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友情，愛情，泛泛之交，點頭之誼，生死知己——它們同樣重要，是人的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沒有人該為了一個人，放棄一切，那是放棄自我。
    就算為了很愛很愛的人，也不應該。
    愛情是生命最絢爛的煙火，但生命中如果隻有這一束煙火，那就太悲哀了。
    薑璃淺真心對他好，所以她不希望他的生命變得貧瘠，變得悲哀。
    “師姐……”許宥安驀然抱住薑璃淺，把頭埋在她的脖頸處，微顫的尾音泄露了他混雜著淚與歡喜的難過，“別對我這麽好，好不好？不要再對我更好了……”
    很多人都覺得他的師姐不懂愛，不知道什麽是愛，他們覺得師姐的眼裏隻有劍，隻有大道，隻有宗門的興衰榮譽，所以他們怨恨她，怨恨她為什麽不肯將她的雙眸凝落在自己身上，為什麽不肯像他們一樣愛到瘋狂，愛到聲嘶力竭，愛到天崩地裂。
    隻有他知道不是這樣的，他師姐的愛隻是太高尚了，融匯了所有的讚歌和美德，容不下一絲一毫的陰暗和齷齪，她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托舉她在乎的人，讓他們站得更高，看得更遠，成為更好的自己。
    她希望他能更開心，過得更好，希望他的生命能夠更加輝煌璀璨。
    如果離開她，他，他們，能夠變得更好，她願意的。
    可是他們這些惡心的臭蟲，隻會討厭她的高尚，討厭她的纖塵不染，討厭她為什麽可以這麽美好！
    要把她拉下來才行，把她弄髒，把她弄得破破爛爛，他們才能握住她的腳踝，忘卻本身的齷齪，享受她的美好，仿佛他們真的和她相配。
    師姐啊，你根本不明白人的心能有多惡毒，一個人有了愛，仿佛一切罪惡都有了免死金牌，他未必會變得多麽道德，反而更下三濫，更無恥。
    更像浸了毒的毒蛇，毫無負擔地打開一重重罪惡之門。
    皎潔的月光照亮黑暗的時候，時間久了，黑暗也會貪婪地想要將她吞沒。
    “阿宥……”感受到滴落在脖頸間的冰涼，薑璃淺一下怔愣住，嘴唇開開合合，竟是好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為什麽……為什麽這麽難過。
    難過到她也覺得心髒在隱隱作痛。
    “我不想騙你。”許宥安的聲音悶悶的，手上卻把她抱得越來越來緊，“師姐，再給我點時間好嗎？等到時機到了，師姐想知道什麽，我都會告訴你，一字一句都不做謊，否則就讓我一生修為盡散，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小師弟！”薑璃淺失聲喊他，聲音都變調了。
    他怎麽可以發這樣嚴重的誓言，他到底知不知道，修士發下誓言，是真的會應驗的！
    許宥安任性地蹭了蹭她的脖頸，聲音裏帶著撒嬌，乞求道：“師姐，我的生命裏能有你，已經是我最大最大的努力，最大最大的幸運了，別再讓我去愛別人了，好嗎？求你了，師姐，你就疼疼我。”
    薑璃淺瞬間麵紅耳赤，推他也不是，不推他也不是。
    這，這都是說得什麽話，他從哪裏學來的？
    太不正經了！
    狠狠咳嗽兩聲，薑璃淺結結巴巴道：“算……算了，反……反正以後還有很多時間……很晚了，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天就要大比了，得保證充沛的精力！”
    許宥安輕輕“嗯”了一聲，可就是不肯鬆開抱住她的手。
    薑璃淺的臉頰都快燒得冒煙了，忍不住象征性推了推他：“阿宥？”
    “嗯，我在，師姐。”
    薑璃淺紅著臉，輕聲說：“該回去了。”
    許宥安又不做聲了。
    “？？？”
    小師弟什麽時候這麽黏人了？
    “該回去了。”
    “哦。”
    “許宥安！”
    “嗯。”
    薑璃淺放棄了。
    罷了，隨便他抱吧。
    她這麽想著，歎了口氣，也伸手，輕輕回抱住了他。
    夜風很涼，太昆宗的空氣裏到處都彌漫著水靈氣的濕潤，隱隱間，竟然有水下靈曇花的香氣傳來，淡雅又迷人。
    ………………………………………………
    “師弟，清止師弟！”
    “快醒醒，再不醒，你辛辛苦苦寫的《天乾宗千年發展大綱》就要被二師兄扔進火爐子煉丹了！”
    “誰？誰要把我的《大綱》扔去煉丹？”猛地驚醒，清止慌忙去尋不見了的手稿。
    “這裏呢，這裏呢，別找了，沒丟。”少女笑嘻嘻地把一摞厚厚的紙張從身後拿了出來，眼中全是狡黠透亮的光。
    “小師姐，你又欺負我！”清止氣急了，雙頰鼓鼓，嘴巴快撅到天上去了。
    少女眨眨眼，猝然靠到他眼前，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像是沒想到一般：“這就哭了？”
    “小師姐！”清止想要生氣，可麵前的少女靠得太近，看得他止不住地麵頰發燙，整個人都快煮熟了。
    最後沒法子，竟然隻能生自己的悶氣。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還不成？別哭了。”少女快速掏出一個帶著桃花香的手帕，仔仔細細給他擦眼角浸潤的淚水，溫柔哄道，“小師姐給你把《禁地大全圖》偷來了，你不是想看嘛，給你。”說著，就把壘起來有兩人高的書冊從乾坤袋裏拿出來，整整齊齊放到了他麵前。
    清止一愣，而後咬緊下唇，低下了頭。
    “小師姐，你幹嘛對我這麽好？他們都覺得我假清高，冷漠得很，根本不願意搭理我。”
    少女笑意盈盈，捏了捏他的小臉：“怎麽會，咱們峰的清止啊，是最乖，最上進，最可愛的師弟了，我就特別稀罕。”
    “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最後你卻狠心地，親手把你從我的心裏挖了出去，一點兒也不管我會痛成什麽樣子。
    驟然睜開眼，清止伏在石榻邊，嘔出一口血。
    “哎哎哎，我說你，明知道不該想她的嘛，一旦想到她，你的心境就不穩，很容易走火入魔的！”江尋手忙腳亂，給他紮針拿藥。
    守在旁邊的江月明也是一臉無奈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