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林老頭還在抹眼淚，結果看著自家門口敲鑼打鼓，披紅掛彩的衙役們，嘴裏的哀嚎立刻打住，然後就開始疑惑地看向自家老婆子。
    “這是？”
    “哎呀，七叔，您家初一考中了，第十名的秀才公。
    快給喜錢呐。”
    許氏張嘴還沒說話呢，一旁的族人就七嘴八舌的給林老頭解了惑，老兩口一邊咧嘴笑，一邊把衙役們都迎到自己家裏；
    許氏進屋子裏找錢，最後摸了二兩銀子出來用紅紙包住，雖然有些心痛，但是想到初一中了，就覺得自家的二兩銀子花的值。
    “窮苦人家沒有多少，給差爺買碗茶喝。”
    領頭的接過用紅紙包著的碎銀子顛了顛，估摸著隻有二兩，想著這家人家前兒才交了五兩銀子免除了夏天的徭役，想著是手裏沒錢了，也就不計較了。
    林老頭把第一回錢家給的酒拿出來，請衙役們喝了個痛快，這才把人給送走了。
    林家的族老們留在了林老頭家裏，小許氏和李氏帶著想弟和念弟兩個在廚房裏忙活，許氏則是被其他族老家裏的女眷們圍著說話。
    “伯娘，她們看起來好可怕。”
    “念弟，怕什麽？”
    “說不上來，就是感覺她們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麵具一樣，感覺怪怪的，可嚇人了。”
    “啪！”
    念弟的話沒說完，屁股上就挨了一下，想弟幽幽地跟上了一句。
    “初一如今是秀才了，你少說幾句，萬一被人傳出去了連累了初一，你就看爹揍不揍你就完了。”
    “哦。”
    小許氏也高興，自己是秀才他娘了，但看著眼前的兩個侄女兒還是搖了搖頭。
    “想弟，念弟還小，這話也就在咱們娘兒們跟前說說，外頭是萬萬說不得的，萬一讓人聽見了，壞的還是咱自己的名聲，嗷。”
    “嗯。”
    李氏在幹嘛呢，她在偷吃，難得許氏今兒大方，把家裏的肉都拿了出來，她正邊燉邊吃呢。
    “弟妹，熟了嗎？你就吃。”
    “熟了熟了，嫂子張嘴。想弟上菜。”
    一塊滾燙的肉被李氏沒輕沒重的塞進自己的嘴裏，小許氏燙得眼淚都下來了，也顧不得說她了，念弟在一旁也被塞了一塊，剩下的一塊留給想弟。
    女人們吃飽喝足了以後就走了，剩下的族老們留在堂屋裏商量，一個是秀才的牌坊修建在哪裏，一個是五十畝免稅田的問題。
    “牌坊的事雖說最好是等初一回來再說，可我還是覺得建在宗祠門口最好，這樣人來人往的後生們看到了，才能更好的上進。”
    “依我說，還是在村口最好，這樣每次來收糧稅和征徭役的時候，誰都能看見，兒女婚事人家一看村裏出了個秀才，肯定也是高看咱們一眼的。”
    七嘴八舌的，聽的人腦袋都大了，最後還是林有為喊了停。
    “牌坊的事，等初一回來再說也來得及，倒是那五十畝免稅田，老七，你有什麽想法？”
    “沒什麽想法，我老了，家裏的事還是聽孩子的吧。
    考舉人也要不少花費，家裏這些年要不是初一讀書努力，也不能琢磨出來各種方子，家裏也過不上這樣的好日子。”
    “老七，族裏不會白得的，免稅田都記在初一名下，地主要五成，咱們都是一族的，總要給族人些便利，就四成吧。
    我想，族裏不會有意見的。”
    林有為對於林老頭的態度也是無奈，村裏不停的占自己七弟家的便宜，卻還在背後嘀咕不知道賺了多少錢，他也很是無奈。
    林老頭也知道，初一不在家裏，等到想弟和念弟都嫁出去以後，家裏就剩下他和許氏兩個老家夥，還有兩個不省心的棒槌，兩個心裏有小九九的兒媳婦，若是族人故意使壞，他們家也隻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
    當眾把話說出來也不是什麽壞事，至少也該讓其他人知道知道，占便宜賣乖的究竟是誰！
    “就到這裏吧，等到初一回來了，把族裏的人都叫到祠堂裏去抽簽，到底這些事也該初一點頭才是。”
    林有為看著林老頭抹淚的樣子，心裏也不好受，招呼著人離開了；
    等到人都走了，林老頭捂著心口囑咐許氏。
    “老婆子，我心口疼，先躺一會兒，等到晚飯的時候，你別叫我了。”
    “好，你睡吧，休息好了，等初一回來瞧著也高興。”
    許氏心裏也有些沒來由的堵得慌，但是看著自己丈夫捂著胸口的樣子，就也沒說什麽。
    而被老兩口惦記的林承雲因為過度疲勞之下，陷入沉睡，此刻正高燒不退，在夢裏回憶著上輩子的痛苦回憶。
    “閨女，你爹是不成了，你媽以後嫁人你別怨她，可也不要再信她！
    幹幹淨淨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好辦法，就是不要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連你爺奶和你叔都別信！
    退讓、忍讓，直到自己成年，然後離開這裏，永遠別再回來了！”
    “我聽我父親的話，一直再退，原以為什麽都給了，你們這些長輩就會讓我活下去，結果還是要我聽你們這些王八蛋的話，放棄家產和大好的前程嫁給村裏的老流氓！
    憑什麽！
    既然如此，那就誰也別想住在我父親的房子裏！”
    林承雲在夢裏一會兒是上輩子小時候父母雙全的開心日子，一會兒是父親病故於眼前，母親改嫁後離開了村子，她成年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迫跟村裏的老流氓相親，她一怒之下把家裏的房子點了的破事。
    心事積壓之下，高燒不退，嚇得哥倆也不敢耽誤，連夜駕車趕往縣城，天一亮就進了醫館。
    “父親！”
    林豐收抱著渾身高燒的初一，仿佛回到了大兒子死的那天，聽到初一叫人，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初一，初一啊！爹在，爹在呢，你撐住，馬上就到醫館了，你撐著呀！嗚嗚嗚——”
    林豐沛也不敢再耽誤，此刻悔得腸子都青了，手裏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打在驢身上，驢車飛奔向前，好在此刻街上沒有人，倒是也沒有生出什麽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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