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好久沒彈琴了

字數:13003   加入書籤

A+A-


    三月的鯉城像一塊剛出爐的馬卡龍,空氣裏浸著木棉和梔子的甜香。清晨七點半,陽光已經越過別墅雕花的鐵藝圍欄,在客廳米白色的大理石地麵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光斑裏浮塵飛舞,像無數個微型的銀河。陳偉趴在客廳那張據說出自某位意大利大師之手的真皮沙發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沙發扶手上鑲嵌的銅質鉚釘,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上那盞水晶吊燈——那吊燈由數百顆切割完美的水晶組成,此刻正把陽光折射成無數細碎的彩虹,在天花板上晃來晃去,晃得他心裏更空了。
    “無聊啊——”他拖長了音調,聲音在挑高六米的客廳裏回蕩,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未經修飾的磁性,卻被這過分空曠的空間稀釋得隻剩點尾音的慵懶。他踢了踢腿,身上那件紀梵希的星空印花睡衣褲腳掃過地板,帶起一陣輕微的風。別墅太大了,大到連無聊都有了回音。平時這裏至少有幾個人吵吵嚷嚷,樊正索會抱著吉他瞎彈,張強能對著電視裏的球賽吼到鄰居報警,歐風琳則會在廚房叮叮當當地做早餐,空氣中彌漫著咖啡和烤麵包的香氣。但今天不一樣,今天是星期日,一個被陳偉定義為“生命中空白格”的日子。
    他翻了個身,臉埋進沙發靠墊,鼻尖蹭到柔軟的羊絨麵料,忽然想起昨天在學校上的當代文學史課。那個頭發花白的老教授戴著厚厚的鏡片,念著“生命不能承受之輕”,底下張強偷偷用手機刷抖音,突然憋不住笑,肩膀一聳一聳的。陳偉湊過去看,屏幕上是個小哥模仿霸道總裁,用極其油膩的語氣說:“女人,你這是在玩火。”下麵評論區全是“退退退”和“油到我了,賠我的眼睛”。當時他和張強對視一眼,兩人都憋笑憋得滿臉通紅,結果被教授點名起來回答“昆德拉筆下的存在主義”,他張口結舌,最後憋出一句“就是活得有點迷茫,像今天的我一樣”,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現在想想,上課被點名好像都比現在有趣。他歎了口氣,撐著胳膊坐起來,目光掃過客廳角落那架斯坦威三角鋼琴。黑色的琴身擦得鋥亮,能映出他百無聊賴的臉。這琴是他十八歲生日時老爹送的,說是“陶冶情操”,結果他除了偶爾裝裝樣子彈個《致愛麗絲》,大部分時間它都像個昂貴的裝飾品。
    “好久沒彈琴了。”他喃喃自語,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要不,彈會兒?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趿拉著拖鞋走過去,掀開琴蓋,一股淡淡的木香混著琴鍵特有的味道飄出來。坐下時,他下意識地挺了挺腰板,手指在琴鍵上方懸停,模仿著那些鋼琴家上台時的派頭。心裏還默默給自己配了個畫外音:“adies and genteen,歡迎來到陳偉大師的獨奏會。”
    指尖落下,第一個音有點生澀,像是從琴弦深處驚醒的夢。他皺了皺眉,調整了一下姿勢,開始彈一首不算複雜的肖邦夜曲。陽光透過落地窗,在他身上鍍上一層金邊,勾勒出他微蹙的眉頭和專注的側臉。他彈得不算頂尖,技巧上甚至有些生疏,但勝在音色幹淨,帶著點未經雕琢的真誠。彈到中段,他忽然想起歐風琳上次聽他彈琴時的樣子——她坐在旁邊的地毯上,托著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像盛著兩汪泉水,等他彈完,她會湊過來在他臉頰上親一下,說:“陳偉,你彈琴的時候特別像個王子。”
    想到這兒,他嘴角忍不住往上翹,手指也靈活了些。為了配合“王子”的人設,他還特意加了幾個自我感覺良好的抬手動作,身體也隨著旋律輕輕晃動,活脫脫一個沉浸在自我世界裏的“鋼琴家”。彈到高潮部分,他甚至閉上了眼睛,眉頭微鎖,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和這架琴。
    “喲,陳大少今兒個轉性了?開始文藝青年了?”一個戲謔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陳偉猛地睜開眼,手指在琴鍵上按出一個刺耳的錯音。他轉頭,看見樊正索穿著一身熒光綠的運動服,揉著眼睛站在樓梯上,頭發亂得像個鳥窩。“我說你能不能別跟個幽靈似的突然出現?”陳偉沒好氣地說,剛才那點“王子”的氛圍感瞬間碎了一地。
    樊正索打著哈欠走下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抓起陳偉剛才戳過的靠墊抱在懷裏:“我哪知道你在這兒演偶像劇呢?還閉眼沉思,挺投入啊?”他模仿著陳偉剛才的表情,擠眉弄眼的,“是不是在想你家風琳寶貝?”
    陳偉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低頭假裝調整琴凳高度:“沒事幹,彈著玩。”
    “沒事幹?”樊正索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你忘了今兒個啥日子?下午ink俱樂部有新人試駕活動,強子昨天就念叨著讓你去撐場子呢,還有……”他故意拖長了聲音,“風琳說她上午要去咖啡館調試新到的豆子,讓你十點去給她搭把手,順便把你那輛‘大寶貝’h2c騎出去溜溜,別擱車庫裏落灰。”
    陳偉這才想起來,對哦,今天不僅是星期日,還是他們幾個“打工人”開始營業的日子。e in酒館和咖啡館雖然工作日白天不營業,但周末可是重頭戲。他一拍腦門,剛才那點無聊勁兒瞬間被驅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悉的、即將投入“戰鬥”的興奮感。
    十點整,陳偉已經換好了一身黑色的騎行服,站在車庫門口。鯉城的陽光在上午已經有了些力道,曬在身上暖烘烘的。車庫大門緩緩升起,露出裏麵停放的“鋼鐵洪流”——最顯眼的位置停著他那輛新買的川崎h2c,啞光黑的車身線條淩厲,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黑豹,車尾的碳纖維尾翼在陽光下泛著幽幽的藍光。旁邊是他的1390 duke,橙黑相間的配色張揚得像團火焰,此刻正被歐風琳推著往外走。
    歐風琳穿著一身淺灰色的工裝圍裙,頭發利落地紮成馬尾,幾縷碎發被風吹到臉頰旁。她正蹲在1390 duke旁邊,仔細檢查著輪胎氣壓,陽光落在她纖長的手指上,指甲修剪得幹淨整齊,塗著透明的指甲油。聽到動靜,她抬起頭,眼睛彎成了月牙:“阿偉,你可算出來了,再晚點兒我都要自己推出去了。”
    陳偉走過去,在她身邊蹲下,順手幫她把那縷碎發別到耳後:“怎麽不等我來弄?這玩意兒沉得很。”他的指尖碰到她的耳廓,感覺到她微微一顫。
    “看你在樓上半天沒下來,還以為你又趴在沙發上睡著了呢。”歐風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語氣裏卻帶著笑意,“快把你的h2c騎出來吧,樊正索和廖可欣已經開著你的極氪009去采購食材了,說是要趕在中午前把酒館的冷盤備齊。”
    提到極氪009,陳偉忍不住吐槽:“讓樊正索那家夥開我車我是真不放心,上次他差點把我後視鏡蹭到花壇上。”
    “哎呀,可欣坐在副駕呢,她會盯著的。”歐風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再說了,你那車那麽大,他們采購東西方便嘛。快走吧,咖啡館那邊曉琴姐已經到了,她從鷺島帶了好多新鮮水果過來,說是要做新品果咖。”
    陳偉點點頭,跨上h2c。這台車的坐姿比他的1390 duke更戰鬥,身體前傾,雙手握住車把,能清晰地感受到胯下引擎的溫熱。他擰了下油門,低沉的聲浪在車庫裏回蕩,帶著機械特有的韻律感。歐風琳熟練地戴上頭盔,跨上1390 duke,動作幹脆利落,完全不像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生。
    “走啦,跟上我,別被我甩太遠哦。”她隔著頭盔衝他比了個手勢,然後一擰油門,橙色的機車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留下一陣囂張的排氣聲浪。
    陳偉笑了笑,心裏那點“無聊”早就被這引擎的轟鳴和眼前女孩的颯爽衝得煙消雲散。他跟上她的速度,兩台機車並排行駛在鯉城春日的街道上。陽光透過兩旁的香樟樹,在柏油路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微風帶著花香掠過頭盔麵罩,帶來一種自由而暢快的感覺。
    e in咖啡館開在鯉城大學附近一條安靜的巷子裏,門麵不大,卻布置得格外溫馨。木質的招牌上用粉筆寫著今日特調,門口擺著幾個藤編的桌椅,上麵放著多肉植物和小盆栽。陳偉和歐風琳停好車,就看到蘇曉琴正站在吧台裏,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披散著,正對著一堆新鮮的草莓和藍莓發愁。
    “曉琴姐,你這是幹嘛呢?搞水果沙拉?”陳偉摘下頭盔,笑著走進去。蘇曉琴是吳冕夜的女朋友,也是歐風琳的閨蜜,雖然在鷺島大學,但每個周末都會自駕回來,是咖啡館的“周末主力”。
    蘇曉琴抬起頭,臉上露出苦惱的表情:“阿偉、風琳,你們可算來了!我想做個草莓拿鐵,結果把草莓搗成果醬之後,感覺顏色有點奇怪,像……像某種不可描述的顏色。”她指著吧台上一個裝著粉紅色果醬的玻璃罐,哭笑不得。
    歐風琳湊過去看了看,忍不住笑出聲:“曉琴姐,你是不是搗得太碎了?而且沒過濾籽?你看,這裏麵還有籽呢。”她拿起勺子攪了攪,“這樣吧,我們試試用草莓汁,再加點奶泡,說不定效果更好。”
    “對對對,風琳你最會弄這些了。”蘇曉琴立刻把“難題”交給歐風琳,自己則鬆了口氣,轉身去招呼剛進來的吳巧巧。
    吳巧巧是張強的女朋友,在鯉城師範讀書,也是咖啡館的收銀員。她今天穿著一身學院風的格子裙,背著雙肩包,手裏還提著一個保溫桶:“我媽今天早上剛熬的銀耳羹,帶來給你們嚐嚐,說你們年輕人總吃外賣,要補補。”
    “巧巧姐你真好!”歐風琳接過保溫桶,笑得眉眼彎彎,“快坐會兒,喝杯我剛做的手衝。”
    陳偉看著她們幾個女生在吧台前忙忙碌碌,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醇香、水果的清甜和銀耳羹的軟糯香氣,心裏忽然覺得無比踏實。這種人間煙火氣,比別墅裏的空曠和鋼琴獨奏有意思多了。他走到角落的沙發坐下,拿出手機刷抖音,正好看到一個熱門視頻:一個男生模仿女生生氣時的樣子,叉著腰說:“你跟我說話能不能大點聲?我不聾!”下麵評論全是“代入感太強,我已經開始生氣了”。他忍不住笑出了聲,正好吳冕夜推門進來。
    吳冕夜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手裏拿著幾本書,看起來比陳偉沉穩多了。他是班裏的學習委員,平時話不多,但做事靠譜。“笑什麽呢?這麽開心。”他在陳偉旁邊坐下,把書放在桌上。
    “看這個,笑死我了,現在的梗真離譜。”陳偉把手機遞過去。
    吳冕夜看了一眼,嘴角也勾起一絲笑意:“還行,比張強上次給我看的那個‘藍瘦香菇’強點。”他頓了頓,問,“強子呢?不是說他負責今天的食材采購嗎?怎麽沒跟樊正索他們一起?”
    “誰知道呢,估計又跟巧巧姐膩歪呢吧。”陳偉收起手機,“對了,晚上酒館的酒單你弄好了嗎?樊正索說想加點新花樣,搞點‘抖音同款’雞尾酒,什麽‘孤寡青蛙’、‘退退退特調’之類的,你覺得靠譜嗎?”
    吳冕夜皺了皺眉:“‘孤寡青蛙’?那是什麽玩意兒?綠色的?我覺得還是穩重點好,別搞那些花裏胡哨的,客人喝著奇怪。”
    “我也覺得,”陳偉點頭表示讚同,“那家夥就知道跟風,上次搞了個‘芭比q特調’,結果調出來跟醬油似的,差點沒把客人送走。”
    兩人正聊著,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熟悉的大嗓門:“兄弟們,食材采購回來了!都來搭把手啊!”是張強的聲音。
    張強人未到聲先至,跟著他進來的是樊正索和廖可欣。樊正索手裏拎著幾個塑料袋,臉上帶著“生無可戀”的表情,而廖可欣則挽著他的胳膊,嘴角帶著笑意。極氪009的後備箱被塞得滿滿當當,各種蔬菜、水果、肉類和酒水琳琅滿目。
    “我說強子,你這是把菜市場搬回來了?”陳偉站起身,走過去幫忙拎東西,“買這麽多,吃得完嗎?”
    張強拍了拍胸脯,一臉得意:“你懂什麽?這叫未雨綢繆!萬一晚上客人多呢?再說了,曉琴姐不是說要做新品嗎?不得多備點水果?”他說著,從袋子裏掏出一個巨大的西瓜,“看!我特意挑的無籽西瓜,巧巧姐愛吃。”
    吳巧巧在收銀台那邊紅了臉,小聲說了句:“誰讓你買這麽大的……”
    樊正索把手裏的袋子往地上一放,揉著胳膊抱怨:“累死我了,強子你下次能不能別這麽誇張?我跟可欣兩個人搬得手都酸了。”
    “哎,索子你這就不行了啊,”張強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當年我跟我爸去進貨,扛兩箱啤酒跟玩似的……”
    “行了行了,別吹了,”廖可欣打斷他,“趕緊把東西分類放好,冷藏的放冰箱,蔬菜放後廚。”她是歐風琳的同班同學,也是樊正索的女朋友,性格爽快,做事麻利,平時在咖啡館負責服務客人,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大家七手八腳地開始整理食材。陳偉負責把酒水搬進酒館那邊的儲藏室,吳冕夜幫忙核對清單,蘇曉琴和歐風琳則在處理水果,張強和樊正索負責把蔬菜和肉類搬進後廚。就在這時,突然傳來樊正索的一聲驚呼:“我去!強子你買的這是什麽玩意兒?”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樊正索手裏拿著一個包裝詭異的罐頭,上麵印著“鯡魚罐頭”四個大字,旁邊還有一個骷髏頭的標誌。
    張強湊過去,一臉神秘:“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我特意買來的‘秘密武器’!晚上要是有誰敢在咱們酒館鬧事,我就把這玩意兒拿出來,保證他當場‘退退退’!”
    “退退退”是最近抖音上很火的一個梗,來源於一個大媽用魔法攻擊擊退小販的視頻,後來引申為用誇張的方式拒絕或擊退某事。
    “得了吧你,”陳偉走過來,一臉嫌棄,“就你這玩意兒,別說是客人了,咱們自己聞了都得‘芭比q’了。”“芭比q”也是個熱梗,原意是燒烤,後來用來表示“完了、糟了”的意思。
    蘇曉琴捂著鼻子往後退了兩步:“強子,你快把這東西拿走,太臭了!我剛弄好的草莓拿鐵都要被熏變味了。”
    歐風琳也皺著眉:“就是,趕緊放遠點,別汙染了我們的咖啡館。”
    樊正索更是誇張,捏著鼻子說:“強子,你這是跟我們有仇啊?想讓我們今晚‘全軍覆沒’?”
    張強看著大家嫌棄的表情,有點委屈:“我這不是想著好玩嘛,網上都說這玩意兒威力巨大,能當‘生化武器’用……”
    “行了行了,”吳冕夜出來打圓場,“趕緊收起來,放儲藏室最裏麵,別讓客人看見,也別讓它漏了,不然咱們這店真的要‘芭比q’了。”
    一場關於“鯡魚罐頭”的小風波在眾人的吐槽和嫌棄中結束了,張強雖然有點不甘心,但也隻能悻悻地把罐頭收起來。大家繼續各忙各的,咖啡館裏又恢複了之前的溫馨和忙碌。歐風琳正在調試新的草莓拿鐵,她把新鮮的草莓榨成汁,加入現煮的 espresso,再打上一層綿密的奶泡,最後撒上幾顆切碎的草莓粒。陽光透過吧台上方的玻璃窗,照在粉色的飲品上,看起來格外誘人。
    “阿偉,你嚐嚐這個,看看味道怎麽樣。”歐風琳把杯子遞過來,眼睛裏帶著期待。
    陳偉接過杯子,先聞了聞,草莓的甜香混合著咖啡的醇厚,味道很和諧。他喝了一小口,酸甜的草莓汁和濃鬱的咖啡在舌尖交織,奶泡細膩順滑,口感層次很豐富。“嗯,好喝!比曉琴姐剛才那個‘不可描述’的顏色強多了。”他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歐風琳被他逗笑了,輕輕拍了他一下:“就你貧嘴。”
    “真的,風琳你太厲害了,”蘇曉琴也湊過來嚐了一口,連連點頭,“這個肯定能成為爆款,比我剛才弄的那個好多了,果然專業的事還得專業的人來做。”
    看著歐風琳因為被誇獎而微微泛紅的臉頰,陳偉心裏像喝了蜜一樣甜。他覺得,所謂的“歲月靜好”,大概就是這樣吧——陽光正好,微風不燥,身邊有愛人的笑容,有朋友的吵鬧,空氣中彌漫著咖啡和食物的香氣,就連剛才關於“鯡魚罐頭”的小爭執,現在想來也充滿了煙火氣。
    下午沒什麽事,陳偉和歐風琳、吳冕夜、樊正索他們坐在咖啡館的角落裏聊天。陽光漸漸西斜,給整個空間染上了一層溫暖的橘黃色。牆上的掛鍾滴答作響,和著咖啡機偶爾發出的蒸汽聲,構成了一段悠閑的背景音樂。
    “說起來,昨天文學史課上,阿偉被教授點名那事兒,可太逗了。”樊正索突然提起了茬,一臉壞笑地看著陳偉。
    “去去去,哪壺不開提哪壺。”陳偉瞪了他一眼,但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吳冕夜推了推眼鏡,難得地笑了笑:“我還記得教授當時的表情,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樣子。”
    歐風琳靠在陳偉肩上,笑得肩膀直顫:“我當時在下麵都替你緊張,結果你來了句‘像今天的我一樣迷茫’,全班都笑瘋了。”
    “唉,別提了,”陳偉故作深沉地歎了口氣,“這叫大智若愚,你們不懂。”
    “得了吧你,”樊正索嗤之以鼻,“我看你是‘大愚若智’還差不多。對了,下周五有個騎行活動,從鯉城到隔壁的青嵐山,ink俱樂部組織的,你們去不去?”
    “去啊,怎麽不去?”張強一聽騎車就來勁,“正好試試我新買的s1000rr,上次跟阿偉的h2c跑了一段,沒跑過,這次可得好好練練。”
    “騎車可以,但得注意安全啊,”蘇曉琴忍不住叮囑道,“上次阿偉你騎1390 duke的時候,過彎是不是太快了?風琳跟我說她都替你捏把汗。”
    提到這個,歐風琳也點點頭,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是啊,阿偉,你騎車有時候太衝了,安全第一嘛。”
    陳偉感受到肩上女孩身體的輕微緊繃,心裏一暖,伸手握住她的手:“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保證‘騎車規範,親人不哭’。”他故意把抖音上那個“騎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的梗反著說,想逗逗她。
    歐風琳被他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還是不放心地叮囑:“反正你得答應我,不能開太快,也不能跟別人飆車。”
    “好好好,聽你的,都聽你的。”陳偉連忙點頭,像個認錯的小學生。
    吳冕夜也接口道:“嗯,安全最重要,我們就是去玩玩,看看風景,沒必要爭那個快慢。”
    樊正索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倆怎麽跟個老媽子似的。不過說真的,青嵐山的風景確實不錯,尤其是山頂那塊草坪,晚上還能看星星,要不我們幹脆搞個露營?”
    “露營好啊!”廖可欣眼睛一亮,“我可以準備點三明治和小蛋糕帶著。”
    “我帶燒烤架!”張強立刻響應,“順便把我那‘秘密武器’鯡魚罐頭也帶上,晚上加餐!”
    “去你的!”眾人異口同聲地吐槽,引得旁邊桌的客人都看了過來。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露營的計劃,從食材到裝備,越說越興奮。陳偉看著身邊這些嘰嘰喳喳的朋友,忽然覺得生活就像一首即興彈奏的鋼琴曲,雖然偶爾會有錯音和停頓,但正是這些不完美和意外,讓曲子變得生動有趣。就像今天早上的百無聊賴,到現在的熱鬧喧囂,不過幾個小時,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樣,起起落落,卻充滿了驚喜。
    傍晚時分,e in酒館和咖啡館正式開始營業。咖啡館這邊,歐風琳調製的草莓拿鐵果然成了爆款,客人絡繹不絕,蘇曉琴和廖可欣忙著點單和服務,吳巧巧則在收銀台忙得不亦樂乎。酒館那邊,陳偉係著黑色的圍裙,站在吧台後調酒。暖黃色的燈光打在他專注的側臉上,手指靈活地在各種酒瓶和器具間穿梭,冰塊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吳冕夜穿著熨帖的襯衫,在吧台前負責接待客人,他說話溫和,條理清晰,總能讓客人感到舒適。樊正索則穿著印有“ink俱樂部”標誌的t恤,在場地裏忙活,一會兒調整一下桌椅的位置,一會兒又去檢查音響設備,嘴裏還時不時哼著不成調的歌。張強則像個“門神”一樣守在門口,偶爾跟熟客打招呼,大部分時間都在跟吳巧巧發微信,臉上帶著傻笑。
    “阿偉,來杯‘孤寡青蛙’,要綠色的那種!”樊正索端著空托盤走過來,笑嘻嘻地說。
    陳偉白了他一眼:“去去去,沒看見我忙著呢?再說了,誰要喝綠色的‘孤寡青蛙’,看著就像中毒了一樣。”
    “哎呀,你就試試嘛,”樊正索不依不饒,“就當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看看能不能真的喝出‘孤寡’的味道。”
    “行吧行吧,怕了你了。”陳偉無奈地搖搖頭,開始準備材料。他想了想,用綠薄荷利口酒打底,加了點藍橙力嬌酒調和顏色,又加了些檸檬汁和糖漿,最後用蘇打水加滿,杯口插了一片薄荷葉。調出來的顏色倒是挺清新的,像春天的草地。
    “給,你的‘孤寡青蛙’,喝完可別真變成孤寡青蛙了。”陳偉把杯子推過去。
    樊正索拿起杯子聞了聞,表情古怪:“嗯……味道還行,就是這顏色……確實有點‘孤寡’。”他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哎,還挺好喝的,酸酸甜甜的。”
    就在這時,歐風琳端著一盤剛做好的小蛋糕走過來:“阿偉,嚐嚐這個,我新學的配方。”她穿著咖啡館的圍裙,頭發上還沾著一點麵粉,看起來格外可愛。
    陳偉接過一塊放進嘴裏,鬆軟的蛋糕體混合著香甜的奶油,還有淡淡的草莓味,口感豐富。“好吃!”他豎起大拇指,“我家風琳做的就是不一樣。”
    歐風琳被他誇得不好意思,偷偷看了一眼周圍,見沒人注意,快速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就你會說。”
    陳偉瞬間覺得臉頰發燙,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填滿了,甜得快要溢出來。旁邊的樊正索看得直咋舌:“嘖嘖嘖,光天化日之下,秀恩愛啊這是,我這杯‘孤寡青蛙’喝得更應景了。”
    “活該,誰讓你單身……不對,你有可欣呢。”陳偉反應過來,笑著懟了回去。
    正說著,廖可欣端著客人點的酒水走過來,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故意板起臉對樊正索說:“怎麽,喝個酒還喝出感想了?晚上回去罰你洗碗。”
    樊正索立刻慫了:“別別別,可欣我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看著樊正索手忙腳亂解釋的樣子,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酒館裏燈光曖昧,音樂舒緩,客人的談笑聲和酒杯碰撞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溫馨的夜生活圖景。陳偉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愛人的笑臉,看著朋友的打鬧,忽然覺得,所謂的“好久沒彈琴”,其實是好久沒有感受過這種充滿煙火氣的、真實的快樂了。
    晚上十點多,客人漸漸少了。咖啡館那邊已經打烊,蘇曉琴和吳巧巧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別墅。酒館這邊也隻剩下幾桌客人,氣氛變得更加輕鬆。陳偉靠在吧台上,看著歐風琳在幫廖可欣整理桌椅,燈光勾勒出她纖細的背影,心裏一片柔軟。
    “累了吧?”等歐風琳走過來,陳偉遞給她一杯溫水。
    “還好,”歐風琳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就是腳有點酸。”
    陳偉蹲下身,輕輕握住她的腳踝:“我幫你捏捏。”
    歐風琳嚇了一跳,連忙想把腳縮回去:“別別別,在外麵呢,讓人看見多不好意思。”
    “怕什麽,這裏沒外人。”陳偉抬頭看她,眼神溫柔,“再說了,我給我女朋友捏腳,天經地義。”
    歐風琳看著他認真的樣子,臉頰微紅,不再掙紮,任由他輕輕按摩著自己的腳踝。一股暖流從腳底蔓延到心裏,驅散了一天的疲憊。旁邊的樊正索和張強看得目瞪口呆,張強忍不住感慨:“唉,人和人的差別怎麽這麽大呢?我給巧巧捏腳,她嫌我手糙。”
    樊正索也點點頭:“就是,可欣讓我捏腳,那是‘伺候’,哪像阿偉這樣,一臉享受。”
    廖可欣和吳巧巧聽到了,不約而同地瞪了他們一眼:“那是你們手法不行,還好意思說。”
    眾人笑鬧了一陣,蘇曉琴看了看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曉琴姐明天還要開車回鷺島呢。”
    “行,那我們收拾一下就走。”陳偉站起身,幫歐風琳把圍裙解下來。
    回去的路上,陳偉騎著h2c,歐風琳坐在他身後,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夜晚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卻很舒服。路燈的光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偶爾有晚歸的車輛駛過,留下短暫的光影。
    回到別墅,已經快十一點了。蘇曉琴和吳巧巧先上樓休息了,樊正索和廖可欣也回了房間,張強則抱著他的寶貝s1000rr說明書回了客房。陳偉和歐風琳走在最後,客廳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月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給客廳披上了一層銀色的紗。那架斯坦威鋼琴在月光下靜靜佇立,像一個沉默的守護者。陳偉看著鋼琴,忽然又想起了早上的情景。
    “風琳,”他忽然開口,“我再彈首曲子給你聽吧?”
    歐風琳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眼睛裏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好啊。”
    陳偉走到鋼琴前坐下,掀開琴蓋。月光落在琴鍵上,黑白分明。他深吸一口氣,指尖輕輕落下,這次彈的是一首德彪西的《月光》。旋律輕柔舒緩,像潺潺的流水,又像溫柔的耳語。他沒有了早上的“裝逼”,隻是專注地彈奏著,仿佛要把一天的經曆、所有的情感都融入這琴聲裏。
    歐風琳靜靜地站在他身邊,聽著琴聲,看著他在月光下專注的側臉。琴聲悠揚,月光溫柔,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木香和夜晚的寧靜。一曲終了,陳偉抬起頭,看著歐風琳。
    “怎麽樣?”
    歐風琳笑了,笑容在月光下格外動人:“很好聽,比早上那首好聽多了。”
    陳偉也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早上那是瞎彈,現在才是認真的。”
    他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風琳,其實……‘好久沒彈琴’,是因為好久沒像今天這樣,覺得生活這麽充實、這麽開心了。有你,有大家,真好。”
    歐風琳的眼睛微微濕潤了,她彎下腰,在他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嗯,有你,有大家,真好。”
    月光下,琴聲雖已停止,但那份溫馨和甜蜜卻在空氣中靜靜流淌。陳偉看著身邊的女孩,想著白天的種種趣事,想著朋友們的吵吵鬧鬧,忽然覺得,所謂的“無聊”不過是生活的調劑,真正讓人感到幸福的,是身邊這些可愛的人,是這些充滿煙火氣的日常。而那架斯坦威鋼琴,以後大概會經常被想起吧,因為它不僅是一件樂器,更是這段美好時光的見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