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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
    長鞭破風，細小的鐵絨毛，沾之即可皮開肉綻。
    “哎呀呀，你這髒漢子，莫不是惦記這位小娘子，說兩句話，你如何氣火滔天？”
    娃娃一般輕巧閃躲，一邊逗趣揮鞭的男子。
    血肉娃娃的智慧頗高，自元湛給他倆裝上舌蠱之後，他倆嘴裏蹦出來的話，更是常常讓他驚歎。
    “多克！”
    敏敏喚住男子，多克用警告的眼光審視元湛，然後把鐵鞭一點點收緊。
    看對方沒什麽太多舉動，隱藏在暗處的青壯在李信的帶領下卸下貨物肩扛手提的向叢林的隱秘走去。
    元湛要的都是好兵刃，重量自是不俗，幾十漢子搬了三輪才搬完。
    等到貨物清點完畢，小平安和小豆丁各拖著一個獸皮袋來到敏敏麵前，裏麵是一些皮革，獸骨，金銀，這是交易的貨款，敏敏隻是掃了一眼，便又用腳踢了回去。
    “久聞妖道元湛大名，殺洋鬼，斬貪官，事了拂衣去。”
    “本少俠最喜歡道長這類俠義之士。”
    “哦？”
    元湛收起獸皮袋，交由娃娃背著追趕上隊伍，對方不要錢，那真是太好了。
    從前的元湛沒什麽花銷，所以對銀錢看得不重，在血衣樓露出視財如命的樣子，也是裝給別人看，現在手下養著東郭村千百號人馬，不得不計較花銷。
    一句話，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元湛饒有興趣的看著對方說道：“我可是通緝犯，郡城太守和他的洋人爹爹們，恨不得活剝了我，生吞了我，你卻－喜歡－我？”
    喜歡二字說的頗重，調戲之意溢於言表。
    敏敏沒惱，而是一收折扇，含著太湖水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元湛，眉眼之間傳情，勾魂的很。
    “誰不喜歡大俠呢？劫富濟貧，懲惡揚善，行俠仗義者，我都喜歡，尤其是你這樣的忠肝義膽之人！”
    “忠肝義膽？”元湛心中齒冷，麵目上露出知己的感覺，好像總算有人懂得他的苦衷。
    元湛在魂入此地的時候，確實想要和朝廷連一連，借著朝廷的船，好好走一走，不想這艘乾元破木巨艦，掌舵的不是夏人，不但拆船板加固船長的休息室，還引來外人一起壓榨水手，這樣的破船還是砸了換新的好。
    今天和敏敏搭話就是想趁著船翻之前，多撈點好處。
    敏敏不知元湛心中所想，在那裏自顧自的說道：“加入我們，和我們一起殺逆賊，誅亂黨，驅洋鬼，成為人人叫好的大俠，豈不美哉壯哉？”
    明明是女兒身，明明腰段魅惑十分，可其中的英氣豪情卻依然醒目如此，陰陽共存，實在是搔的人春心蕩漾，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那位多克此時的眼中哪還有半分審視，滿是忠誠，滿是對傾慕之人的赴湯蹈火！
    “自古文人賣智，武人賣血，入你門下可有好處？要是紅口白牙咱就免談。”
    元湛步子稍稍一動，作勢要走。
    敏敏見狀大步向前，說道：“本少俠豪爽的很，自然不會虧待下屬，入我門下就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兄弟，不拘世俗常理，官老爺管不得，洋鬼子說不得，正所謂大秤分金銀，高官厚祿兄弟擔。”
    元湛點了點頭，算是滿意了對方所說，然後獅子大開口，“我還要五百副重甲！”
    “哈哈……好說，別出五百副，一千副我都可以給！”
    脆耳的笑聲響起，不怕他不要，就怕他要得少，隻有這般，他們才會心甘情願的為她賣命。
    邪魔歪道，名門正派，看上去雙方水火不容，實際上都有一個貪字在融合他們。隻不過貪的手法不同，過程不同。
    相比於沽名釣譽的名門正派，敏敏最喜歡這些邪門歪道，別看她給的多，大家能給她賺的更多。
    至於想撈一筆就走的，至今還沒有活過三日的。
    門下收入新人，又和元湛‘背後的勢力’搭上線，自當飲酒慶賀一番。
    要是元湛知道敏敏猜測自己背後有人，真的想連幹三大碗，他背後沒有人隻有鬼。
    多克抓了一頭山鹿，剝皮火燒，手法嫻熟，每一片肉都是外焦裏嫩，小刀比文人的筆杆子還要穩，還要靈活，粗糙的手掌更是不懼火星，別人隻以為對方皮糙肉厚，元湛卻對他手上的薄膜氣體很有興趣。
    凡人目睛難看出不同，還是他的陰陽瞳察覺到，多克的手掌有兩種顏色。
    每個人都有故事，元湛留意了一番，就和周邊的徐夫子喝了起來，他倆也算是‘生死之交’！
    入了門庭，有了主子，元湛自不會裝作高冷。一一與之搭話，了解身份，以後也好有照應，殺之也好有個名頭！
    使用長鞭的多克；雙刀趙雄；用黑白雙劍的河流、川西夫婦；
    作為主家的敏敏也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每個人的兵器流派。
    元湛作為新人，很市儈的奉上一葫蘆猴兒酒，略帶混濁的酒液，帶著果子的芳香，讓元湛在眾人中好感倍加。
    至於裝酒的葫蘆自然是純葫蘆，可納物的血葫蘆不足為外人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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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肉是江湖兒女拉近關係的最常見方式。
    元湛隻喝酒不吃肉，哪怕敏敏用小刀親手削下來的肉條也送不入他的口中。
    貧道殺生，不吃生！
    敏敏對這套說辭也沒多說什麽，她麾下的捉刀客，有特殊癖好，奇葩戒規的不止他一個。
    元湛的說辭奇怪，甚至有點扯淡，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要惡心一下多克，別人的肉不吃，敏敏的肉更不吃，尤其看到敏敏為他削肉時，多克的眼睛都冒火了。
    看他的樣子，元湛心裏樂開了花。
    在元湛的陰陽瞳中，多克的靈魂最為斑駁不堪，他身上的孽債多了去了。
    要是對方出手，元湛很有把握一招解決他，老祖宗告訴我們，絕對不開第一槍，隻要對方開槍，就不讓對方有機會再開第二槍！
    再者，他是新來的，和大家融入不太好，也比較符合敏敏的心意。
    在看到多克和元湛不對付時，敏敏沒有多說什麽，手下人不團結，是絕大多數領導者都希望看到的……
    而在敏敏轉過身和別人聊天時，元湛看著對方的美背，閃過一絲毫無感情的殺意。
    那日從城中歸來的元湛，一回來，便和東郭村眾人分說了城中之事，一人智短，眾人智長。再結合遊有方的消息，他們大膽推斷，敏敏郡主需要一把刀，一把鋒利的，用完還可以隨意丟棄的刀。
    遍數陽城，乃至江夏郡，隻有元湛最符合她的要求。
    元湛仇敵眾多幾乎將整個江南的各個階層都得罪了個遍。士紳，官僚，洋人，幫派……看上去隻能依托敏敏得以苟活，最起碼按照常人的邏輯分析是這樣的。
    可元湛是常人嗎？
    莫說眾人幫他分析之後的結果，也不提遊有方給他的消息，單就是這些人身上靈魂深處的斑駁黑點，就值得元湛，早早為他們打下棺材，挖好深坑。
    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元湛理應早早送他們往登極樂，至於為何要送到西天，不送上兜率宮。
    他然，佛祖最喜歡藏汙納垢，老君的三昧真火煉的就是俗世塵埃。
    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多少悍匪惡人成為大雪山的護法，放下屠刀的護法，揮起刀來更凶。
    元湛的計劃很簡單，寄存此身，討要好處，在即將來的大旋渦中壯大自己，再就是了解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例如元廟！
    眾人一言一語，閑聊著趣事，元湛在其中一邊插幾句，想旁敲側擊元廟的消息。
    卻發現眾人對此諱莫忌深，當元湛提出元廟二字時，整個篝火旁寂靜的嚇人，還是敏敏說了一句，“元廟太遠，莫談尊者諱！”
    要不是元湛入了蓮台，可以捕捉一些人的七情六欲，他還真發現不了，敏敏對元廟的恨和忌憚，隻有一息。，悄然無跡，一位出身背靠王爺，手握權勢的郡主，對自家的宗廟如此忌諱，有點意思！
    果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元湛再世為人，神魂茁壯，可在人類的語言談話中依然是一個小學生，察覺氣氛古怪，元湛立馬表忠心，表態度，誰知敏敏真的給他安排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差事。
    讓他為馬前驅，探一探水泊梁山的深淺。
    汝陽王盡起關外三十萬大軍，一路向南，刀兵不止，多少門派、家族、逆黨身死魂滅。
    他的胃口很大，不把江南刮一遍是不可能的，恢複幾分元氣的高門大族，不想鐵刀懸頭，他們聯合起來想要看看，這一代的汝陽王有沒有乾元太祖的手腕。
    至於陽城各位官吏，一封虛公文，假逆黨，換來了如饑似渴的乾元鐵騎，不知道他們是否有後悔上過心頭。
    幾十年前的夢魘又要上演，在江南以陽城為中心的江夏郡，乃至整個江閩行省，處處暗潮洶湧。
    回到陽城大宅院的敏敏，手中就有幾十封探子送來的密報。
    裏麵的內容，都是地方豪強，門派宗門，和那些天天喊著效忠皇帝的官吏的身邊二三事。
    這些人或是勾連，或是本身為賊，這上麵的絲絲縷縷條條線線，正在編織成一張大網，想要把三十萬大軍當作江南魚米之鄉的肥料。
    而汝陽王則想把桑稻之田改為跑馬場，如此肥美的水草不用來牧牛養馬，真是可惜。
    如此肥沃的土地，生活的不是乾人，則更加可惜。
    雙方摩拳擦掌，最後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一塊地。
    鬥法！
    陽城附近的心腹大患，八百裏水泊梁山！
    雙方鬥法之地隻有核心人員知曉，敏敏手下的捉刀客都都不知道。
    然，元湛知道。
    如此重要的軍中秘密，竟告訴了一個新人。這份信任，換做其他任何一個新人，你能不感激涕零，反正元湛是‘感恩戴德’的要為敏敏‘粉身碎骨’。
    戰爭的陰雲愈發濃厚，就連在陽城內居住的乾人青壯，也要自備馬甲器具，準備隨軍出戰。
    這些被江南水色泡軟了勇士，出現在敏敏麵前時，就被敏敏含怒殺了三十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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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其不爭，哀其不立。
    看著在自己馬鞭下瑟瑟發抖的乾人勇士，敏敏隻得下令他們集訓，等到前方有戰事時再進行抽調。
    提起八百裏水泊，真是浩浩蕩蕩的冤魂，密密麻麻的骸骨，自托塔天王占了此地，原本的水匪化為妖仆，茂盛的水草下，埋葬了不知多少無辜之人。八百裏水泊梁山，因陽河而起，水草高而繁盛，小島密而隱晦。
    乾元以弓馬奪天下，前朝留下的水師在建朝之後十不存一，江閩水師還不如東海的海盜，破爛不翻新的戰船，對上洋人的鐵甲艦更是白搭，要不是大運河需要漕船潔解運糧餉，連船廠都要關門上鎖。
    乾元對待水域上的亂子，多以收買扶持為主。
    銀錢招安，大軍威懾，憑借刀把子，銀稞子，乾元建國初期倒還算是穩定，隻可惜突如其來的妖靈雨愈演愈烈，無數妖魔比雨後春筍還多。漸漸的，江南的水域便失去了掌控，如今的江南正處於風雨飄搖狀態。
    錦衣南渡，豪門左遷，處處蛟龍，片片傲鳳，別看陽城對敏敏無可奈何，那是沒有大家族坐鎮，過了南嶺才是虎踞龍盤之地。
    水泊梁山的地理位置正好處在汝陽王和南方士紳勢力的交界之所，而他能成為雙方角力的棋盤和棋子。
    在汝陽王和豪門世家眼中，是抬舉他們。
    元湛對敏敏的作用就是一條狗。
    大宅門裏的家犬不是任何野狗都能當的，一句話，讓你賣命是抬舉你，看上你是八輩子修不來的福分。
    雙方以八百裏水泊為界，各展神通，看上去機密非常，可隨著時間發酵，一些做大買賣的，手眼通天之輩已經開出了盤口。
    汝陽王一賠五，看著賠率就知道江南世家的底氣，二十年休養生息，一代人前赴後繼，現在他們又回來了，回來拿回自己的一切，神州的土地是士大夫的天下！
    處處風雨中，元湛和幾位新夥伴，搭乘小船，奔著水泊梁山而去。
    同行的有抱著琴弦，麵帶薄紗名為佳佳的大胸女子，還有趙雄和徐夫子。
    不知是不是錯覺，元湛總感覺小平安和小豆丁特別喜歡佳佳。這種喜歡，有些不尋常，老往人懷裏鑽，還喜歡做嬰兒吃奶狀，他倆冰的令人發寒，還常往人懷裏跑，能招人喜歡才怪，更何況佳佳幾人是知元湛底細的，善禦鬼怪啊，這倆古靈精怪的小家夥分明就是鬼娃娃啊，誰願意抱個鬼娃娃？
    每當平安、豆丁被人提回來時，元湛都有些尷尬，他總感覺倆娃娃喜歡大胸脯的女子，別問為啥，他也喜歡。
    此子類我！
    一行人乘船直入水波，一路上換了幾身行頭，變了幾分容貌。如此走走停停，才慢慢靠近水泊梁山的地界。
    過了河中橋，便是天王和附近官紳約定的梁山管轄範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天王的。交稅也是給天王交。
    如此國中之國，不是什麽稀奇的事，西南的三個省早就獨立了，淪為妖國，裏麵的士紳搖身一變就是妖王最忠誠的仆人。
    元湛把手下的小鬼送入水下。大江大河生靈繁多，正適於血妖之輩補充血氣。
    至於對食材更為挑剔的陰虺，則在深溝暗流中尋寶探物。
    他感謝水匪大妖鑿船殺人，還真讓陰虺從河底找到不少寶貝。
    正所謂見麵分一半，揀選上來的‘水貨’，每每都讓佳佳幾人先挑。
    徐夫子是來者不拒，很是認真挑選，佳佳則隻選珠寶，尤其對保留完好的發飾，配釵。
    趙雄尤愛兵器，可惜水鏽的厲害，沒有什麽好兵刃。
    一路上，財貨伴著歡笑也不枯燥，終於行至一處水寨。明晃晃的印著水泊梁山四字。
    小小碼頭人來人往不少，說來有趣，妖魔的地界，稅負比官府的低了一半。
    幾人下船，雇人將包好財物抬著，來到一處酒樓。
    也是唯一一處酒樓！
    南來北往多好事，東走西顧莫貪杯。元湛看著酒樓的楹聯細細品酌。
    佳佳看他這個樣子，剛生出的幾分好感，蕩然無存，以為元湛又在扮演文人墨客，心中暗道“腐儒、真酸！”，她對這種人很是瞧不起，尤其是自詡為讀書人的謙謙君子，她最喜歡在他們最正人君子時，用琴弦讓他們暴露本色。
    仗義每多屠狗輩，無情多是讀書人。
    她最恨讀書人！
    冷哼了一聲，倩步裏移。
    品酌楹聯的元湛嘴角上揚，“朱砂摻人血。莫不是孫二娘開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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