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你對我好,我為你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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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天下會’這般的會社,從未在這片大陸中出現過,很難讓人相信,這個世界上真正存在為貧賤之人討回公道的會社或者門派,在眾人看來,這或許隻是喊的響亮的口號罷了。
    但不論如何,這一刻,村人中或多或少有了微小的期待,隻覺得,若是真出現這個為天下人撐腰做主的會社或者門派也好啊。
    就算這個‘天下會’所喊的隻是口號,那又如何呢?難道還能讓他們現在的處境更加糟糕嗎?
    不過是維持現狀而已。
    村人們都默默看著這個叫做梁允的年輕人,卻也隻是默默的看著,卻未有一人真的上前說什麽要當‘天下會’的成員。
    而梁允,看到這一幕,也是有些懵了。
    他賣力表演煽動這麽久,怎麽就沒一個人不動心呢?
    他的出身也不高,曾也是佃戶之子,也從父輩中知曉佃戶所遭受的欺壓是怎麽樣的?
    在他想來,若是自己與這些村人身處同一境地,忽的出現‘天下會’這樣一個組織,自己一定會群起響應。
    但現實卻與自己想象的並不一樣,除了糜錦偉這個漢子,幾乎沒人主動說加入‘天下會’,就算糜錦偉,其實也不是自己主動的,而是自己主動邀請的。
    梁允有些想不明白,這些受欺壓這麽久的佃戶,為什麽不站起來反抗,若是之前也就罷了,現在,有了‘天下會’為他們撐腰做主,怎麽還埋頭當鴕鳥。
    難道當鴕鳥就能改變現狀嗎?
    也隻有反抗,才能改變這一切,而不是如同現在,雖然滿懷期待,卻也隻是默默的看著。
    他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麽高高在上的世家為何如此不在意他們這些人了。
    他們似乎早已被馴服,早已如同那埋在田地裏耕作的老黃牛一般。
    在這一刻,梁允甚至一度失望,這樣的一群人,真的能如先生一般改變現狀嗎?
    這樣的一群人,又能有什麽用?
    不
    “我不能這樣想。”
    梁允急忙搖頭,將這樣消極的念頭甩在腦海,他也曾是佃戶之子,也曾跟這些人是一模一樣的人,是什麽,讓他改變了現在的想法。
    他回想起當初。
    當初自己父親在農田埋頭種地,忽的有一天,有神火山莊的弟子出現在村莊中通報神火山莊招收弟子學習,到時甚至會有莊主親自授課,不論貧窮貴賤,都可以參與。
    那時候,小小年紀的他,也跟在父親身後勞作,如同一隻剛剛邁入田地的小黃牛。
    或許,那一刻,他的人生也應該如同父親一般。
    但終日埋首在田地的老黃牛般的父親,卻在聽說神火山莊招收弟子時第一次抬起頭。
    然後,他父親將他的名字報了上去。
    沒想到,卻真的成功了,他這樣的佃戶之子,在高高在上的世家眼中的貧賤之人,也有機會接受高高在上的神火山莊的莊主進行授課。
    那可是神火山莊的莊主,他們這些佃戶之子再如何沒見識,卻也知道,那是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還要高高在上的人。
    被送往神火山莊學習,他遵循著父親的想法,一路謹小慎微,不與人爭議,總是縮在角落,遇到身穿華服衣服的人就跪下,生怕惹惱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
    那時候,與他這樣懷著忐坷與激動的少年少女很多。
    也在那個時候,他們見到了莊主,接受了莊主的一次公開課堂的指導,然而,這個在他眼中比高高在上的人還要高高在上的人,卻很溫和,並不要他們下跪,而是真的如同一位師長,為他們傳授知識,傳授本領,甚至很溫和的詢問他們生活中遇到什麽困難,有什麽難處。
    那時候,他心中充滿了忐坷,又充斥著激動。
    那一天回去之後,他向父親說了莊主溫和,講述了那莊主如何如何不同於其它人。
    但父親卻很沉默,一直在搓著麻繩,直到自己興致衝衝的說完,父親才告訴自己,那是在收攬人心。
    他還記得父親停下了搓著麻繩的動作,有些惆悵的看著天際:“高高在上的人一旦開始對你好,便是想要你為他賣命了,他對你好,而你,就要為他而死,而這便他對你好的代價。”
    父親跟自己說,若是自己不想為別人而死,便回來,跟他一起耕田。
    梁允仍記得父親當時說出這番話時的心情,好似將一切人性都看穿的洞察。
    那時候,他忽然覺的應該便是如此了,不過,卻也願意。
    你對我好,我為你死,本就理所應當。
    但在成為了莊主的弟子,真正開始接受了莊主的指導,才忽然改變了這個想法。
    高高在上的莊主,如何需要他這樣人的人心呢,也不需要自己為他而死。
    那時候的他,已然學到了本領,更加知道了莊主的本事,這天下,年輕一代之人,已無人能望莊主項背。
    而莊主還是一如往常給他講述學習,如同真正的師長,而他,也漸漸放下了內心身份的拘束,好似忘記了自己曾經低賤的身份。
    漸漸的
    他便不再以自己是佃戶之子而自卑,並不覺得佃戶有什麽與那些世家之人在地位上有什麽不同,大家都是人,隻不過,他們出身富貴一些,而他,出身貧窮了一些。
    並不再視那些世家之人為高高在上的人。
    而當,自己不再將那些世家當做高高在上的人的那一刻,那所謂的世家,在自己的心中,似乎也沒什麽所懼怕的。
    當我將這些人不再世家看做高高在上的時候,那時候,內心便沒了畏懼。
    而眼下,這些村人,豈不是如同當初的自己一樣。
    當這些人意識到,這些世家與他們並沒有什麽不一樣的時候,那壓在內心的大山也就轟然而碎。
    而如何讓人輕易的意識到他們與那些世家之人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的方法呢?
    不由的,梁允將目光落在了村長身上,這個在村子仰仗著‘幸家’欺男霸女,橫行霸道的人身上。
    還有什麽……
    是比人命更加簡單而又清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