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林承雲在京城裏溜達著，偶爾去牙行瞧瞧，打算給自己買個跑腿兒的，不然總是自己扛東西，他怕自己沒有死於案牘，就先被跑腿給累死了。
    正巧這一日溜達著去買賣人口的牙行一條街的時候，看到一個自賣自身的成年人，旁邊還跪著一個小女孩兒， ‘ 賣身葬妻和子 ’ 。
    一個大男人就那麽跪在牆角，兩眼無神的跪在地上，離著老遠都讓林承雲感受到絕望，就連他賣身葬妻和子這五個字都是在地上用木棍劃出來的，感受到林承雲的注釋，那人抬起頭看著林承雲，眼裏閃過一絲亮光。
    “貴人！貴人！貴人行行好，買下我吧，不不不，小人今年二十五歲，有把子力氣也識字，您就當買條狗買回去，打罵、取樂都行，隻要一口薄棺材和一小塊墳地就成。
    求求您了！”
    頭磕得哐哐的，一旁的小女孩瞧著三四歲的樣子，也跟著磕頭卻被他製止了，林承雲看著他額頭都磕出血了，連忙製止。
    “停下吧，我買下你們了，要多少錢？”
    “五兩二百文。”
    “。。。好，跟著我來吧。”
    一個大老爺們怯生生的朝著自己比了個手勢數字，林承雲沒想到隻要五兩二百文就能買下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懂識字、有力氣的人。
    牙行離著府衙不遠，林承雲之前又來過多次這條牙行街，自然有的是人認識他，有的是人願意為了這個手鬆的財主兒跑腿兒，很快齊牛的賣身契就辦好了，隻是他女兒的戶籍，齊牛卻始終不肯交出來。
    “林大人是好人，可也不能這麽糟踐呐，你既然要賣身，就連著女兒一起賣了，幹嘛非要讓女兒還是良籍，你賣身了，難道還能帶著良籍的女兒一起住進人家林家嗎？”
    齊牛看著一臉懵懂的女兒，說什麽都不肯把女兒的戶籍交出來，他賣身是沒有指望了，也沒有打算再娶妻，可他僅剩的女兒妞妞不能當賤籍，良籍女子都不一定有好下場，賤籍就更不可能有了。
    眼看著他不肯把女兒的戶籍交出來，牙行的人也不管這些，隻是在回來的時候，把這件事跟林承雲說了一聲。
    “無妨，人嘛，總要有個念想，既然牙人幫本官跑了這一趟，一事不煩二主，就再幫他找個棺材和墳地，再給他瞧瞧額頭上的傷；
    這是十兩，給他辦完事剩下的錢就是你的跑腿費。”
    把賣身契收好了以後，林承雲把銀子遞給牙人，然後轉身看向抱著孩子的齊牛。
    “唐牙人跟本官是舊相識，跟著他去吧，辦完事以後，來三交巷第一家找本官就是了。
    這丫頭若是沒有去處，你也可以帶著她一起住進來，等到有了安穩的去處再送走也可以，不用擔心，本官沒有喪心病狂到非要一個這麽點兒的小丫頭不可的地步。”
    唐牙人的東家是翰林院掌事夫人娘家，在京城做牙行買賣已經很多年了，在官僚中的口碑最是靠譜的，一聽林承雲如此誇獎自己，更加謙虛，弓著身子送走了林承雲後，轉身看著父女倆卻沒有那麽客氣了。
    “走吧，你們父女倆啊，真是遇上了好心的老爺了。”
    母子倆的屍身被送到了義莊裏，棺材和墳地也很快的就被唐牙人給辦好了，守夜的時候，妞妞摸著自己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靠在自己爹身上。
    “爹，我餓。”
    齊牛實在是沒有東西給孩子吃，隻好倒了碗涼水給女兒喝，然後抱著女兒哄她。
    “睡吧，等睡著了就不餓了，天一亮，咱們就去林老爺家，他心善，或許能給你一口飯吃。
    睡吧，好孩子。”
    妞妞人小卻也懂事，咽了口口水，然後抱著肚子靠著父親就這麽被搖晃著睡著了，齊牛哭了一夜，長子中暑夭折，妻子難產，他變賣了家裏的三畝地卻還是無法救她們一命，最後也隻能賣了家裏的房子和他自己才能勉強湊齊下葬的錢。
    好在上天眷顧，讓他遇上了善人。
    天一亮，唐牙人就帶了瓶傷藥給齊牛換藥，然後帶著人幫著齊牛辦喪事。
    另一頭，林承雲回到家裏，把他買了個人的事跟家裏人說了一下，迎弟有些擔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孟嬤嬤看了一眼迎弟，開口勸道。
    “姑太太，這人買得很合適，而且他的軟肋很明顯，您隻要對那丫頭好些，就能拿住了他；
    再說了，把那丫頭留在家裏，老爺帶著那齊牛出去辦事的時候，他辦事才能仔細，凡是對老爺不好或者有不好的影響的就得掂量掂量家裏這個。
    而且小丫頭人小正是可以調教的時候，良籍怕什麽，隻要調教好了，一樣是咱們自己人。”
    “嬤嬤說得對，我就這麽一個弟弟，自然是要千小心萬小心，他有軟肋自然是最好的。
    等他來了，有勞嬤嬤替我看著那丫頭，好好調教，或許將來我的孩子生下來也能有個知禮懂事的玩伴兒。”
    “姑太太聰慧。”
    林承雲在屋子裏聽著，也沒說什麽，反正迎弟心軟，有個看破世事的嬤嬤陪著，也不是什麽壞事，他買下齊牛，也是有一部分是看在那個孩子的份上。
    第二日照常上衙，林承雲倒是對家裏沒有什麽其他的囑咐了，齊牛那兒又出蛾子了。
    “爹爹，妞妞餓，想吃肉包子，爹爹~”
    妞妞也不知道跟齊牛餓了多久了，走在路上聞著路旁肉包子的味道說什麽都不肯走了，哭著抱著齊牛的大腿，任憑對方怎麽哄都不肯起來，唐牙人在一旁無奈，眼看圍著的人越來越多了，隻好捏著鼻子買了兩個包子，爺倆一人一個。
    “行啦！別哭了，一人一個，吃吧。真是活祖宗。”
    十兩銀子要是省省，他幾乎能賺一半兒，奈何齊牛看著林承雲給了他十兩，自己賣房子的錢死活都不肯拿出來了，咬死了就是沒有錢，從墓地、棺材和墓碑都是十兩銀子裏出的，他就剩了五百文，還要給爺倆買包子。
    一天天的，真是虧死了！要是人人都這樣，他就要去喝西北風了。
    齊牛也不跟他客氣，接過包子先給自己嘴裏塞了一個，然後把另一個遞給女兒，一把抱起女兒，眼神示意唐牙子自己趕路，他絕對不耽誤趕路。
    唐牙子：那一刻，我感覺他能生吞了一個我！(○′?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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