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快嚐嚐這個燒梅，真的不膩哎，絲絲甜味帶著肉香，還有花生的酥香。還有這個龐公燒雞，還有這個炒湯圓，還有這個燒鵝……”
    “嗯，好。”
    “過來給你擦擦嘴。”
    “多大的人了，怎麽又弄到自己衣服上了。”
    剛剛的事情就仿佛隻是一個毫不起眼的插曲，很快就被眾人拋到了一邊，但是不是真的都忘到了一邊，就隻有她們自己知道了。
    高正儀和李秀容兩姐妹一個喂的開心，一個哄的自然，就這樣一路邊逛邊吃，沒一會兒就來到了市場的中央。
    隻見裏麵隱隱約約的好像有一群穿著十分喜慶的中年漢子似乎在按著一定程序在舞動著什麽，可惜太遠了隻能看到一個大概，邊上鑼鼓鐃鈸的伴奏倒是聽得十分清晰。
    “我說今天這邊兒怎麽熱鬧呢，原來是把漢陽縣那頭兒的舞龍隊給請來了。”
    “畢昇哥你過來了啊，我們在這兒呢。”
    “畢昇哥，這裏這裏。”
    正發愁怎麽從前方黑壓壓人群裏擠到前麵去的高正儀在聽到畢昇的聲音後，眼珠子一轉就計上心來，刻意提高了自己的嗓門兒，好讓前邊兒看熱鬧的人能夠聽到。而她身邊的李秀容也是有樣學樣，甚至還誇張的揮了揮胳膊。
    “你們兩個家夥也不知道尊老愛幼，我這把老骨頭差點兒都被擠散架了。”
    還不知自己被麵前這個倆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給利用了的畢昇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和跟在後邊的郭念禎幾人快步朝著高正儀兩人的方向走去。
    “誒，老嫂子，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喊老畢頭兒的名字了，不會是那個老畢頭兒吧？”
    “大妹子肯定是你聽錯了，老畢頭兒都多久不出門了，估摸著早就拉倒了，怎麽還可能來看舞高龍呢？”
    “也對，這年紀大了，耳朵也跟著不中用了。”
    前方的兩個老媼正聊的熱火朝天，卻不知她們編排議論畢昇的話全部都一字不落的進了正主的耳朵，而那位正主也在身邊兩個小狐狸的攛掇之下磨刀霍霍向老媼。
    “你們是在說老朽嗎，嘿嘿，我來找你們玩兒了，嘿嘿嘿。”
    在嚼舌根的倆老媼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猶在議論不休。心中憋了一口惡氣的畢昇把頭發往下一散，眼神呆滯的就朝著他們的肩膀就拍了兩下，嘴裏還時不時發出嘿嘿傻笑。
    “誰這麽～～～啊啊啊～～老畢頭兒 ，媽耶～～～”
    被人打斷倆老媼很是不爽，還不耐煩的把畢昇的手給打了下去 ，但當耳邊聽到那句如魔咒一般熟悉的嘿嘿傻笑，兩人僵硬的把脖子轉了過去。
    當看到畢昇那張幾乎要貼上來的大臉，嘴裏的嗬斥也隨即變成了慘叫，邁開兩條老腿就沒命似的朝著兩個方向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跑沒影了，隻留下了一隻被踩的變形了的布鞋。
    “過癮呐，過癮，叫你們平日裏沒事兒總是傳老朽的閑話，嚇不死你們。走，哥帶你們到前麵看舞高龍去。”
    看著兩個老太太落荒而逃的背影還有周圍紛紛退避三舍的行人，畢昇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像一隻鬥勝了公雞一樣，昂首挺胸的帶著身後幾個小的邁著四方步，心安理得的占了最前排的位置。
    “畢昇哥威武，不過，這舞高龍又是怎麽回事啊，畢昇哥你給我們說說唄。”
    “是啊，畢昇哥你就給我們說說唄。”
    高正儀在成功拍了一記馬屁之後，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眼前的舞高龍之上，渴望的看著身旁的畢昇，而另一邊的李秀容更是毫無壓力的拉著畢昇的袖子撒起了嬌。
    “你們兩個真是夠了，不過這樣才像是一個小女孩兒該有的樣子嘛。”依然墜在高正儀二人身後不遠處的郭念禎如此想著，嘴角竟也跟著微微翹了起來。
    “好了好了，再晃下去老朽就被李姑娘你給晃散架了，老朽給你們講就是了。”
    將自己已經被抓的皺皺巴巴的衣袖從李秀容的小胖手兒中輕輕拽了出來，重新固定了一下頭上的發帶之後，畢昇便開始給身邊的兩人講了起來。
    “舞高龍?這項技藝啊，在我小的時候，聽我的祖父和我講，似乎起源於前唐貞觀年間的，流行於鄂州漢陽軍縣）那一帶。”
    “它的龍頭差不多有一丈五高，龍頭、龍身、龍尾分開，整個龍身斷為十截，它的龍尾又與普通布龍的龍尾相似。這項技藝的舞龍方式奇特，和別派不同，屬豎式舞法。”
    臉上浮現起了一抹回憶的神色，畢昇悠講起了自己那塵封已久的童年往事。
    “相傳在前唐貞觀年間的時候，整個中原連年大旱，顆粒無收，當地官府組織了多次求雨，卻依然滴雨未落，本地的龍王在得知了此事後，拯救中原的數萬名黎民百姓，祂公然的違抗天命為旱區降下了甘霖。”
    “此事過後，犯了天條的龍王就被抓到了天上，十分震怒方的玉帝就下令給當時的人曹官魏徵在雲夢澤那裏把這個龍王給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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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老百姓為祈求新的一年風調雨順，就會在每年龍王被斬的日子通過舞高龍來祭祀那位被斬的龍王。”
    畢昇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似乎是在為那位龍王的境遇惋惜，又似乎是在追憶那一去不複返的少年時光。
    “嗬，荊山長號泣血人，忠臣死為刖足鬼。”
    聽完了高龍傳說的高正儀的眼神突然冷了下來，望著虛空之中汴京的方向，低低呢喃了一句過後，嘴角勾起一抹譏笑的弧度。而圍在她身邊的幾個同樣剛剛在不久前親身經曆過一場政治風暴小家夥們也紛紛低下了腦袋，心中感慨頗多。
    “舞高龍是天下眾多龍舞中最為獨特的一種。另外啊，整個紮製工藝也是十分講究的，特別是龍頭的紮製要經過穿筋、固骨七八道工序。”
    “再有就是舞高龍的技法，主要有轉、掃、舉、抖、托、叩等等，其中最驚險奇絕的是口銜齒托這一絕技了……”
    發覺到氣氛不對的畢昇急忙止住了話頭，又和眾人講起了高龍的製作工藝還有舞高龍技巧要領，但眾人明顯興致缺缺，講了沒一會兒他也索停住不講，陪著幾個小的一同默默的看完了這場舞高龍。
    “淩萬頃之茫然,忽焉縱橫,踰波趨淖,躡雨淩虛。”
    “嘀嗒～～嘀嗒～～”
    “龍王爺顯靈了，龍王爺顯靈了。”
    “龍王爺顯靈了，龍王爺顯靈了。”
    ……
    在舞高龍的隊把頭念了最後一句楚辭之後，灰蒙蒙的天空之上竟然給麵子的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圍觀的人群不知誰先開口喊了一句，最後確是演變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狂歡。
    “吾道不孤啊，蘅蕪，畢昇哥咱們走吧。”
    “嗯，走吧。”
    “嗯，走吧。”
    一路之上小雨就那麽不大不小的下著，雖不至於把人立刻澆濕，但淋在身上卻也總歸是難受，最後畢昇還是決定去挨著東市最近的李應家裏去借幾把傘。
    “邦邦邦～～”
    “李應大哥在家嗎？我是借住在畢昇家的高正儀。”
    ?把被人家誤會，高正儀沒有讓畢昇出麵，而是選擇自己親自出馬，輕輕叩響裏正家的大門。
    “來了，來了。”
    “吱嘎～～～”
    一聲婉轉如鶯啼的女聲從裏間傳來，接著就從大門裏伸出了一隻素手，再接著就是一名三十上下，身材阿娜的女子打著一把油紙花傘從門內嫋嫋婷婷的走了出來，所過之處帶起一陣香風。
    “原來是高家妹妹還有幾位小義士啊，這這下著雨，快先進府躲躲雨，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出來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裏正李應的妻子仇氏，聽見門外扣門的是高正儀幾人，連木屐都沒換就急急忙忙的打著油紙傘迎了出來，她始終牢記著自家相公的交代，這幾個從外地的來的孩子隻可交好，不能得罪。
    “不敢有勞李家嫂子，這雨也不大，借我們姐妹幾人幾把紙傘就好，況且我們已和別人約好了時間，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見出來開門的人不是李應，高正儀就委婉的拒絕了這位仇氏的熱情邀請，雖然自己一行都是半大孩子，但畢竟還跟著一個畢昇成年男子，總歸是不方便的。
    “這樣啊，那既然高家妹妹和人家有約，那嫂子這次就不橫叉一腳了，那個李瓊啊，去庫房取四把紙傘過來，動作快一點兒。”
    心思剔透的仇氏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想明白了高正儀的用意，在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之後，索性就坡下驢，直接用這個現成的借口給了雙方一個完美台階。
    “大娘子，紙傘拿來了。”
    仇氏正說話間，一路小跑的李瓊已經把傘取了出來，臉上的雨水都去擦，就又一路跑了過來。
    “嗯，直接拿給高家妹妹吧。”
    “小高姑娘，給。”
    “謝謝李家嫂子還有這位哥哥了，正儀還有約在身，這裏就先告辭了，他日還傘必將登門拜謝。”
    朝著門口的仇氏和李瓊福了福身，高正儀就和身後的幾人撐著紙傘離開了，聽著雨點一滴一滴打在傘麵的聲音，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巷子的盡頭……
    ……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打著油紙傘的幾人迎著小雨不慌不忙的向北城的方向走著，心情突然變好的高正儀還搖頭晃腦的念了幾句應景的唐詩，可是好心情還沒維持多一會兒，就被不遠處的一聲哭嚎給給生生打斷了……
    隻斜對麵的一戶人家掛滿了靈幡，府門大敞四開，匾額的地方光禿禿的，隻留了三朵醒目且格格不入的大紅花隨著微風輕輕搖曳。
    而諷刺的是，門口的那個原本應該披麻戴孝的女子卻是在頭上著戴如意雲形金冠，銀鎏金發釵，身穿粉紫色羅製牡丹海棠花紋大袖衫，下身是同款褶襇裙、內搭一件絲質寶相花紋單衣、領緣、袖口鑲有刺繡花邊，渾身上下珠光寶氣，濃妝豔抹，顯得與整個宅院的色彩十分的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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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她正在抱著一個一身青綠色官服，年紀約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放聲大嚎。
    “大人，是妾身殺的這一家子豺狼虎豹 你快點來抓妾身啊！！！”
    “陳大娘子，莫要害怕，有本官在定是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我的青天大老爺啊，真的是妾身動的手。”
    “你放心，不用懼怕那個賊人，有本官在定會護你周全。”
    “你，你可真是個清湯大老爺，清湯大老爺～～～”
    接連解釋了幾遍的陳氏最後也直接選擇了放棄，再看向張輜重的眼中的之中也多了一抹複雜。不是這孩子咋這麽強呢，我都說了是我幹的，你把我帶走不就結案了嗎？
    “咳咳咳，眾鄉親們，大家不要看本官年紀小，但這是本官赴任處理的第一件大案，定會給大家一個公道。”
    張輜重說著扶起陳大娘子，麵向圍觀的眾人，“都說這新官上任三把火，既然有人敢做出如此大案，那就別怪本官這第一把火不近人情了。”
    “而且這還沒完，本宮還有第二把，第三把火。”
    張輜重說著便鬥誌昂揚挺起了幹瘦的胸膛，豪氣幹雲的和四周圍觀的群眾做出了保證。
    “本官向你們保重定會讓著熊熊大火燃燒整個蘄水縣。”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這幾句話卻瞬間勾起了眾人不太美好的回憶，在大夥的眼中，他正在和身邊進門第一天就火燒夫家祖宅的陳大娘子重合了起來。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好，大家快跑！”
    反應快則是拔腿就跑，邊跑還邊大聲呼叫。
    “新上任的知縣要放火燒城了，大家快跑啊。”
    就連路上吃糖的孩童，也停下動作哭著叫喊著。
    “救命啊！！！”
    眾人瞬間如同鳥獸狀般四散而逃，最後隻留下一臉尷尬的陳大娘子和一臉懵的張輜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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