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翟櫟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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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大獄。
    翟震艱難的抬起右手,想把左側斷臂放平,免得躺下去變形,但實在太疼,冒著冷汗,折騰半天,疼得牙齒打顫,還是沒能放好。
    他不怕出血、不怕受傷,甚至覺得死亡不過碗大個疤的事,但這種細細密密又沒日沒夜的痛,實在折磨人。
    他寧願被人一刀刺中要害,死在戰場上,不願拖著斷成幾節連著皮肉的手臂,在這樣渾濁昏暗的大獄消磨下半生。
    都說受了重傷再蹲刑部大獄,大多數人就沒能熬過幾日。偏他翟震身體備棒,連續幾日沒胃口吃那些餿飯,硬是頭腦清醒,半點沒有要咽氣的意思。
    正咬著牙磨蹭,門口傳來大鐐銬被扯動的“嘩啦啦”聲。
    他本懶得理會這些聲響,但這麽多日不是躺就是坐著,暗無天日,好不容易來點動靜,他還是忍不住抬頭去看。
    “櫟兒?”翟震喜出望外:“你還活著?”
    翟櫟戴著手銬鐵鏈,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翟櫟無數次懇求牢役,讓他過來看一眼自己的父親。牢役經不住他的軟磨硬泡,加之有感於他的孝心,便順了他的意,許他戴著腳鐐手銬出來探視關在另一頭的父親。
    “我當然活著,父親是不是很意外?”翟櫟冷冷應著,眼裏說不出是悲哀還是絕望。
    翟震沒意識到兒子的異樣,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奈何手上的傷拖了幾日,腫脹難忍,動彈不得。
    他隻能硬撐著仰起腦袋,艱難的看著一身鐐銬渾身是傷的兒子:“櫟兒,你……受苦了。”
    翟櫟嘴角一抽,笑得陰陽怪氣:“受苦?父親,兒子哪裏受苦了?兒子不用跟丁若鎮的堂兄弟被盡數屠殺,也不用跟二弟那般顛沛流離,兒子好好的蹲大獄,何苦之有?”
    翟震眼神瞬間暗淡:“你……都知道了?”
    翟櫟淒慘一笑:“父親,您讓二弟隱匿南疆,我沒意見,我是哥,理當為他擋槍。但您為何騙我說讓他帶族老們離開丁若鎮?丁若鎮上萬人,都是翟氏族人,明明有機會逃脫,您生生把他們放在屠刀下,您怎這樣心狠?隻有二弟是兒子?隻有二弟配活著?其他人都是工具?”
    翟震怒道:“誰告訴你的?到底是誰?”
    “嗬!您又想殺人滅口?當年,您說安氏心懷不軌,讓駱叔同您一起屠殺安氏,駱叔做了;您同我說駱叔叛變,讓我派人滅了他駱府,我做了;然後,你就放棄了櫟兒……父親,這次,您給櫟兒定的什麽罪?叛變?還是不忠?”
    翟震臉色極為難看:“是駱鄯?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翟櫟軟軟坐下,靠在門檻上,拖拽得手腳上的鐵鏈“嘩啦啦”作響:
    “該說的都說了。駱叔如今已經沒有任何牽絆,這些醃臢事,自然也不會再替父親隱瞞。父親……您南征北戰半生,本可以不用這樣算計,靠著這份功勞,舉家合歡。孩兒不明白,您圖的是什麽?”
    翟震抬起的頭顱頹然倒下,平躺之後,大大喘了幾口氣,才緩緩說道:“櫟兒你錯了,戰功也好,什麽功也好,得來的富貴不長久,永遠有更強的人覬覦。隻有掙,掙命、掙富貴,隻有比任何人都要強悍,那些……才是你的……”
    翟櫟搖頭:“我,覬覦您了麽?族老們,覬覦麽?駱叔聽您的話,放下屠刀成了商人,他也從未起過反叛您的心……您就是強詞奪理,為自己的天生殘暴找借口……”
    翟震轉過頭,眼神淩厲的射向翟櫟:“我的好櫟兒,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我比誰都知道你,你沒資格審判我。”
    “就因為我是您兒子,隨您打殺?”
    “哼!少跟老子裝好人。父親可記得,當年安氏對你不比自己親兒子差,你……又何曾對他們手軟?你那會,不過十歲吧?把箭弩對準那些老弱的腦袋,是不是很刺激?捕獵的刺激!”
    翟櫟身子一僵,半響,才喃喃出聲:“可,安氏畢竟是外人……那些被屠殺的堂兄弟們,都是翟氏族人,我也是您的親兒子……您……也太狠了!”
    “嗬!親生?你可知道,當年弘王若不爭,他的結局是什麽?先皇隻會把他當墊腳石,用他的血,為珩王鋪路。一個能打能扛的皇子,不能站在權力頂峰,依然還是工具人。何況你我?”
    “沒話了?……弱者,就是肉蛆,就是獵物,就是工具;這就是他們活著的意義……”
    “別說了,你他娘的別說了……”翟櫟把腦袋擱在膝蓋上,埋著頭,用無聲哭泣掩埋自己的混亂。
    翟震閉上雙眼,不再看自己兒子,嘴裏喃喃自語:“論手段,論狠辣,你比不上崮兒。為父相信,他離開,孤身一人,也能闖出一片天來。你不能,你太優柔寡斷。”
    翟櫟搖頭:“父親,晚了!二弟,恐怕,已經成了案板上的肉。您千算萬算,算漏了一環,您向來把頂峰那個盯得最緊,隻可惜,他也是別人手裏的工具人……”
    翟震咬牙切齒:“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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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崮嗬嗬幹笑:“惡魔,那個惡魔!父親,克您的惡魔終於出現了。嗬……論殘忍,您遠遠比不上……您可發覺,他早就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幹得好啊!我終於解脫了……”
    “櫟兒,你……”
    “父親,從小跟在您身旁,耳濡目染,櫟兒太想在您麵前表現了,學您的狠,學您的無情……跟著您從南殺到北……到頭來,兒子還不及二弟一半功勞……連活著都不配……兒子累了……再也走不下去了……父親,二弟,我也帶走。您別怪我,這都是您教的,兒子早就跟您一樣絕情……”
    翟震右手猛的一撐,忍著斷臂的劇痛,挨著牆坐起來,滿眼血絲,惡狠狠盯住翟櫟:“櫟兒,你知道了什麽?崮兒他……”
    翟櫟嘴角淌下黑得發綠的血液,露出釋然的神情,抬頭望向屋頂,仿佛想透過那大牢厚重的石壁,飛向自由的蒼穹:
    “父親,我是您的兒子,怎會不知您的脾性?您不可能輕易向駱叔透露二弟的行蹤,除非,那是假的。南疆,他去幹什麽?您心裏比誰都清楚……”
    翟櫟聲音越來越弱,腦袋往下一耷拉,深深埋進兩膝之間,死得像個無家可歸的野狗。
    “櫟兒……”撕心裂肺的一聲哀嚎,翟震掙紮著,匍匐著,拚命往前爬,從鐵柵欄中間伸出右手,想抓住翟櫟。
    他的手剛觸碰到翟櫟襤褸的衣角,鐐銬“嘩啦啦”,翟櫟佝僂的身軀軟綿綿往旁邊倒下。
    翟震從柵欄裏伸出手,抓不到翟櫟半點衣角,卻隻看到一雙華貴簇新的錦靴,直挺挺立在翟櫟屍體旁邊。
    翟震順著錦靴往上看。
    葉小七居高臨下的笑臉,讓翟震頭皮一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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