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信號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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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霍巴特機場候機大廳的廢墟深處,寒冷已不再是單純的溫度,而是一種滲透骨髓的實體。
    戰術燈光在彌漫的冰霧中切割出有限的光柱,映照著殘骸和戰士們疲憊的身影。
    “劈啪——”
    “劈啪——”
    牆外單調密集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某種充滿惡意的計時。出於節省納米機器人的目的隻有少量的熱氣在裝甲板下的管道內奔湧,僅夠保暖的溫度完全無法驅散裝甲表麵凝結的、越來越厚的霜層。
    “米什卡”背靠著半根布滿霜紋的承重柱,他開啟了一半麵甲試圖呼吸一口不那麽渾濁的空氣,但呼出的白氣瞬間就在眼前凝成細碎的冰晶,簌簌落下——副官盡力阻止過,幸好他沒被當場凍成冰雕。
    他煩躁地用手指敲擊著靠在腿邊的高周波戰斧柄,那沉悶的篤篤聲是除雨聲外唯一有變化的節奏。
    “這鐵定是異化型搞的鬼……” 聲音透過麵甲傳出,低沉沙啞,壓抑著翻騰的怒火,“沒完沒了的,這是打算把整個島都凍進冰棺裏?”
    “米什卡”抬起頭,目光穿透那搖搖欲墜、不斷發出哀鳴的穹頂,刺入外麵那鉛灰色的、深不可測的雲層。
    “一號,你腦子轉得快,給算算。就算異化型能把空氣都凍成冰坨子,可塔斯馬尼亞島它才多大點地方?天上哪來這麽多水汽,能下這麽久、下這麽多?像是天上開了個窟窿,專對著我們倒冰渣子!”
    聽到“米什卡”的話“哨兵一號”動作微頓,頭盔轉向前者的方向:“別隨便省略代號叫我‘一號’啊,隨意省略代號可能會導致信息傳達出現差錯的,而且這也不吉利……”
    能被稱為“一號”的尖兵永遠隻有一位,而那位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擔負這個代號所要付出的代價。
    最危險的行動、最多的海鬼……話又說回來,自己在“世界心”打下凍雨的異化型好像也不是配不上這個稱號?
    “哨兵一號”立馬搖了搖頭把這個危險的念頭趕出腦海。幾米外,他半蹲在一條被冰殼覆蓋的行李傳送帶殘骸後,正用一塊吸濕戰術布仔細擦拭著軌道步槍側麵顯示屏上凝結的頑固冰霜。
    “另外算不了,酒鬼。” 他繼續著手上的動作,緩緩說道,“氣象模型?在它們麵前就是一堆廢紙。溫度、濕度、雲層分布……所有我們認知裏的參數,在它們的‘物理規律作弊器’上大概就像兒童玩具的旋鈕,隨變撥動!”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更貼切的描述,最終吐出句話:“島上的水汽循環早就不歸上帝管了。”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頭頂上方傳來一聲被凍雨和風聲削弱、卻依舊刺耳的銳響。
    “咻——”
    無論正在檢修裝備還是閉目養神,還醒著的尖兵們抬頭,隻見一道微弱的紅光頑強地刺破厚厚的凍雨簾幕掙紮著向上攀升,然後奮力炸開留下一團幾乎立刻就要被濃重雨霧徹底吞噬的紅色光暈。
    信號彈,又一顆,這是15分鍾一次的例行嚐試。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寂後,一個身披遊騎兵標誌性沙漠黃與城市灰塗裝的矯健身影如雨燕般從更高處穹頂的一個破洞中出現——沙漠迷彩在這場雨落下前明明都十分適配搖籃山的山地。
    他利用黃蜂背包釋放出精準的短脈衝抵消著下墜的重力,輕巧迅捷地滑翔落下,靴底在地麵上激起微小的冰屑。
    “零,沒有回應,無論是信號彈還是無線電信號。”沒等“哨兵一號”開口他就先一步搖了搖頭,沮喪地拍了拍自己頭盔側方的多功能信號接收器陣列,冰屑被震落,“掃描了所有預設的回應頻率,跟之前五次一模一樣,隻有背景的電磁噪音。”
    “米什卡”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那團白霧在空氣中凝而不散,如同壓在他心頭沉甸甸的石頭。
    “馬賽小隊按計劃應該在西南方向的市區搜索、 埃克恩弗德小隊負責的海灣防線扼守灘頭、還有空降在朗塞斯頓兼任指揮小隊的sas尖兵小隊,他們都……”
    “米什卡”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份未盡的擔憂和幾乎肯定的猜測,如同凍雨般冰冷地彌漫在兩人之間。
    “哨兵一號”沉默了幾秒,戰術目鏡的紅光似乎也黯淡了一瞬。
    他站起身,金屬關節在低溫下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走到一處隻剩下框架的觀察窗前,望向外麵那片破敗的世界——扭曲的跑道、翻倒的飛機殘骸、被冰層包裹的建築廢墟,一切都死寂無聲。
    聲音壓得更低,仿佛不願相信自己心中那份冰冷的評估。
    他回頭掃了一眼身後沉默的白色與黃色身影,思忖再三說道:“我們兩隊加起來能動彈的不到三十個,我接下來說說我的判斷,你可以隨時提意見。”
    “米什卡”靠回牆壁視作默認。
    “哨兵一號”清了清嗓子,聲音恢複到近乎冷酷的理性:“與更多友軍尖兵會合的可能性已經很低了,繼續發射信號彈的風險已經遠大於收益,所以我提議……暫停聯絡友軍的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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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發射一次,那短暫的火光和聲響就像黑暗中的燈塔一樣醒目,沒人知道下一次是否會引來海鬼。
    要是被引來的是最初登陸時那種好對付的海鬼倒還好,可要是那些更糟的、甚至沒見過的異化型呢?
    “哨兵一號”看向另一名共同決策者,兩位隊長此刻不得不為兩支隊伍都盡可能活下來這件事擔負更多的責任。
    “米什卡”胸膛起伏的幅度漸漸變小,他死死盯著窗外,試圖要將那片絕望的雨幕看穿。
    最終,他緩緩地點了下頭,重新戴回了麵甲。
    麵甲下的聲音充滿了不甘:“你說得對,不能再當靶子了,我們發射的聯絡信號現在更像是在給海鬼指路。”
    沉默持續了片刻,“哨兵一號”抬起手打破了僵局。手掌沉穩地按在“米什卡”裝甲厚重的臂膀上,試圖也轉移注意力:“雖然友軍會合的可能性趨近於零,但是澳大利亞大陸上的edc部隊依然有可能注意到‘世界心’的情況而來救援我們。”
    “救援?”
    “米什卡”眉頭緊鎖哼了一聲,聲音帶著懷疑,“隔著巴斯海峽呢老兄。那鬼地方現在是什麽樣?我們登陸時,常規部隊的艦隊已經快喪失控製權了,現在?隻怕比我們頭頂還熱鬧。”
    他指了指不斷傳來凍雨敲打聲的穹頂。
    “哨兵一號”調閱起著巴斯海峽區域的最後已知數據,繼續說道:“風險極高,但不無可能。三百人的尖兵部隊失聯不是小事,edc前線指揮部總該有所察覺,雖然救援艦隊難以穿過巴斯海峽,但至少會派出偵查飛行器。”
    他頓了頓,似乎在計算可能性。
    “隻要能聯係上edc,眼前的困境總能有辦法解決,而且海南號平台戰鬥群不也在塔斯馬尼亞島西側海域待命嗎?”
    按照原計劃聯合尖兵部隊在完成任務或者到達撤離時間後,就是由海南號負責接應的。
    “米什卡”接口打斷道:“澳大利亞大陸上的情況就一定好嗎?我懷疑這場凍雨可能不止局限於塔斯馬尼亞島,連帶著通訊幹擾沒準整片澳洲也亂成一鍋粥呢。他們自顧不暇,哪還有餘力管我們?”
    “哨兵一號”一時語塞,顯然也無法反駁“米什卡”的推測:“現如今的情報下我沒辦法證偽你的猜測,但同樣你也不能拿出證據掐滅來自edc的希望。
    “尖兵一般不會被放棄,尤其是我們攜帶的情報——關於位移獸的思維能力和凍雨的異常性質。”
    他歎了口氣,聲音裏難得地透出無力。
    “資源、風險、以及可能已經發生的更大規模災難,我會重新評估一下,在此之前我們都要做好被列為iaissing in action)的準備,直到……局勢允許。”    “米什卡”咀嚼著這個詞,麵甲後發出一聲壓抑的、近乎自嘲的冷笑,“就是‘死不見屍’的體麵說法唄。”
    他猛地攥緊拳頭,裝甲關節發出輕微的抗議聲。
    “操!老子寧願轟轟烈烈地戰死,也不想在這鬼地方被凍成冰棍,或者被那些鬼東西當點心啃了!”
        “生存是第一要務。”
    “哨兵一號”的聲音再度變得冷硬。
    “保存有生力量,保存情報。隻要我們還活著,就還有價值,還有希望,哪怕那希望來自我們自己。”
    就在這時——
    先前負責發射信號彈的遊騎兵以近乎貼地飛行的姿態在破碎的座椅殘骸和扭曲的金屬間高速穿梭,幾個起落就衝回了爭執中的兩位隊長麵前,動作迅捷得甚至帶起了一陣冷風。
    他並未像其他人一樣留在更深處休息,而是憑借著特有的警覺和職責感,依舊在防禦圈外圍相對隱蔽的觀察點利用納米武裝掃描著外部環境。
    即放哨。
    而讓他毫不猶豫地啟動了黃蜂背包的原因,自然他有所發現!
    “長官!” 他甚至來不及站穩,一隻手猛地指向他剛才觀察的方向,大致是機場跑道的西北側邊緣,“信號彈!一發綠色!我、我親眼所見,就在西北方向,距離大約1.5公裏!絕對沒錯!”
    “什麽?!”
    “米什卡”和“哨兵”一號幾乎同時失聲,猛地轉向其所指的方向,麵甲後的眼睛瞬間瞪大,死死盯著那片被凍雨和昏暗籠罩的區域。
    綠色信號彈?
    在“世界心”行動前的安排中,一發綠色信號彈被用於“標明撤離方向”的用途。此刻出現豈不是說明1.5公裏外那顆信號彈的正下方存在著一支友軍正在撤退?
    “米什卡”已經完全轉向了那個方向,巨大的拳頭再次握緊,但這次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極度的警惕。
    “綠色?媽的,這鬼地方連信號彈都開始不講規矩了嗎?遊騎兵,你怎麽看?是哪個迷路的菜鳥打錯了信號?還是是……” 他頓了頓,聲音更沉,“這是海鬼的新把戲?給我們下的新餌?”
    “哨兵一號”恨不得摘下他頭盔讓“米什卡”看看自己的表情。迷路?菜鳥?這樣的人可能出現在“世界心”行動的隊伍裏嗎?
    但同時,眼下這種嚴峻情況下代表撤離的信號彈又真的會存在嗎?
    凍雨落下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格外響亮,像無數細小的冰針紮在每個人緊繃的神經上。
    那顆綠色信號彈下方,究竟是人類?還是海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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