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殤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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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斯馬尼亞島空域,異常雲層深處。作戰單位:尖兵“一號”。
    納米武裝如同一條在墨汁中掙紮的遊魚,瘋狂地扭動、規避。
    高強度的機動動作讓何佳佳感覺左臂開始隱隱作痛。滲出的汗水在沒有空閑維持空調係統的納米武裝內很快被蒸幹——現在武裝裏像是個大蒸籠。
    柯樂的聲音在她腦中高速播報,這種場合下能多出一個大腦處理情報的好處不言而喻:
    “左側規避!冰晶集群密度激增。上一波後方的冰晶沒有甩掉,又來了!小心!”
    “明白!”
    何佳佳咬著牙回應,黃蜂背包猛地一顫,納米武裝瞬間再度做出違反物理直覺的直角急轉,一團原本會精準命中引擎噴口的手指粗細的冰晶,擦著裝甲尾部掠過,帶起一串刺目的火星和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緊接著,何佳佳立刻反向加力,引擎尖嘯著將機體強行拉起,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後方包抄而來的另一波彈幕。
    其硬度遠超尋常冰晶,足以在納米裝甲上留下明顯的凹痕和刮傷,若是擊中脆弱部分在這高空之中後果不堪設想。
    同時那種如影隨形的機動性,也讓柯樂如臨大敵。
    柯樂親自麵對過的海鬼種類不算多,但都極其棘手,其中就包括了異化型磁浮空錐和超大型海鬼。
    眼前的冰晶就仿佛將這兩種致命海鬼的特性完美融合。這些冰晶已不再是自然的造物,它們如同被賦予了惡意的靈魂,在空中靈巧地改變方向,編織成一張張致命的立體攔截網絡,瘋狂地撲向何佳佳這唯一的入侵者。
    但她們不得不繼續前進。
    在踏入這片雲團之前,柯樂調用了澳大利亞上空的氣象衛星,雖然凍雨隻在塔斯馬尼亞島上空存在,但其擾動的氣流卻幾乎覆蓋了小半個南太平洋。
    尖兵的主戰場就是大海,何佳佳也沒少與各種各樣的超大型台風打交道,而柯樂給自己看的雲圖裏,絕對是自己見過最大的螺旋雨帶區。
    結果顯然易見,停下這場氣象天災的方法隻要三個:
    一、引發凍雨的異化型海鬼玩累了,自己帶著凍雨消失的無影無蹤;
    二、整個太平洋的水都被轉化成小冰晶,以地球50的水被固態化為代價而停止;
    而最後一條……
    “我們上!做掉它!”
    柯樂重複著何佳佳親口說出來的計劃。這一刻,麵對宛若神明的敵人,她反而沒那麽害怕了。
    勇敢確實是麵對未知時最好的破解之法,但某些時候,還是保持敬畏為好……
    就在何佳佳憑借壓榨納米武裝的性能和柯樂的預判,在冰晶風暴的縫隙中艱難穿行時,眼前的一幕讓她和柯樂的意識同時陷入了巨大的震撼!
    前方的雲層不再是翻滾的灰黑。
    一個巨大到難以想象的旋渦占據了整個視野,狂暴的氣流如同被無形巨拽住尾巴的困獸,發出震耳欲聾的、非自然尖嘯,圍繞著中心瘋狂旋轉。
    雲層物質被撕扯、壓縮,形成厚重的、如同液態金屬般流淌的漆黑色壁障。
    而在這毀滅性旋渦的最中心,在那片連光線似乎都被吞噬殆盡的絕對黑暗裏……
    一片“海洋”正在翻湧。
    那不是水的海洋。而是純粹的、流動著的黑暗。深邃得好似宇宙的傷口,粘稠得就如凝固的石油,卻又在漩渦核心那難以理解的力場作用下,呈現出液態的、波濤洶湧的姿態!
    它無邊無際,充斥了整個旋渦的核心區域,規模宏大得令人窒息。好像有人將宇宙深淵的一角傾瀉在了這地球的雲層之中!
    黑色的浪濤無聲地起伏、碰撞、濺起同樣漆黑的水花,散發出一種有形死寂般的存在感。
    何佳佳和柯樂的意識在這一刻完全同步,皆被這超越認知的壯觀景象攫取了全部心神。
    這片在雲層核心翻湧的黑色海洋,莫不就是塔斯馬尼亞島一切異常的源頭?是凍雨的心髒?又或者是……更可怕的東西?
    “我的天……”
    柯樂發出無聲的驚駭。
    更早回過神來的何佳佳則本能地將納米武裝的所有傳感器功率開至最大,不顧能量消耗,不顧暴露風險,瘋狂地掃描、記錄著這此生難忘的恐怖奇觀。
    這是至關重要的情報,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必須傳出去!
    然而,渺小入侵者的動作似乎激怒了這片黑暗。旋渦地旋轉驟然加劇,氣流雜亂地交織成解不開的線頭,恐怕除了黃蜂背包,任何依靠空氣動力學的人類飛行器都隻有墜入黑海的唯一結局。
    更多的、更密集、更致命的冰晶集群,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從四麵八方的雲層中湧現前來拱衛自己的“核心”。
    殺意,鋪天蓋地地籠罩而來。
    ……
    塔斯馬尼亞島地麵,距離巴斯海峽約50千米。作戰單位:聯合尖兵部隊殘部臨時撤離小隊。
    “碰!碰!碰!”
    “碰!碰!碰!”
    沉悶、密集的敲擊聲持續不斷,每一下都在撬動“哨兵一號”脆弱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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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量的大小無關緊要,關鍵在於這聲音是否會惹人心煩,上一次“哨兵一號”明確地對一種聲音感到厭煩還是因為鄰居非要在清晨大理他家的前院。
    和鄰居家苟延殘喘的柴油割草機一樣,外麵的聲音穿透了長時間戰鬥以來身體累積的疲憊,像一根頑固的刺,將他從昏迷中硬生生驚醒過來。
    意識艱難地浮出水麵,劇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尤其是胸口和背部,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他隻能退而求其次先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光線極其昏暗,隻有麵甲內發出慘淡的紅光,卻在眼前勾勒出一個無比偉岸的身影。
    那是……北極熊嗎?
    覆蓋著白色塗裝的厚重裝甲即使在昏暗中也清晰可辨。身影的主人正高舉著他如同巨盾般的雙臂,其上層層疊疊的裝甲板如樹蔭向外展開,構成巨大傾斜防護麵。而無數堅硬的冰晶顆粒則如暴雨般砸落在上麵——正是那擾人清夢聲音的來源。
    “你總算舍得醒了?” 一個關切的聲音從側後方傳來。
    納米武裝尚在自檢以恢複動力,“哨兵一號”隻得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到了“鬆餅女士”那標誌性的“紅色貝雷帽”麵甲。
    她半蹲在稍後的位置,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指向“樹蔭”外部的黑暗。
    “我……沒死?”
    “哨兵一號”的聲音嘶啞幹澀,幾乎無法辨認,劇烈的疼痛和劫後餘生的恍惚感交織在一起。
    “差一點。‘米什卡’把你從冰坑裏刨出來的時候你的裝甲都快散架了,人也隻剩半口氣。”
    “鬆餅女士”的語氣依舊平談,一邊說著一邊把“哨兵一號”胸前敞開的裝甲板下外接的輔助動力裝置apu)取下——這東西能在尖兵本人失去意識時從外部為納米武裝提供動力和開機。
    光線昏暗,但足以看清。
    他們身處由“米什卡”的重型納米武裝圍成的簡易要塞內部。中央的地麵明顯向下凹陷——那正是他墜落的撞擊坑!
    而在要塞周圍,肆虐的凍雨中影影綽綽地矗立著更多類似的白色山丘。那是其他來自近衛旅的俄羅斯尖兵。他們同樣展開了厚重的裝甲,充當掩體為身下的友軍提供著最後的庇護。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明白情況後理智蓋過了疼痛,“哨兵一號”艱難地吐字道,語氣中帶上了責問,“我、我在隊尾……警戒、你們應該在前麵……”
    “米什卡”和“鬆餅女士”的部隊理應早已突破這片開闊地,向著巴斯海峽南岸前進了才對。
    “放心,這裏很安全……呃、暫時。”女士指向外麵的幾處要塞,安慰道,“你的隊員們訓練得很好,他們中很大一部分都及時和‘米什卡’的隊員會合了。”
    但不是全部。
    “鬆餅女士”沉默了幾秒,依然注視著外麵的情況。
    “為什麽……你們明明早該……”
    “因為我們做出了一個愚蠢的決定,親愛的。” 環境不允許“哨兵一號”在這個時候自怨自艾,她像是一位長輩打斷道,話語中帶著坦誠和自嘲,“我們說好了,大家得一起回去。為了戰友而涉入險境不是什麽愚蠢到難想通的事吧?”
    愚蠢嗎?
    “哨兵一號”想不明白,他的理智無法理清楚這些笨蛋!這些瘋子的決定,為了他這種已經幾乎注定犧牲的遊騎兵,竟然放棄了最理性的、可能也是唯一的生路,轉身衝回了這片死亡煉獄!
    “我……”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喉嚨卻像被堵住一樣。冰晶砸在“米什卡”臂盾上的咚咚聲,此刻聽起來不再僅僅是象征死亡的鼓點,更像是一聲聲沉重的、無聲的控訴和質問。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著承受攻擊的“米什卡”,厚重裝甲下傳來他粗糲但疲憊的聲音:
    “閉嘴,哨兵!省點力氣!想罵老子蠢也得等活著出去,正好喝點伏特加讓你痛痛快快發泄一下。現在!給老子好好躺著!”
    “不,其實我是想問……外麵那個是什麽?”
    “哨兵一號”抬起無力的手,這幾乎是用他自己的力氣驅使沉重的武裝指著上空。
    就在幾十公裏外,一道黑白分明的分界線劃分了天地,那正是凍雨的邊界,也是巴斯海峽的所在。而除此以外的上空,日月無光,就連微光傳感器都無法捕捉到清晰的視覺情報。
    而頭頂上,是翻轉過來的黑色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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