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台宗外，薑嬋盯著眼前這個背琴的白發青年道人，淡淡的說了一句：“你膽子很大，這種時候，還敢獨自來見我。”
    穆青風獨自來求見，聽到門下弟子的稟報，晏幾道沒有聲張，也沒追問薑嬋和穆青風哪兒來的交情，隻是簡單的問了一下要不要見，這處地方遠離山門，地勢開闊，兩人在這裏坐談，毫無遮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剛剛結束的兩族大戰，拚得兩敗俱傷，穆青風作為妖帝玄殊曾經的座前先鋒，此時出現在這裏，就顯得十分微妙。
    穆青風靜默一瞬，又道：“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一些事。”
    “關於妖帝玄殊？”
    “是！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薑嬋沒有立刻接話，轉而將目光看向他背後的琴，輕聲問：“夭夭她還好嗎？”
    這話題轉得有點突兀，穆青風愣了一下，接話道：“她很好，其實這次的戰爭……”
    “穆青風，”薑嬋打斷他的話，目光直直的盯著他，“如果你來，是想替妖族辯解求情，那你可以走了，你要知道，我不插手對妖族的追捕，就已經是對你們最大的仁慈。”
    穆青風張了張口，在薑嬋的目光逼視下，黯然低下頭，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物，放在兩人對坐中間的空地上。
    那是一把碎片，質地非金非玉，微微發光，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形狀，隱隱約約還有一股神妙的氣息殘留。
    “這是什麽？”薑嬋神色不動，問道。
    穆青風神情黯然：“這是行界鍾，醞有一片小世界的天道碎片，那五位界外妖聖，就是通過它，才能破開此界的界壁，來到這方世界。”
    “行界鍾雖能破界，但隻能破開比鍾內小世界碎片更低等的世界，無法前往高等小世界，你應該知道，三千小世界天道有缺，靈氣匱乏，無法蘊養超過界限的強者，所以才有登仙路入上界之說。”
    “那片那五位界外妖聖無法前往上界，但又想突破自身，於是選中這方低等小世界，放出妖帝，與妖帝達成合作，助他打開封印的妖域，成為這方世界的主人。”
    “作為獲得幫助的代價，五位妖聖要他在事成之後，將此界的界核三分之一送給他們作為報酬。”
    薑嬋目光一動，界核，是一方小世界的核心，氣運與靈氣的源頭，這方世界本來已經足夠貧瘠，若再切除三分之一的界核，不需要多久，這方貧瘠的小世界就會徹底碎裂坍塌，墜入虛無。
    隻是界核所在之地縹緲，除非一統此界，匯聚一界氣運於一身，成為一方世界的主人，才能感應到界核的存在。
    “胃口還挺大，隻怕到時候，他們要的不是三分之一，而是要將整個世界一同煉化。”薑嬋淡淡說道。
    如果是這樣，那玄殊就成了五位妖聖手中的傀儡，成為一界之主，就要與此界的天道結印，他們不想被困在這方貧瘠的世界，隻想等把玄殊扶上去之後搶走界核就離開，至於這方世界是殘還是毀，和他們又有什麽關係？
    但哪有那麽好的事情，合作嘛，就是雙方都默契的覬覦對方所能帶來的價值。
    穆青風點頭：“五妖聖確實所圖甚大，但這場交易本來就不公，天鏡關大戰前，妖帝私下換走了他們的行界鍾，同時也發現自己體內種有一隻神品蠱蟲，一直潛藏在體內，一旦蘇醒，就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將他的肉身妖元一同吞噬。”
    “從五妖聖救妖帝出來那一刻，就已經想好讓他怎麽死了，幫助妖帝成為世界之主，避開此界天道束縛，找到界核之後，立刻發動蠱蟲將他殺死，奪走界核，通過行界鍾離開此界。”
    薑嬋明白了：“所以，玄殊早就知道他會死，還是選擇發動這場戰爭，所以那時見敗局已定，就摧毀行界鍾，斷掉了五妖聖離開的後路，三眼魔靈發現無法破界，引動了玄殊體內的蠱蟲，同歸於盡？”
    難怪，她的太陰法陣明明沒有發動，玄殊還是和雲霓一起消散了。
    穆青風沉默著點頭。
    薑嬋看著他，眉頭微微皺起，有一個問題：“為什麽？玄殊這麽做，到底圖什麽？”
    她看不懂玄殊的做法。
    “不管你信還是不信，妖帝從來沒想過讓外來者掌控這方世界，如果你沒回來，妖族贏了，妖帝可能還有別的部署，他既然敢用五妖聖，就一定會有製衡的辦法，隻是他現在已經死了，用的什麽辦法，已經不重要了。”
    薑嬋笑了起來：“臨走前，陰死了界外妖王，我是不是應該誇他一句，雖敗猶榮？”
    聽出薑嬋語氣中的嘲諷之意，穆青風眉頭皺起，坐了半晌，站起身來：“我隻是想告訴你，妖帝並沒有背棄這方世界。”
    薑嬋收起笑容，正色問：“所以，你冒這麽大的風險來見我，除了想替你的同族求情，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
    穆青風轉身，看向空中的月亮，低聲回答：“你我立場不同，在你們眼裏，妖帝是殺神惡鬼，但在我眼中，他隻是妖帝，他對我有知遇之恩，哪怕你覺得我來的理由可笑，但我還是要來，我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有沒有意義，但我就是想這麽做。”
    “我要說的話說完了，如果你要想殺我的話，現在可以動手了。”
    月明高照，山川覆霜。
    晏幾道望著那道遠去的背影，皺起眉頭，問薑嬋：“為什麽不殺了他？”
    薑嬋一時沒有說話，盯著穆青風的離去的方向看了很久，回過頭來對晏幾道說：“晏師叔，和我講講我師父年輕時的故事吧！”
    此言一出，晏幾道怔了一下，隨即那些舊時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上來，他驚訝的發現，那些記憶在他的腦海裏並未隨著時間的變化而模糊，相仿還異常清晰，仿佛發生在昨天一樣。
    “你師父啊……她年輕的時候，可和現在一點兒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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