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死了？”魏明帝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大勢已去，他臉上不見驚慌。
    容寂仍坐在龍椅上，位置調換，居高臨下瞧著他的父皇。
    魏明帝身上餘毒未清，倒也不似他這幾日偽裝的那般命不久矣，他身上明黃寢衣單薄，負手而立，背脊微微彎曲，中毒虛弱導致頭發白了大半，呈現出老態。
    “父皇看似對太子最冷漠，實則一次次想放過太子，這次就連給父皇下毒，父皇也打算原諒他？”容寂冷冷譏嘲。
    魏明帝當真是老了，肅王謀反他留了其性命，太子篡位，他命大理寺關押而非立即處死，便是也不忍心殺這個兒子。
    “父皇導了一出廢後廢太子的戲，實則在父皇心中占了一些分量的恰恰是皇後和太子。”容寂淡淡道出實情。
    皇後不爭不搶的性情能在宮裏安然活這麽多年是個奇跡，後宮妃嬪眾多，唯一與魏明帝少年夫妻走過將近四十年歲月的隻有皇後。
    魏明帝還是皇子就娶了王氏嫡女為王妃，在這之前，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從小相識。
    或許是誤會，或許是不認同魏明帝的為人，或許是日久離心，皇後在宮裏吃齋念佛，一年到頭都不想見到魏明帝一眼。
    人性複雜，到如今的年歲，魏明帝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與皇後是否還有情分在，聽到容寂戳穿他在意皇後和太子，魏明帝雙唇抿住，否定的話說不出口。
    容寂觀察到魏明帝的神情，冷冷嗤笑，他說的僅僅隻是占了一些分量而已，帝王心中的一些分量遇到關乎國本的大事根本無足輕重。
    “父皇當年陷害前廢太子，殺齊王、恭王，血洗宮城奪得帝位，兒臣要奪位，父皇其他具有威脅的兒子，兒臣自然也全都不會放過。”容寂與魏明帝兩雙極為相似的眼睛對視。
    從容寂在隴右立下戰功開始，魏明帝就發現了最像他的兒子其實是容寂。
    做尚書令、立戰功、開拓版圖、文武雙全、殘殺手足、逼父篡位，為奪帝位不擇手段，這些魏明帝自己全都做過，容寂不過照著他的所為重新做了一遍。
    容寂是當之無愧的政治家、陰謀家、野心家，有狼性、有宏圖大誌，魏明帝不得不承認，容寂之後稱帝若能有他的雄心和魄力，大魏會走向空前的盛大繁榮。
    魏明帝落敗，不滿容寂篡位的手段，不放心把大魏交到容寂手裏，他也無可奈何。
    “你是怎麽找到太子的？”魏明帝有意保太子一命，投降的反叛軍裏沒找到太子，魏明帝暗中派了鷹翼衛出城去找尋，把太子護送到安全的地方。
    但是鷹翼衛這幾日都找尋無果，人不會消失地如此徹底，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太子已經死在了容寂的手上。
    “父皇既已知兒臣手上有別的勢力，從一開始就想奪下父皇的皇位，太子隻是兒臣逼迫父皇的一顆棋子，棋子無用當然立即除之。”
    “反叛軍圍攻上京城當日兒臣就派人去殺太子，把太子的屍首混在城外亂軍的屍體中沒有聲張，父皇派的鷹翼衛當然找不到太子。”
    容寂率援軍入城突厥大軍即兵臨城下，城外堆積成山的屍體來不及收撿，被突厥大軍踏於馬下，太子同樣被踏成了肉泥。
    魏明帝想到此處，瞳孔收縮，沒有意料到容寂比他想象中還要心狠。
    “你恨朕，要親手殺朕給你娘報仇？”魏明帝氣怒攻心，渾身發抖。
    “魏帝陛下擔不起臣叫一聲父皇，除了血緣相親，臣與陛下算不上父子。”容寂眼神如炬，如何看不出魏明帝這六日看似器重他這個兒子，實際上都是在演戲。
    “太子身邊那位高人，跟你是什麽關係？”魏明帝的猜測還未得到容寂的親口承認。
    “正如陛下所料，是臣的舅舅，當年他在大火中救走了臣的母親，讓臣得以降生在這世上。”容寂口吻平淡如水。
    若容寂對魏明帝的恨有十分，容寂舅舅對他的恨至少都有一百分。
    容寂從小被那樣的人教養長大，大魏江山落到容寂的手上，魏明帝頓感此生最大的失敗就是多出了容寂這麽一個兒子！
    氣到站不穩，容寂沒有一點要起來扶皇帝的意思。
    口口聲聲稱臣，容寂坐在龍椅上巋然不動。
    “臣方才擬好了傳位詔書，陛下上前一觀，即可蓋上國璽。”容寂費了那麽大的周折要的當然不止一個太子位，禦案上攤開擺放的不是奏章，而是一道聖旨。
    明明幹的是篡位的事，容寂還想讓魏明帝親自承認他的皇位來路正統，魏明帝一個冷冽的眼神橫過來。
    容寂麵不改色，氣定神閑，“臣奪位不過是跟陛下當年一樣，認為陛下所有的皇子都不如臣，臣的膝蓋對著他們跪不下去。”
    “哼，狂妄至極！”過去三十多年，魏明帝早就忘了自己奪位的心態。
    當年的情形，他的功勞過甚，太子和齊王、恭王容不下他，等太子登基，受到齊王、恭王的挑撥，新帝一定不會放過他，與其坐以待斃，魏明帝自當先下手為強。
    或許被容寂說中了，先帝眾皇子都不如他，要他俯首稱臣，他心裏不會服氣。
    魏明帝閉目不靠近禦案，也不看那道聖旨，整座大魏宮都被容寂掌控，就算他不承認容寂是新帝，容寂也有法把這道聖旨變成他的旨意，魏明帝胸腔裏堵著一口氣，死都不願意承認容寂是正統繼位。
    “陛下在逼臣弑君？”容寂這才從龍椅上站起來。
    魏明帝帝王的威嚴不容侵犯，寧願被容寂篡位所殺，也不會受逼迫傳位給容寂。
    “陛下今夜殯天，臣可以讓奉禦佐證陛下是病故，國璽在臣手中，這道聖旨當眾宣讀，無人會懷疑不是出自陛下本意。”容寂拿著聖旨慢步繞到魏明帝的麵前，將聖旨攤開呈現在魏明帝眼前。
    魏明帝仍不看一眼，仰頭等候容寂做出弑君篡位那一步。
    禦案底下藏了一柄寶劍，容寂收回聖旨，扣放在禦案上，順手抽出底下藏著的寶劍，對準魏明帝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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