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諾很想說那是個意外。
    昨天的時候他隻是突然想到了江天昊死了這件事，想著之前一直在冷戰，沒有告訴過江聿風，就順嘴提了一句。
    結果哪裏知道今天楊生財和魏仙樹就給她爆了個大瓜。
    隻不過有這麽高興嗎？她不是同往常一樣在同大佬說話嗎？
    正想著，人卻突兀的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聲音從頭頂處傳來。
    “但我知道殺了江天昊的那個人對你一定很重要，”江聿風趁著黎諾的愣神，將人輕輕攬在懷中，這才繼續說道，“你不說，我就不問。”
    “而且你也不用擔心我去找他報仇，他幫了你，我還應該謝謝他。”這句話是真心話，但並不是全部的真心話。
    想謝謝那人是真，想要弄死那人也是真，倒不是因為那人殺了江天昊，而是黎諾費盡心思幫他遮掩。
    江聿風隻覺得自己嫉妒的要發瘋，這才會有了這個突兀的擁抱。
    但這個擁抱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江聿風主動放開了。
    他理了理黎諾背後的頭發，仿佛剛剛的失控隻是因為強迫症發作，但隻有他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毅力。
    黎諾思考問題的時候大腦的反應總會有些遲鈍，這也是江聿風會借這個時機擁抱的原因。
    果然，這個時候的黎諾並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一個擁抱，隻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江聿風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隻能歎了一口氣，繼續同黎諾解釋。
    “聽著”他的聲音出奇地柔和，“我和江天昊的關係早就在他把我賣進傭兵團的時候就斷絕了。他死在誰手裏，為什麽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又頓了頓，江聿風這才繼續說道，“如果非要說有什麽感覺，那就是廢土上少了一個禍害，變得更安全了一點。”
    “所以你也不用費心幫人打掩護，我不會去找那人的麻煩。”當然，江聿風在心裏補充了後半句，是不會因為江天昊的死去找麻煩。
    黎諾怔怔地看著江聿風，不敢相信他的反應如此...平靜。沒有憤怒，沒有悲傷，甚至沒有一絲波動。就像在討論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你...真的不在意？"她小心翼翼地問。
    這不能怪黎諾優柔寡斷，實在是因為她想象不到什麽樣的虐待會讓江聿風這麽痛恨江天昊。
    哪怕她的父母也不稱職，甚至可以說沒有也罷，但她都不能對他們的死無動於衷。
    一定是要傷透了子女的心，才會讓子女這樣怨恨吧。
    黎諾的眼中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同情，但又覺得這份同情不合時宜，最後不知怎麽的，就轉化成了心疼。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江聿風打開燈，看著燈光之下有些沉默的黎諾，一顆心又軟了下來。
    “你想知道我為什麽那麽恨他嗎？”電燈不會搖晃，直直的照下來，在腳下的位置投射出一片陰影。
    黎諾沒有說話，但用行動表示了默認。
    “除了賣掉我，還有不管我，我基本上每天是在他的毒打下度過的。”說完，他向黎諾伸出了他的左手，手背上有著一道貫穿了整個手背的傷疤，“這是兩歲那年，他拿刀砍的。”
    “像這樣的傷口還有很多，但隻有這一道傷口最顯眼，無時無刻不提醒著那些無力的過往。”
    “其實有些時候我都在疑惑，我跟在他身邊三年多的時間，怎麽就比我傭兵生涯受的傷還要多呢？”
    說到這裏，江聿風的話語中染上了茫然。誰說虎毒不食子？他可不差點就被吃死了？
    心中有戾氣翻湧，本想著再去揍江天昊一頓出氣，想到他已經死了，又不禁泄下氣來。
    正在煩躁間，手背上有溫熱的觸感傳來，江聿風低頭一看，卻是黎諾將手附上了他的手背。
    感應到他的目光，黎諾也隨之抬頭，眼裏是滿溢出來的心疼，燙得他的心也跟著暖暖的。
    “不疼了。”隻是有些癢。
    江聿風沒再說話，隻任由黎諾在他手背猙獰的傷口上輕撫，仿佛連自己的靈魂也被撫平。
    剛剛生起的戾氣消散，江聿風隻覺得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他是真的，真的不會放手了。
    再說黎諾這邊，她聽了江聿風的講述隻覺得前所未有的心疼。
    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出於共情還是出於別的原因。
    黎諾隻覺得每一個字都像錘子砸在了她的心上。仿佛江聿風又變成了那個無助的小男孩，向她伸手企圖得到救贖。
    可她抓不住以前的江聿風。所以，她抓住的現在的江聿風。仿佛無師自通的，她輕輕的撫上了江聿風的手，希望幫他分擔曾經的痛苦與無助。
    黎諾本能的察覺了這種狀態不大對勁，就像之前同江聿風的吵架一樣，她好像在遇到江聿風的事情時，已經不能自主控製自己的情緒了。
    倘若是最開始，如果得知向陽為了自己殺了江天昊，她壓根不會同江聿風有過多的交流，直接就決定離開，尋求新的庇護。
    但她並不確定。
    並不確定自己對江聿風真的有了不同，還是隻是因為待久了有了依賴。
    這個認知讓黎諾的心很亂，將手飛快的收回來，隻同江聿風留下了一句，“我先去洗澡。”就飛速離開。
    等到逃到了浴室，等到溫熱的水衝刷起身體，黎諾才終於清醒過來。
    想到自己幹了什麽之後，黎諾先是一陣臉紅，隨之而來的就是迷茫。
    她似乎真的有些不太對勁了。
    剛聽到江聿風的死訊時，她雖然裝作渾不在意，但如果真的不在意，她不可能跑到江聿風的床上去睡覺。
    如果真的不在意，也不會在看到江聿風對自己表現出嫌棄之後，開始生氣，更不會因為同他冷戰就坐立難安，甚至他想著和好時，還不顧自身處境的發脾氣。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現在有些太過注重江聿風的感受了，不管是提到江天昊的死，還是江聿風的童年，她都極其關注江聿風的心情，甚至會心疼。
    想到剛剛自己居然去摸了江聿風的手，黎諾就忍不住用另一隻手狠狠的拍打一下，直到把手背拍紅，才壓下那股羞恥感。
    都說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她不會也要走這條倒黴之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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