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驛道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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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4
    因蒸汽和熱血流動的溪流化為冰河,冰河又不穩而初綻裂痕,清脆聲響如冰弦崩斷,在山穀間悠悠回蕩,與彌漫不散的硝煙味相融交織,將空氣也染上幾分肅殺。不知名的驛道仿若被鮮血與冰雪重塑,凍僵的血珠自斷刃尖端簌簌滾落,恰似淒冷的紅淚,將原本潔白無瑕的積雪暈染成斑駁陸離的鐵鏽之色。
    蘇日娜倒在被血汙浸透的積雪中,她身上的狐裘結滿冰晶,恰似一層冰冷的甲胄,映襯著毫無血色的麵龐,脆弱又淒美,宛如一尊在戰火中受盡磨難的冰雕,承載著無盡的苦難與滄桑。
    阿克蘇單膝跪地,斷臂處纏著的獸皮繃帶早已被暗紅色的血浸透,殷紅的血跡在潔白雪地上蔓延開來,觸目驚心。他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對麵僅存的十二名光頭騎士,眼神中滿是不屈與堅毅。他的手指下意識地反複摩挲著腰間那把半殘的斬馬刀,這刀是汝陽王在他晉升親衛時親自賜予他的,承載著往昔的情誼與榮耀 。
    刀身雖殘,卻依然散發著凜冽的氣息,仿佛在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壯烈。
    “勇士們……” 阿克蘇的聲音沙啞低沉,裹挾著呼出的白氣,在冰冷的空氣中緩緩飄散,宛如風中殘燭,微弱卻又頑強。然而,這聲音瞬間被一聲如洪鍾般的怒喝截斷,恰似平地炸響的驚雷,震得人耳鼓生疼。
    “殺!”
    博德的身影自坍塌教堂的虛影中大步踏雪而來,仿若從地獄歸來的魔神,氣勢洶洶。他身上破損的黑虎紋甲胄之下,古銅色的肌膚泛著金紅的光澤,好似被熊熊烈火淬煉過一般,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他手中那把滿是碎痕好似隻有刀把的金刀,拖著長長的丈許血痕,猶如一條蜿蜒的血色巨龍,每邁出一步,便在雪地上砸出一個深及腳踝的腳印,腳印中瞬間被滲出的鮮血染紅,宛如一朵朵盛開的紅梅。
    當他猛地振臂高呼時,那殘破的黑虎旗大纛竟在無風的情況下劇烈翻動起來,旗麵翻卷之間,和金刀之把融為一體,直接劈出一道百丈刀罡,刀罡仿若銀河倒懸,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瞬間將三十步之外的齒輪神官劈成了漫天的金屬碎片,宛如一場絢爛而又殘酷的金屬雨。金屬碎片四處飛濺,在雪地上劃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跡,反射著冰冷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栗。
    東印度公司的炮兵陣地隨即傳來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慘叫。博德的刀芒所到之處,青銅炮管如同在高溫下的黃油般迅速融化,那些炮手們甚至連祈禱的時間都沒有,便被卷入了那猩紅的雪霧之中,生死不明。雪霧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和燒焦的氣息,仿佛是地獄之門被打開,釋放出無盡的恐怖與絕望。
    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光頭騎士們,此時紛紛試圖逃亡,然而,刀罡掃過之處,身軀突然炸裂,人與機械鎧甲的碎片混雜著雪粒紛紛砸落,在驛道上堆積成幾座扭曲而又恐怖的金屬墳塚,無聲地訴說著這場戰鬥的慘烈。
    金屬墳塚在雪地上突兀地聳立著,仿佛是對這場殘酷戰爭的無聲控訴,又像是為那些戰死的勇士們立下的悲壯墓碑。
    當最後一名火槍手的頭顱滾入雪溝,整個戰場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博德傲然屹立在驛道中央,甲胄的縫隙間滲出金色的血液,在雪地上蒸騰出淡淡的熱氣,他宛如一尊正在冷卻的熔岩雕像,散發著令人敬畏的氣息。親衛們望著他那高大的背影,手中的兵器不由自主地 “當啷” 一聲落在地上,這是他們對武聖的敬畏,是目睹這般強大神跡後的本能臣服。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崇敬與畏懼,仿佛看到了一位超越凡人的神明。
    “整軍。” 博德的聲音相較之前輕柔了許多,當他轉身走向蘇日娜時,身上那股鐵血氣息驟然收斂。他緩緩蹲下身,指尖輕輕撫過蘇日娜凍僵的耳垂,臉上的堅毅神情瞬間柔和了下來,宛如春日暖陽融化了冬日的堅冰。口中忽然哼起關外的民謠,雖然調子跑得厲害,卻讓阿克蘇不禁想起十年前,王爺在中軍帳中哄睡幼女敏敏的溫馨場景。在血與火的殘酷淬煉下,這位武聖看似鐵石心腸的深處,始終藏著一絲從未冷卻的柔軟。他的歌聲在寂靜的戰場上飄蕩,帶著一絲溫暖與慰藉,仿佛能驅散戰爭帶來的陰霾。
    一夥僥幸逃脫的火槍手正在積雪上快速奔命,渾身的緊張讓他們不斷向外散發著熱氣,口齒被冷風灌的直打顫。
    “跑!不能停,這些黃皮種太恐怖,主啊,那還是人類嗎?”
    火槍手正在大步邁進,麵前的積雪突然一陣翻滾,從地麵亮出玄鐵倒刺網,周邊還有閃出的青衣劍客數十人。
    “什麽人?”
    “一個不留!”
    轟……
    火槍早就被冰雪凍的開不了火,唯一的火器還是對麵發射過來。
    不過十幾個呼吸,這隊火槍手就身首異處,鮮血冒發的熱氣來不及流多遠,就結成冰碴落在積雪上。
    唐千機身著鹿皮靴,腳下用力,將一塊凍僵的槍管碾碎,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雪林中回蕩,仿若惡魔的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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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中的轉輪手槍在指尖飛速轉動,轉出一道耀眼的銀弧,槍管上刻著的 “最愛東山晴後雪” 幾個字,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恰似他此刻冰冷的心境。
    作為江南霹靂堂的少主事,此刻他正緊緊盯著二十步之外,被玄鐵網絞得支離破碎的火槍手隊長。那人眉心處釘著的淬毒鐵蒺藜,正是他獨門暗器 “雷火釘” 的改良版。鐵蒺藜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冷的光芒,仿佛在宣告著它的致命威力。
    “跑什麽?” 唐千機忽然輕笑一聲,聲音清冷得如同浸了雪水一般,帶著一絲嘲諷與不屑。“你們簽《金陵條約》的時候,可沒見這般狼狽。” 話雖如此,他的掌心卻已滿是冷汗,這冷汗不經意間出賣了他內心的真實情緒。
    兩柱香之前,博德那道長達百丈的刀芒,至今仍像烙印一般深深留在他的視網膜上,灼燒著他的神經,以至於他現在握槍的手還不自覺地微微發顫。身為江湖中人,他闖蕩多年,見過無數高手,然而,能將刀氣凝練成這般實質的武聖,早已遠遠超出了凡人所能理解的範疇,實在是太過震撼。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恐懼與敬畏,仿佛那道刀芒隨時會再次出現,將他吞噬。
    “堂主,密信。” 一名青衣劍客快步上前,呈上染血的羊皮紙,劍穗上東印度公司的徽章還在不斷滴著血,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唐千機伸手接過,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信角處那醒目的 “血煉堂” 朱砂印,心中不禁泛起一絲苦笑,這栽贓手段實在是太過拙劣,連他自己看了都覺得可笑。但當他的指尖輕輕觸碰到信紙內側的凹凸暗紋時,他的瞳孔瞬間劇烈收縮,因為他認出,這是江南世家獨有的密語符號,而符號所指向的,竟是陝甘煤礦的開采權,這背後所蘊含的利益糾葛與陰謀,讓他感到一陣深深的寒意。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預感到了一場巨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雪粒突然變大,密集地打在他月白色的儒衫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是某種危險臨近的預兆。唐千機將信塞進火槍手首領的內襯,就在他的動作即將完成時,他的手突然頓住了。他敏銳地察覺到,左側樹梢的積雪,正以一種幾乎難以用肉眼察覺的速度悄然融化。他心中一驚,毫不猶豫地反手就是三槍,特製的 “追魂彈” 帶著刺鼻的硫磺味,瞬間洞穿了碗口粗的樹幹,然而,卻隻驚起了一陣白茫茫的雪霧,沒有任何其他異常。雪霧彌漫開來,將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其中,讓人看不清虛實,仿佛隱藏著無盡的危險。
    “出來!” 唐千機大聲喝問,聲音在寂靜的雪林中回蕩,驚飛了幾隻棲息在枝頭的寒鴉,寒鴉的叫聲劃破長空,更增添了幾分詭異的氣氛。然而,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死寂,沒有得到任何聲響。作為霹靂堂最擅長追蹤的 “雪鷂”,他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感知,能夠清晰地察覺到暗處那若有若無的窺視目光,可奇怪的是,他始終無法精準地捕捉到那絲氣機的來源。這種無力感,比之前麵對武聖時給他帶來的震撼更讓他感到煩躁不安,仿佛自己在黑暗中被某種未知的危險緊緊盯上,卻又毫無辦法應對。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焦慮與不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試圖找出那隱藏在暗處的威脅。
    當第十九顆子彈射出,扳機傳來空空的響動,唐千機忽然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迅速帶著手下撤離。他心裏清楚,再繼續耗下去,自己恐怕就會淪為別人的獵物。剛才那三槍,分明打中了某種有生命、會呼吸的活物,可詭異的是,竟然連半滴血跡都沒有留下,這實在是太過蹊蹺,也讓他心生懼意。他的腳步匆匆,心中充滿了恐懼與不安,仿佛身後有一雙雙眼睛在緊緊盯著他,隨時準備將他撲倒。
    在積雪覆蓋的老樹上,雪毯之下,黑衫衛正默默地數著自己的心跳。唐千機射出的子彈擦著他的左肩胛呼嘯而過,而他身上那件特製的 “斂息雪毯” 發揮了神奇的功效,將他的體溫與呼吸頻率降到了近乎冬眠的狀態,就連子彈帶起的氣浪,也被雪毯表麵密密麻麻的符咒紋盡數吸收。他目光緊緊盯著唐千機等人倉促離去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在他看來,霹靂堂引以為傲的 “雷火眼”,終究還是輸給了血煉堂高深莫測的 “龜息術”。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自信與輕蔑,仿佛在嘲笑對手的無能。
    這位代號為 “白鴉” 的密探,此刻正手持匕首,小心翼翼地剝離凍在洋屍懷中的信件。
    血煉堂特製的雪毯完美貼合他的身形,每一道褶皺之中都繡著極小的鎮魂紋,這些鎮魂紋密密麻麻,宛如神秘的密碼,散發著詭異的氣息。他行走時,仿佛與雪地融為一體,不帶起半片雪花,就連呼吸,也是通過鼻腔中特製的鵝毛濾管進行,呼出的白霧被巧妙地凝在毯內,不留下一絲痕跡。他靴底的 “踏雪無痕” 符紋,更是采用北極玄熊的掌紋拓印而成,憑借這個,他踩在雪地上如同行走在平地上一般,輕盈無聲。他的動作輕盈而敏捷,仿佛一隻在雪夜中穿梭的幽靈,不留下任何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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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 ——”
    一聲攝魂鈴的輕響,瞬間驚起了他的警覺。遠處山坳傳來狼群的陣陣嚎叫,在這寂靜的雪林中顯得格外陰森恐怖。他知道,夜幕即將降臨,必須在天黑之前將這份重要情報送出。他將信件放入竹筒貼身藏好,隨後解下腰間的化血珠,放在火槍手的傷口處,明明凍僵的血肉竟然在慢慢的融化,而透明的化血珠也被淡淡的金色充斥,看著其中充盈的淡金血色,心中略感欣慰,這次的任務沒白出,更何況那封特殊的信件。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決心,仿佛任何困難都無法阻擋他完成任務。
    雪毯在風中輕輕揚起細碎的銀鱗,黑衫衛的身影逐漸與漫天飛雪融為一體,消失不見。他不知道,自己冒著生命危險截取的這封密信,將在三日後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也不知道,此刻博德懷中的蘇日娜,正用染血的指甲,在博德的甲胄內側刻下最後一道薩滿護心咒。
    追擊而回的阿克蘇也掠過了那片隻有衣物沒有絲毫血氣的伏擊之地,他好像看到了血煉堂的手法,不過他沒稟告博德,而那封應該通過黑虎旗士卒傳到汝陽王博德手中的特殊密信,已然變幻了他的方位。
    驛道上的積雪終究會融化,而乾元的江湖與朝堂,早已在這場慘烈的雪戰後,不知不覺地悄然滑向了更深的漩渦之中,未來充滿了未知與變數。
    洋人,江南世家,金陵條約……還有藏在背後的血煉堂,絲絲縷縷,萬萬千千,好像把整個神洲都弄上了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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