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豪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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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清晨,京都城外依然冷風陣陣,吹著全副武裝列陣待發的二十萬兵馬。
    褐黑色的鎧甲,玄色的旗幟,二十萬兵馬猶如從天際鋪展而來的黑雲,帶著無聲的壓迫感,瞬間震懾住方圓十裏內的所有生物。
    一時之間,飛鳥藏於林、猛獸蟄入穴,附近百姓、京都平民都噤著聲豎起耳朵,貓在近窗的屋內角落,瑟縮著、也窺探著這世道即將到來的不太平。
    程峻穿著褐色軍裝、玄色鎧甲,挺拔偉岸的身姿,蒼山勁鬆般挺立西城門樓上,眼神深邃、冷峻如鐵,幾乎要穿透灰蒙蒙的蒼穹,直射幾十裏開外丁若山脈。
    從城門外的兵將列陣所在地遠遠望去,他已然不再是當年的初生牛徒,而是頂天立地的戰神,俯瞰蒼山雲海,傲視群雄。
    在黑壓壓的軍隊裏,一個最不起眼的小角落,葉小七身著褐黑鎧甲,安靜的站在隊伍末尾。
    他又跟薑太傅請假了,這次,是義母身體不適,跟前需要人伺候。
    這借口似乎有些對不住義母,但自那日爭執後,程夫人的確病殃殃的,這還是穆泱帶來那隨從私底下跟葉小七說的。
    那日,穆泱帶來兩個隨從,其中一個,是個妙齡女子,當日穆泱便把人留下來,說是孫相專挑出來,伺候葉小七的,算是給程將軍府的眾多禮品之一。
    那女子,葉小七留下了。當然,是穆泱刻意授意下接受的,當做丫鬟,留在將軍府,就守著葉小七的寢殿,隨時受葉小七召喚。
    此刻的葉小七,身材高挑,站在一群魁梧的男兵群裏,仍是略顯單薄,眼神倔強得近乎執拗,讓周圍人不敢跟他插科打諢,這就是他想要的。
    南北兩軍有所混雜,隊伍裏冷不丁多出一個陌生麵孔,這不奇怪,他並不擔心被人發現,擔心的是他生得過於白皙俊俏,即便臉上刻意塗抹得灰黃,也擋不住偶爾露出來的白嫩脖頸手臂,這就容易引得有些心懷不軌的人的關注,對他生出不一般的憐惜,這就麻煩了。
    宮裏陪讀時,太子就時不時對他做出不尋常的偏袒,他避之不及。
    礙於月公主對他實在是關照,程峻又再三跟薑太傅知會,務必照顧他葉小七周全。薑太傅也很負責,每每喊他去自己殿內補課,說是補課,其實是讓他在課間有個安全的地方。
    此時身在軍營,還是偷偷潛入的,他身邊就沒人能幫了。
    他得讓自己看起來很不好惹。實際上,他還真的不好惹,隻是不想招惹是非。
    ……
    郊外那簡陋民宅內,翟櫟身著尋常平民裝束,從小道潛回院內。
    “父親,朝中軍隊已經開拔,您,確定二弟已經帶丁若鎮所有人安全離開?”
    翟震沒有看翟櫟,隻是陰著臉,目光透著狠厲,沉聲說道:“崮兒,他也該到地方了。”
    翟櫟心下略定。
    那可是上小幾萬人的小鎮,要不留痕跡的帶所有人離開,不容易。隻希望二弟能順利脫離戰火旋渦,他翟櫟跟父親才能在京都城放手大幹一場。
    翟櫟得到肯定後,露出一副釋然的表情。翟震眼神閃爍,臉上先是不忍,接著默默轉過臉,像是在為誰默哀。
    駱鄯是個極善於觀顏察色的人,他早就發現翟震言不由衷,此刻又看他一臉凝重,駱鄯心裏一動。
    莫不是……丁若鎮的普通百姓壓根就沒轉移?
    那可是上萬翟氏族人,囊括翟家遠遠近近的所有親朋。
    想在這一仗裏占據主導地位,唱好這場空城計,不被發現端倪,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不知道敵人的進攻;
    想迷惑敵人,最好的辦法,讓敵人的探子看到丁若鎮依然炊煙嫋嫋,百姓依然臨河汲水、趕牛栽秧;
    要百姓照常安居樂業,就得讓他們對即將到來的巨大災難渾然不覺。
    這樣愚忠又聽話的百姓,是誘敵深入的上佳誘餌。
    想起十幾年前翟震為著前程,斷然對兄弟揮刀。不難想象,如今極有可能故伎重演。
    而這次,他下的賭注更大,大到可以犧牲掉整個翟氏一族。
    他的狠絕,駱鄯曾親眼目睹。
    他翟震真做得出。
    駱鄯不敢往下想,他看著翟震陰沉黝黑的側臉,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駱鄯臉色陰晴不定,翟震立馬察覺,他目光一凜,箭一般射向駱鄯。
    駱鄯渾身一顫,避開翟震刀人的眼神,定定盯著地板,臉色卻是已經變得青灰。
    他突然意識到,翟震就是一頭徹頭徹尾的狼!還是永遠喂不熟的野狼!
    父親跟駱鄯刀光劍影的眼神交匯,翟櫟渾然不知,他已經將擺在桌上的圖紙拉近,再次跟父親不厭其煩的研究起京都布防圖。
    看著父子倆交頭接耳,駱鄯不動聲色的站起來,想往屋外走,卻被翟震喝住:“哪去?”
    駱鄯身體一僵,艱難應道:“出去透透風,順便回去……”
    翟震越過埋頭看圖紙的翟櫟,冷冷盯著駱鄯:“你府裏我已安排好,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把這一仗打下來,有你的好處。”
    駱鄯渾身肌肉瞬間繃緊。
    翟震的做法,他可太熟悉了。所謂“安排好”,說明自己駱府已經被翟震的人控製,說保護,其實就是人質。
    他駱鄯隻要有點差池,敢臨陣逃脫,他整個駱家,包括所有下人,將全部陪葬。
    “駱鄯……多謝將軍照顧!”駱鄯硬著頭皮轉身,回到案桌前,跟翟櫟一起研究起那張他們已經看了八百遍的圖紙。
    翟震到底用這樣的手法控製了多少其他副將,駱鄯不得而知。他隻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
    春末夏初的丁若山,依然冷冽。
    丁若鎮的百姓在靜懿的暮靄裏再次迎來了一場綿密的春雨。
    春雨貴如油,他們或走出屋外,或站在田埂上,牽著牛,趕著羊,都微微揚著臉,感受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春雨的滋潤。
    山崖上傳來飛鳥撲騰的嘰嘰喳喳聲;在田埂上來來回回跑的家犬,突然支楞起耳朵,衝著鳥雀盤旋不敢落枝的方向,警惕的狂吠。
    “那是什麽?”天真爛漫的孩童手指半山腰,仰起腦袋,好奇的問站在一旁的母親。
    年輕的母親也在疑惑,抬起手臂,擋住刺眼的天光,想看個仔細。
    遠處已經傳來父親跟爺爺邊從田埂上往回跑,一邊失聲的咆哮:“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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