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大覺山一片青翠，看起來跟平常郊外的山頭沒有多大區別。
    不同的是，旁的山頭，但凡有個寺廟的，都會陸陸續續有香客或者遊客登山。相比其他寺廟，大覺山上的大覺寺要清冷許多。
    晌午時分，半點人影也無。
    隻山門前的石樓旁停著一輛馬車，馬在附近悠閑的吃草，奇怪的是，馬車旁沒有人守著，連同那車夫，也是不知去向。
    石屋裏也沒有半點聲息。
    程峻跟餘慶窩在山門附近的灌木叢裏，看著山門被鎖上，孫相在幾個侍衛陪同下，匆匆走上上山石階。
    餘慶有些不安：“將軍，守門人不在門口，那就多半在樹林裏，他們這是想幹什麽？想引咱們入甕不成？莫非他們已經察覺咱們尾隨？”
    程峻搖頭：“我看不像，他們應該隻是想多一層防範。孫相來得匆忙，但他也不是傻子，定會想到要防人跟蹤。馬車留在大門口，大約是想防著，一旦有人好奇靠近，就讓潛伏在暗處的人直接幹掉！”
    餘慶不解：“若隻是普通路人好奇靠近，就這麽被殺掉，豈不冤枉？”
    “冤枉？寧可錯殺一萬，也不能有半點錯漏。他們的謀劃裏，從來沒有百姓什麽事，死了也就死了，多的是前赴後續冒出來的新生兒……”
    程峻說這話時，語氣平靜得像是描述那石樓前的馬吃掉了多少根草。
    所以，當年南疆淮揚安氏的慘案，對他們來說，不過是隨手切割的一片青草，所謂血流成河、慘無人寰，他們壓根就沒往心裏去。
    餘慶眼神一閃，臉上說不出的悲憤，他腦袋往旁微微一側，轉過臉去，生怕程峻看出他眼裏燃燒的怒火。
    程峻察覺餘慶的異樣，拍拍他肩膀：
    “放心，你們失去家園的仇，小七多年的顛沛流離，咱們一樣一樣從他們身上討回來……”
    餘慶手上一攥，盡可能克製自己，隻背著程峻默默點頭。
    他當然要討回來！翻倍討！翻無數倍的討！
    半山腰傳來一陣咕咕咕的鳥叫聲。
    “可以了，咱們上山！”程峻說著，貓腰沿著樹林往左側山腳悄聲探過去。
    餘慶緊跟其後，低低問出口：“上山？怎麽上？不怕他們埋伏？”
    程峻沒應，迅速來到山腳一塊突起的巨石下，帶著餘慶隱在暗處。
    餘慶也沒繼續追問，將軍做事自有他的道理，餘慶是個知道分寸之人。他隻暗暗將暗箭握在手心裏，警惕的看著四周，一旦有動靜，隨時出手。
    程峻意識到餘慶的緊繃，拍了拍他肩膀，讓他學著自己的樣子，挨著石壁往前摸索。
    白日出來辦事，可沒有晚上便利，程峻走得格外謹慎。
    對麵傳來低低的咕咕咕聲。
    程峻用佩劍輕敲石壁，發出低沉的聲響，回應對麵的聲音。
    “將軍！是我……郭順……”
    郭順從暗處的草叢裏冒出半個腦袋，衝程峻餘慶兩人揮揮手。
    餘慶這才明白為何程峻不慌，合著他早知道郭順守在這裏，多半提前為他們打探了好些情況。
    兩人迅速移動，到得郭順跟前。
    郭順徒手撐開那蘆葦一般高的草叢，露出半人高的洞口來：“進裏麵說話！”
    程峻毫不猶豫埋頭鑽了進去，餘慶衝郭順點了個頭，算是打招呼。卻被郭順一把扯住，整個人往洞穴裏一拽，複又轉身把那些雜草胡亂整理一番，讓人從外頭看不出痕跡。他才劈頭跟著進了洞。
    看著無語的餘慶，郭順撓撓頭：“對不住啊！老子急性子，跟你家餘暉一個樣，你莫見怪啊……”
    餘慶隻看了郭順一眼，默不作聲，臉上淡淡的，不知是計較還是不計較。
    “不是，就拽了你一把，真計較啊？你這人憋屈，不如餘暉痛快……”
    郭順話說一半，被程峻打斷：
    “說吧，什麽情況？”
    程峻一開口，郭順秒變嚴肅：“回將軍，老狐狸……哦不，那小野指定住在這山裏頭，阿骨已經聞出味來了。葉主子珩王也在，隻是，他們的地道有些複雜，還派人日夜值守，咱們不好貿然闖進去……”
    聽到葉小七也在，餘慶臉上一凜，眼裏起了殺機。
    自打知道葉小七被擄走，餘慶心裏早就抓心撓肝，恨不能殺將出去，奈何不曉得她被囚禁的位置。
    “他們有多少人值守？都是什麽人？”程峻又問。
    這小洞是個死洞，很淺，但洞口是密集的雜草，遮蔽嚴實，哪怕是白日，在洞裏還是陰暗的。
    郭順聽得程峻問話，當即劃亮火折子，接著蹲下去，隨手拿了一塊小石子，在那地上就是一頓橫橫豎豎畫起了地圖，畫得很醜，但能看得出個大概輪廓。
    他畫的是那大覺寺，還有大覺寺底下的暗道走向。
    “你怎知地道走向？”程峻不解。
    郭順又是好一頓解釋：“我師父同我描述過，他料著將軍必定去而複返，讓我郭順務必把這地圖給畫出來，將軍一會進去，至少心裏有點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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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不能說快些？”餘慶少有的打斷郭順。
    程峻郭順齊齊看了餘慶一眼，餘慶趕緊把臉上那點煩躁給收斂起來。
    郭順收回視線，手裏比劃著那鬼畫符一般的簡陋地圖，接著說道：“寺廟門口，有六人把守，其中二人是小野的人，功夫了得；這地道口不遠處，有個光腦袋和尚守著那破泥佛念經，他其實是守著那地道入口的人。小野的人，功夫跟敏銳在那大門口幾個之上，勉強能跟老子我打個平手……”
    不愧是郭順，說人家功夫好，還順帶自己也得瑟一把。
    他接著往下說道：“至於廟堂裏，那些姑子守著孫大夫人在屋內待著，極少出門。但問題都不在這寺廟上，而在這山頭。”
    程峻皺眉：“別繞彎，說重點！”
    郭順立馬正色道：
    “山裏有埋伏，很多人，約莫上千人，三三兩兩分布在各處，防得是密不透風。不知是為著守護裏頭人的安全，還是為著等咱們自投羅網？我也是躲在地洞裏，才熬過這段時日。”
    “誰的人？”程峻追問。
    “小野一半多，孫相小半，不過，我看著，都是精銳。加之這山頭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真打起來，他們這一千多精銳，至少能抵抗上萬人馬。”
    郭順說著話，程峻已經喃喃自語：
    “一千多精銳？小野是個聰明人，這樣的山頭，他知道我們不會輕易直接攻打，何況，小七珩王還在他們手上。可派這麽多人埋伏在山林裏，他們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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