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兮兒……”
    小七麵色煞白失魂落魄的模樣把珩王一嚇，他猛的站起來，繞過案桌，快步走到葉小七麵前，扶住她雙肩，輕輕搖晃：“兮兒……莫嚇你珩伯伯……”
    葉小七瞬間回魂，她抱歉的看著珩王：“珩伯伯，我沒事。您……還是叫我小七吧，用了十幾年，習慣了。”
    珩王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葉小七肩膀，安慰道：“莫不是累了？快坐下……”
    葉小七搖搖頭，徑直走到那些箱子前。
    一個一個箱子看過去，在其中一個箱子前停下腳，伸手，想觸摸那些她曾經熟悉的古籍，但將將要碰到書簡瞬間，手跟被燙了一般，猛的收回。
    她不敢碰。
    眼裏卻已經蒙了一層水霧，身旁的珩伯伯也變得遙遠……
    前塵往事就像流水一般，在她大腦裏緩緩流淌。父親的嚴苛、母親的包容、祖父的慈祥、祖母的無底線寵溺……還有其他族人、家丁，他們在淮揚那個古樸寬敞的安府來來往往，經過她麵前，都衝她點頭微笑。
    那些熟悉的笑顏刻在她大腦深處，伴隨著她跟哥哥還有其他堂兄弟姐妹們郎朗讀書聲，回蕩在空氣清新的淮揚鎮上空。
    天好藍，翠綠青山映襯在緩緩流動的淮揚河上，碧綠得讓河裏打魚的阿公樂嗬嗬笑不停。
    滿山滿野青翠，意味著又是一個豐收年，意味著牛馬壯碩、鴨鵝肥美，阿公高興……
    “小七，你看看，可還有缺漏？若沒有，珩伯伯派人進山，這些，都該讓它們重見天日了……”
    珩伯伯慈愛的聲音再次將葉小七拉回現實，她輕掐了一把自己手臂，那一揪的刺痛讓她瞬間清醒，嘴裏應著：
    “應該都在這裏了。翟震這狗賊，倒是曉得這些古籍的好處，竟真的搬得幹幹淨淨。可他終究是個莽夫，知道古籍是不可多得的寶貝，卻不曉得如何使用……也幸虧他不用，若放了出去，不知該遺失多少，世人多愚昧，不珍惜也是常有的……”
    葉小七手上輕輕撫摸著那些蒙了塵的書簡，嘴裏喃喃自語。
    珩王看在眼裏，不免心疼：“小七莫擔心，當初你既然委托珩伯伯護這些古籍周全，珩伯伯自然會管到底。先帶回我珩王府安放，待淮揚安府重建，再送進你安府……”
    葉小七抬起頭，感激的看向珩王：“珩伯伯，我不過給您去了一封信，告知古籍藏處，您竟親自來，還是一個人，這也太冒險了，您該帶幾個親信在身邊才是。”
    珩王擺擺手：“無妨，這地方也不會有其他人。其實本王早就安排人在山下守著，不讓人靠近，本王護衛也在。這些事，知道的人太多也不妥，不必讓他們進鎮……本王想著你京都事情已了，近日可能會來，便也過來看看，竟真撞上了。”
    “山下？”葉小七詫異，她一路上山，可沒發現有其他人在附近駐守。
    珩王笑笑：“他們都是知道你葉小七名頭的，不等靠近，就自隱去了。這都是我事先交代清楚，不必打攪到你。你們自然不會察覺到。”
    能讓葉小七察覺不到，這樣的人馬絕不是京都那些禁衛軍能比。
    葉小七再次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珩王，很不見外的問道：“珩王伯伯，您藏得挺深啊！連我都被糊弄過去了！這要是南北真的開戰，帥旗在您手上，恐怕京都討不到好吧？”
    珩王啞然失笑：“好你個小丫頭，數你最精。怎的？怕你心上人被欺負？”
    葉小七臉上一熱，卻是沒有扭捏，大大方方承認：
    “程峻有他自己的本事，我倒是不擔心。我隻是不希望大隋內裏相爭，到時百姓遭殃不說，還有可能給外人撿了便宜。珩王伯伯如此收斂鋒芒，是個能幹事的；程峻能力更不弱，與其針尖對麥芒，還不如強強聯合，安內攘外，給大隋百姓幾年安寧日子過……”
    珩王點頭讚道：“嗯。不愧是安穆的好女兒，句句不離百姓。”
    “珩王伯伯隱藏實力，不跟朝廷爭執，安於一隅，不也是為著一方百姓能有個安穩日子？”
    葉小七的話讓珩王臉上一收，他沉重的搖搖頭：
    “唉……僅僅是不起爭端，還是太過被動。眼睜睜看著朝堂貪腐成行、朝臣爭權奪利、各地守將互爭長短、爾虞我詐……這最終，受苦的還是百姓……你看看，本王倒是讓步了，可最後這局麵還是如此糟糕，小七，你倒是分說分說，你珩王伯伯這一步，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葉小七滿眼狡黠：“珩王伯伯莫拿小七打趣！小七哪裏知道這些？”
    珩王手指葉小七，苦笑道：“看看看看……一百個心眼，說的可不就是你這鬼丫頭？”
    葉小七趕緊擺手否認：“冤枉！我縱有一百個心眼，也不敢往您身上使……”
    “哼！你還不敢？有你不敢的麽？”珩王佯裝生氣：
    “你當年肯留在我王府，不就是想看看，我這個落魄藩王還有沒有野心？發現本王整日隻會鬥雞遛鳥、賞花潑墨，你才失望離開，前往京都尋機會，最後碰上程峻，一路扶搖，一路複仇，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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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小七深深看了珩王一眼：“原來，您一直都知道啊？……隻是，您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說來聽聽……”
    珩王饒有興致。
    “珩伯伯，我打小就知道，凡事不能靠別人。複仇是，給我安族正名也是，為天下蒼生更是。若真想為大隋，為百姓做點什麽，不但要有實力，還得有決策權，方能成事。就如剛才您所說，空有一腔悲憫，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朝綱腐朽，百姓疾苦……如此，還不如直接奪了那鳥龍椅，自己坐上去，辦點事實，何其痛快？曾經，我的確把希望放在您那，可惜，您從頭到尾一再猶豫，許是顧慮兄弟情分，下不去手，到底還是太過良善，反而捆了手腳。所以，我選擇了程峻，至少，他雖有情，卻不被情感所困，該決斷時，絕不含糊！”
    珩王心有觸動：
    “所以，你選擇輔助心思純正又勇敢果決的程峻上位。接著，又去信本王，故意讓本王替你守護這些金石古籍，讓本王有機會翻閱古籍。目的，就是讓本王知道你祖上用心良苦。本王自然就會一半協助程峻，一半又牽製他。再加之，你的江湖勢力，這麽一頓操作，可不就是你自己掌控了全局？多方牽製下，百姓方能安穩，那些蠢蠢欲動的朝官們也才老實，至少不至於太過猖狂。說到底，我們幾個，不過是你小七的棋子，是也不是？”
    葉小七臉上秒變嚴肅，後退兩步，雙手抱拳，納頭便拜：“安兮兒代父親祖父及安氏先祖們，謝珩王伯伯成全！”自稱安兮兒，足見葉小七恭謹。
    珩王沒有上前扶人，隻正色道：“你怎知本王會答應？”
    葉小七納頭再拜：“若不是珩伯伯有意成全，我安兮兒，走不到今日。我不傻，沒有珩伯伯暗中襄助，恐怕，我早就死在半道上，哪裏還有機會在京都興風作浪？”
    珩王啞然失笑：“狐狸！比你那師父南嬰道人還要狐狸！老狐狸帶出來的小狐狸，果然夠奸猾……”
    葉小七嘴角一撇：“珩伯伯，這奸猾二字，我可不敢跟您比！”
    珩王哈哈大笑，指著葉小七：“鬼丫頭……本王怎就拿你沒辦法？”
    葉小七正待回應，突聽得門外“鐺”的兵器碰撞聲，緊接著，又是一陣淩亂打鬥聲音。
    “不好！有人偷襲！”
    葉小七“恘”的拔劍，擋在珩王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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