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廢土之上的人們來說，灰蒙蒙的天是常態，但對於享受到碳達峰，碳中和政策福利黎諾來說，確實地獄級體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即便自己此刻已經用頭巾包住了口鼻，黎諾仍感覺自己的鼻腔中滿是灰塵的味道。
    廢土之上的人難道都是鐵肺嗎？這些灰塵吸進去還不引起肺病？
    正想著，就聽見身側傳來壓抑的低咳。黎諾將目光轉向聲音來源，隻看到一個約摸八九歲大的小男孩，穿著一身明顯不合身的破舊衣服，從破口處看過去，還能看見他骨瘦如柴的身體。
    男孩的咳嗽很快壓抑不住，漸漸轉化為撕心裂肺的咳嗽，幾乎每一次咳嗽，衣服都隨著他的震顫在身上搖擺，好似要脫離這個骷髏似的主人。
    周圍的人聽見這樣的動靜，隻是嫌棄的離開了一段距離，就又一臉麻木的投入到檢測事宜。
    黎諾的眼神黯了黯，這裏已經不再是她熟悉的世界了。
    將鼻子往頭巾的深處埋了埋，黎諾小跑幾步跟上前方的江聿風。她的東西都作為江聿風收留她的報酬了，自己現在除了身體比男孩好一點，其它的也差不多了，隻希望男孩能遇到他心軟的神吧。
    此時的太陽已經到了地平線的邊緣，在落日的餘暉的映照下，即便再不舍，所有人還是選擇踏上了歸途。
    路上的人已經多了起來，皆是一臉疲憊，看不出喜怒。
    但這些隻是表象。
    出於對環境的警惕，黎諾明顯注意到一些人雖然極力掩藏著自己的情緒，但腳下刻意加快的步伐卻騙不了人，想來應該是有些收獲的。
    還有一些人。
    黎諾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那些人給她的感覺。如果非要形容，那些人就像是注視出門覓食的兔子老鷹，看到專注於捕獵的螳螂的黃雀，帶著極強的侵略性與貪婪，看著整個隊伍的目光像是在挑選獵物。
    黎諾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離江聿風更近了一點，好借助他高大的身軀阻擋不知來自何處的惡意。
    果然，幾乎是在她貼近江聿風之後，那些隱晦的目光就從她的身上移開，不知去了何處。
    大部隊在一起行動了一段距離之後就開始往左右兩邊分流。黎諾跟著江聿風走向了左邊。
    36號基地是一個方正的結構，基地外的棚戶區也順著這一方正結構向外擴展，倒是形成了36號基地獨有的特色。
    基地與棚戶區外出拓荒的主路有四條，分別對應東南西北四個基地大門。
    江聿風的家在東1區，按理應該走東路幹道出門采集。但奈何這次的采集點位於基地的北偏西方向，看了看身後的小拖油瓶，江聿風不得放棄多繞幾圈的打算，選擇直接從北幹道回家。
    雖然這一路上身後的都沒說一句廢話，也沒有發出一聲抱怨，但江聿風能明顯感覺到身後人的體力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一開始還能小跑著跟上他，現在卻連走動都很費力，若不是他刻意放慢了腳步，她早被甩出十萬八千裏了。
    江聿風猜得沒錯，黎諾此刻的體力已經到了告罄的邊緣，此時她隻覺得雙腳酸軟的厲害，耳朵也嗡嗡作響。天可憐見的，想她之前最大的運動量就是體測的八百米，每次都還有偷工減料，唯一額外的運動就是心軟陪室友去爬山了。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黎諾真想給自己豎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一個大拇指，紀念這場堪稱生命史上大遷徙的長途跋涉活動。
    一開始她還有心情觀察四周，企圖找到一些有用信息來完善自己的設定，以應對接下來可能麵對的詰難，但來自身體的反饋讓她的大腦逐漸放棄了思考。
    黎諾的腦子從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三連問無限循環的哲學問題逐漸轉化為更為現實的問題，還有多遠？當然，這一問題也沒有存在多久，黎諾現在更關注的問題是這路一定要走嗎？以及如果我說我走不動了他會背我上。
    如果讓她抓到導致自己穿越的罪魁禍首，她一定要揪住它的衣領，讓它給自己道歉。整整五個小時啊！它知道這五個小時她是怎麽過的嗎？
    “到了。”
    江聿風在門口站定，卻並沒有直接看門，而是停下等待已經走路走到懷疑人生的黎諾回神。
    製作一些簡易的陷阱是廢土之人的必備手段，為的就是讓一些企圖不勞而獲之人得到一點教訓。就黎諾這個樣子，如果自己不告訴她該如何解除這個戰績，她恐怕得站著進去，豎著出來，最後還得自己挖坑埋。
    “唔。”悶哼聲從喉間溢出。撞到結實後背的觸感給黎諾脆弱的鼻子帶來了疼痛，也喚回了黎諾的神智，已經停止工作的大腦再度運轉，終於從記憶當中扒出了剛剛聽到的內容。
    終於到了！
    黎諾激動的眼圈都紅了，整個人都被興奮所包圍。就衝著她今天這五個多小時的堅持，她做什麽還能不成功？
    江聿風感受到身後的碰撞，一轉頭就看見黎諾眼眶通紅，要哭不哭的樣子，一時間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被撞的，還是看到他這個簡陋的屋子給嚇的。
    想了想自己交換得來的背包與外套，又看了看自己這堪堪能遮風擋雨的屋子，江聿風心虛的摸了摸鼻尖，好像——是有那麽一點拿不出手。
    黎諾顯然與他並不在一個頻道上，她已經觀察過四周了，這些房子都是大差不差的樣子，總的來說，江聿風這房子的顏值都算是高的了。再說了，房子破一點怎麽了，說不定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呢。
    在江聿風的引領下進門後，黎諾才意識到自己的天真。整個屋子一目了然，除了一張床，一個椅子，一個簡易衣櫃還有一個單獨隔出的工作間就再也沒有什麽東西。
    “嗬嗬！”黎諾聽見自己幹巴巴的找補“這房子挺好的，原生態，哈哈。”一邊找補一邊在心中狂扇自己嘴巴子，這破嘴！
    “你先休息一下，我有事要出門一趟，有事等回來再說。”
    江聿風並未關注黎諾的反應，留下一句話後就出了門。
    黎諾看著這個簡陋的住所，心中五味雜陳，默默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急著出門的人有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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