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到——葉小七、程嬋、南嬰道人程騫道，接旨——”
    餘暉還沒來得及進門，宮裏的何公公就帶著幾個小太監，還有護送的侍衛，出現在穆府大門前。
    能立馬到穆府給葉小七等人宣旨，葉小七在宮裏的名頭可是程將軍府的人，不去將軍府，說明對他們的行蹤是了如指掌。
    餘暉聞言臉色一變，如此迫不及待，是要即刻對葉主子他們發難了麽？
    他眼裏陰沉，但麵上收斂，正要回應，隻聽得葉小七已經從門裏衝將出來，跟在她後頭的，有南嬰道人程嬋母女，還有阿依、陳恒、餘老伯、汪隆汪直、李修眾人，齊刷刷跪了一地。
    “小民葉小七接旨。”
    “草民程嬋接旨。”
    “草民程騫道接旨。”
    葉小七程嬋幾個的聲音在穆府大門前回響。
    “宣，葉小七等人，即刻進宮麵聖。”
    “遵旨！”幾個人同時呼應出聲。
    何公公意味深長的看著葉小七等人，也不解釋，宣旨之後，便帶著嘍囉們匆匆回宮。
    何公公雖不多說，但他可是皇上的貼身太監，派他親自出來宣旨，而不是隨便差個小太監或者禁衛軍出來，足見此事的重要跟緊迫。
    葉小七不禁回頭看了南嬰道人一眼，南嬰道人兩眼晶亮篤定，見葉小七回頭用眼神詢問他的意思，便點頭說道：“先進宮去看看，有師父在，咱不怕他。”
    葉小七笑出聲：“徒兒是做足了準備而來，為何要怕？倒是師父，本可以不淌這潭渾水……”
    南嬰道人輕歎一聲：“不該淌這潭渾水的是你，這本是我們大人之間的事，讓你一個女娃兒奔波，實在是不像話。”
    “父親，您這話說的不對，”程嬋接過話頭：“小七也該曆練曆練，她安氏身份本就跟尋常百姓不同，千年傳承，生在這樣的世家大族，承受磨礪，是她該得的，否則他日怎擔得起那樣的重擔？再者說了，有峻兒在，日後定能護她周全。”
    程嬋說得信誓旦旦，眼裏有了擔當大任的豪邁跟堅定，倒讓南嬰道人多看了她兩眼。
    “嗯，嬋兒到底是長大成熟了，做事多了顧全大局的意思，父親很是欣慰……”
    南嬰道人話未說完，程嬋臉上一熱，喏喏道：“嬋兒從前不懂事，讓父親擔心了。”
    “哼！”南嬰道人從鼻孔冷哼出聲：“你倒是知道賣乖，若不是峻兒這孩子是個出息的，幫了小七一把，老夫懶得出來管你們這些爛事……”
    程嬋賠著笑臉，一半撒嬌一半佯裝生氣道：“知道了。女兒跟峻兒是沾了小七的光，日後定會好好待她。女兒還曉得，若小七有個三長兩短，父親多半提刀來尋我母子的不是。好嘛，知道的，曉得師父心疼小七，不知道的，還當那小七是父親親孫女兒，峻兒是個撿回來養的野孩子……”
    南嬰道人臉上一唬，兩眼一瞪：“怎就不是親孫女了？她打小一個人長大，還擱山裏活了好些年，跟個野人一般，身邊也沒個像你這樣的母親疼她，你是不心疼，老夫想著心都要碎了……她父親母親阿公阿婆若在，該多疼？”
    “是是是，父親提點的是。嬋兒知道該怎麽做了……”程嬋趕忙貼上笑臉，恨不能指天發誓，日後把葉小七供起來寵著。
    這頭，葉小七趁著兩老鬥嘴，已經迅速給汪隆汪直還有餘老伯幾個安排了事，看著他們上馬車離開，才回頭讓餘暉駕著一輛馬車，過來接了南嬰道人跟程嬋，三人迅速上得馬車，嘚嘚嘚趕往皇宮。
    近了宮門，早有兩個小太監遠遠候著，看到穆府馬車出現，一溜煙跑將出來，畢恭畢敬迎著三人下了馬車，一路引著往宮裏去。
    看小太監誠惶誠恐的樣子，不像是拿人進去審問，倒是小心伺候著，生怕得罪了他們。
    餘暉看在眼裏，心裏一鬆，但還是不敢放鬆警惕。
    他緊緊攥著馬車韁繩，跟在另一個小太監身後，進了馬廄，將馬車馬匹安置好，人就在裏頭候著，但整個人依然保持戒備，兩眼四處查看，試圖捕捉一切可能的不利因素。
    另一頭，前往泰和殿路上，連夜上朝商議大事的朝官們正魚貫而出，各自出宮。
    葉小七三人往裏走，朝官們往外趕，好些人認識葉小七，他們紛紛衝葉小七拱手施禮問候，滿臉堆笑。
    葉小七一路回禮一路疑惑。
    待得人少些，她忍不住回頭跟自家師父小聲嘀咕：“師父，從前我也進宮，也認得這些人。他們看見我，總端著，多是我先問候，他們頷首簡單回個禮作罷。今日怎如此怪異？一個個上趕著搶先打起了招呼，讓徒兒心裏有些毛，總覺著被他們給賣了……”
    南嬰道人跟程嬋對望一眼，兩人露出會心一笑。
    老人家意味深長：“你呀，正經做事時，聰明得師父都趕不上；這一鬆懈，又傻乎乎一根筋，腦子轉不過彎來……你莫不是忘了？今兒在戰場上，你以安氏後人身份被小野當成人質，威脅皇上，你非但不驚慌，還大喊弓箭手放箭，這份求死成全的大義，可不多見！今兒一戰，有點責任感的朝官都暗自上城頭觀望，他們早就看了個全乎。此刻，對你的尊重，是實打實的敬佩，也是對安氏的認同……你呀，是不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事，整個安氏，經這一戰，算是正了名了……”
    葉小七一路聽著師父的絮絮叨叨，她默不作聲，隻埋頭朝前邁步，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朝官們的認同、師父的讚賞，她聽著，心裏莫名有些酸楚。
    她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為此，承受的苦難是罄竹難書。
    但觸摸到終點那一刻，突然心裏落了空。空蕩蕩的虛無感，讓葉小七不知所措。
    正名？單單語言上的認可，還不夠。
    她要的是皇上親自下旨。
    但，此事錯在皇上，他當年那封不經審查就發出去的詔書，讓安氏幾乎覆滅。
    此刻，要他主動承認自己當年犯下大錯，他能麽？
    如若不能，自己又該如何？
    拿刀架著皇上脖頸，逼他寫詔書？
    那不成了謀逆？
    走到最後一步，已經沒有退路，若真如此，謀逆又如何？！
    泰和殿近在眼前，葉小七雙腳突然變得千斤重。
    她知道，程峻早就進宮，她不知麵臨的是什麽。程峻會支持她麽？支持與否，局麵都不會好看，她又該如何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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