉痛苦地質問：“為什麽？！”
    “為什麽？”7號詫異地反問，“當然是因為你在進行無意義的自我折磨。”
    她飄了起來，冷眼看著商鯉的身體逐漸死去，看著後出現的靈魂，輕輕笑了一聲：
    “你把自己困在這一段時間裏，想要證明什麽？”
    她湊近了些，語氣不疾不徐，卻有些咄咄逼人：“證明人類不該迎來末日？證明這一場災難是不幸的、意外的、可以避免的，對嗎？”
    商鯉痛苦的眼睛裏是整個十三軍。
    她說：“他們都死了。”
    她說：“為什麽我沒死？”
    她說：“隻要我還活著一天，就永遠無法原諒自己——我本可以有機會阻止這一切。”
    商鯉是天才指揮官，是十三軍的領袖，是聯盟的旗幟，未來的元帥……她可以接受自己死在十三軍中，卻不能接受隻有自己生還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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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我聽見了那個聲音，我聽見它的夢囈……”她喃喃道，“我清楚地看見了那個怪物，卻無法阻止它得到自由。”
    那日她的精神網感知到虛弱的囈語，是混亂的夢話，呢喃著陌生的詞匯，來自即將被爆破的313號星。
    不能放棄任何一個可能的生命，她冒險登陸了313號星，進入了塞格斯之口。
    她看見了那隻蟲子，感受到了它混亂的思緒，以及那之中清晰的、強烈的怨恨。
    它的恨意是如此黑暗，憤怒如此龐大，商鯉毫不懷疑，它的蘇醒會是一場末日！
    所以她第一時間返回聯盟，請求撤回引爆指令，準備第六星係的星際遷徙工作。
    聯盟駁回了她的申請。
    她得不到解釋，得不到結果，隻能得到一句服從命令的要求，和越來越靠近的引爆日期。
    她走投無路地偽造了信號，將這條消息曝光，讓輿論發酵，可是那條指令依舊沒有撤回——
    “為什麽？”她喃喃，“為什麽一定要放出魔鬼？”
    蟲王蘇醒了，無差別攻擊它看到的每一個活人，星球被它撕碎，連蟲族本身都被它一視同仁地吞掉。
    十三軍掩護第六星係的平民撤離，最終全軍覆沒。
    “我是不是可以阻止它的……”她仿佛希冀一樣，轉頭看著313號星的方向，低語。
    “我本來有機會的，對不對？”
    “……的確有。”
    直到此刻，7號依舊冷靜地看著她，眼中沒有絲毫動容，“隻要你去把星際聯盟趕下台就行，比如炸了聯盟主星，或者刺殺所有的聯盟官員。”
    她似乎完全沒有被商鯉的沉重感染，語氣帶著淡淡的譏嘲。
    “你隻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指揮官。”
    她笑著反問：
    “為什麽蟲殼的價值遠遠高於廢棄軍火？”
    她審視地看著商鯉，如同在透過她看向整個星際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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