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凍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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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什卡”感到胃裏一陣絞痛,好像有人在裏麵攥了一把。他不由地弓起身子,厚重的納米裝甲完美地掩蓋了這個微小的動作,讓他得以繼續扯著粗聲粗氣的嗓門在通訊裏發號施令,維持著可靠威嚴的形象。
    “該死的……”他在心裏狠狠咒罵,牙齒幾乎咬碎,“第四次戒酒成功後胃明明安分了那麽久,伏特加都誘惑不了它……現在倒好,跑到這鬼地方給我鬧革命?”
    這劇痛並非毫無征兆,記憶像被淋濕的膠片,模糊艱難地回放著。第一次感到不對勁是在達爾文港那個悶熱的營地。當通訊兵一臉為難地報告,說海軍的驅逐艦因為“不可抗力”無法將他們小隊特別要求的裝備運抵時胃裏就已經有股翻江倒海的感覺了。
    他當初粗暴地把原因歸咎於營地食堂那該死的、黏糊糊的英式焗豆罐頭——那玩意兒簡直是對斯拉夫腸胃的處刑。
    “戒酒以來的一個月身體是好了,可這該死的神經……倒像是時刻繃緊的琴弦,一點風吹草動就他媽的亂顫,是不是還是應該整一口呢?” 米什卡自嘲地想著,手不自覺得伸向身後卻摸了個空。
    酒精曾是麻痹焦慮的良藥,雖然代價慘重。如今清醒地承受著“世界心”帶來的、沉甸甸的未知壓力,每一個計劃外的變故都像是冰錐精準地敲打在他失去酒精緩衝的神經末梢上,最終反饋到脆弱的胃上。
    他不由地捏緊了手中高周波戰斧的斧柄,微弱的震動嗡鳴從斧刃傳來,仿佛在呼應他內心的煩躁。就在這時,下方機場跑道上傳來一陣穿透雨幕的、帶著濃濃怨氣的抱怨,打斷了他痛苦的思緒。
    “見鬼!這破雨!黏糊糊的冰碴子糊得焊槍都打滑!預熱好的接口還沒對上就結霜了!”一個工兵的聲音在小隊頻道裏響起,他不比“米什卡”和藹多少,“還有這混凝土速凝劑,低溫下效果差了一半!這鬼天氣到底怎麽回事?出發前氣象簡報不是說隻是小雨嗎?這他媽是小雨?這是要把人凍成冰棍的玩意兒!”
    “米什卡”透過塔台的觀測窗循聲望去,幾個納米武裝同樣臃腫的工兵正圍著一處跑道破損處——那破損看起來像是一連串腳印。
    橘紅色的焊槍光芒在彌漫的冰晶薄霧中微弱地掙紮,他們每一次試圖對準接口,飄落的凍雨冰晶就像有生命般迅速附著上去,在高溫下發出滋滋的輕響,騰起一小股白煙,迫使工兵不得不頻繁停下清理。旁邊用於填補大坑的速凝混凝土槽裏,明明才剛清理過的混合物表麵再度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殼。
    “米什卡”眉頭緊鎖,胃部的絞痛似乎因為這新的煩擾而加劇了幾分。他緩緩抬起頭,視線越過忙碌且抱怨不斷的工兵,投向遠處灰蒙蒙的天空。
    “氣象簡報……小雨。”米什卡的思緒再次被拉回出發前,情報官指著衛星雲圖信誓旦旦地保證窗口期天氣的樣子現在看來就像是笑話。
    可現在呢?要知道凍雨已經算是氣象災害了!
    眼前這鋪天蓋地、與預測截然相反的麻煩凍雨,和“世界心”防禦薄弱得反常的情報一樣,都透著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謊言味道。
    胃部再次猛烈地抽搐了一下,這一次不僅僅是生理上的疼痛,更混雜著一種被無形之手愚弄的寒意。
    他感覺自己和塔台下那些掙紮的工兵沒什麽區別,甚至和澳大利亞大陸上聽信情報就走出圍牆的常規部隊一樣,都是在這冰冷巨網下試圖完成自己任務的“愚者”。
    而真正的獵手,或許正借著這漫天冰晶的掩護,冷冷地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好痛啊……”
    他不再看窗外那令人窒息的灰白,轉而將目光投向塔台內部——這裏至少還有屋頂和殘破的牆壁,能提供一點心理上的遮蔽感。破損的儀器台、翻倒的椅子、布滿灰塵的航空圖散落一地,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陳舊電子元件燒焦後的淡淡氣味,比起外麵無遮無攔的跑道,這裏似乎……安全那麽一點點?
    “該死的,像個膽小鬼一樣躲著!”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既是對自己,也是對海鬼。
    但身體卻很誠實地往更深處擠了擠,享受著塔台內相對幹燥的環境——塔台的一角完全塌陷,沒人知道是什麽東西撞破了這幾十公分厚的鋼筋混凝土,凍雨的冰晶正從這裏打在裝甲上,把原本裝甲上附著的黑色顆粒一齊凍住。
    然而,這虛假的安全感僅僅維持了不到十秒。
    一股難以言喻的、從身體內部爆發出來的冰冷毫無征兆地攫住了他。這感覺來得如此猛烈,如此深入,仿佛吞下了一塊液氮,正從食道一路滑到內髒。
    這寒意之違和與武裝內維生係統穩定輸出的暖流格格不入。陰濕、粘稠,帶著一種活物般的侵蝕性,正貪婪地吮吸著他身體的熱量。
    “又來了!”
    “米什卡”心中警鈴大作,不適感比胃痛時更甚。他幾乎是下意識撲向控製台殘骸,背靠著冰冷的金屬結構,再次死死盯住麵甲內置的體溫監測讀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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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5c……”
    “36.2c……”
    “35.3c……”
    維生係統難不成出故障了?
    “米什卡”又瞥向溫度調控模塊的界麵,顯示運行正常,納米爐輸出平穩,裝甲內部此刻應該“溫暖如春”。
    可身體越來越冷是事實,那麽豈不是說明……低溫奪走的熱量遠超維生係統的輸出!
    僅是片刻的思忖寒意便順著脊椎向上,凍僵了他的後頸,讓頭皮陣陣發麻;向下,寒冷則是麻痹了雙腿,仿佛血液正在小腿上凝固。
    有一種“東西”正試圖鑽透他的納米武裝和作戰服,這不是錯覺!麵甲內視界的邊緣,代表生命體征的生理讀數終於開始閃爍微弱的黃色預警——體溫已經低於警戒線!
    “米什卡”立刻忽略了胃部的絞痛,他猛地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什麽凍雨引發的體感錯覺,也不是維生係統的故障!
    這是攻擊!一種無聲無息、無影無形,卻能穿透納米裝甲、直接作用於他血肉之軀的詭異攻擊!
    “指揮小隊!這裏是‘米什卡’!”他幾乎是吼了出來,聲音因突如其來的徹骨寒冷而發顫,手指用力得幾乎要嵌進通訊按鈕裏,“遭遇未知攻擊!重複,遭遇未知攻擊!所有聽到的單位請立刻加大維生係統加熱模塊的輸出……”
    “滋啦——”
    他的警告戛然而止。
    整個通訊頻道、所有頻段、所有波長,統統被攥住、揉碎了。
    這一刻,塔斯馬尼亞島成為了一座“孤島”。
    一道極其尖銳、狂暴、幾乎要撕裂耳膜的電磁暴鳴毫無征兆地炸響!這聲音超越了普通的噪音,帶著摧毀性的能量瞬間灌滿了所有尖兵的通訊回路和神經元連接係統。
    “啊啊啊啊啊!!!該死!!!”
    劇痛伴隨著強烈的眩暈感讓“米什卡”眼前一黑跪倒在地。公共頻道、小隊頻道、指揮鏈路,所有的一切聲音都被這恐怖的暴鳴徹底淹沒、扭曲。
    就在這令人絕望的、足以摧毀任何通訊的噪音風暴中,一個斷斷續續、嚴重失真的聲音擠了出來:
    “‘哨兵一號’在……搖籃山……報警……它們……攻擊在雨裏……維生……重複……雨……是活的……呃啊!!!”
    “哨兵一號”那標誌性的、總是帶著一絲冷靜拖腔的聲音,此刻隻剩下瀕死的驚恐和無法言喻的痛苦。最後那聲短促的慘叫,更是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所有聽到它的尖兵的心髒。
    “米什卡”跪倒在原地,他艱難地轉動幾乎被凍僵的脖頸,透過被冰晶不斷覆蓋又被他用意誌力驅使納米機器人勉強清除的麵甲視窗,死死望向塔台缺口外那片無邊無際、無聲飄落的灰白色凍雨。
    攻擊在雨裏……雨是活的……
    “哨兵一號”破碎的警告在他腦中瘋狂回響,與他自己正在經曆的恐怖體驗完美印證。
    “米什卡”一遍遍地咒罵自己。早在氣象簡報與實際產生出入時自己就該提起警惕的!那漫天飄落的,哪裏是什麽普通的氣象災害?
    這分明是“世界心”張開獠牙後,噴吐出的、足以啃噬鋼鐵、凍結血肉、吞噬靈魂的死亡之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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