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收起手機，輕佻之色蕩然無存。
    “這積壓了無數年的罪業，是時候消失了。”
    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三途河的罪業，是他的心病。為何他不出手？做不到。設立孟婆之位，就是為了不讓罪業繼續增加，方鴻的到來，讓他有了想法。
    方鴻能做到。
    地藏王相信著這一點，不過眼下也不能隻看著。
    地藏王攤開手掌，大悲願力匯聚為一點靈光。“去”，他低聲念道，佛光穿過三途河水，直奔方鴻而去。
    現實世界中，一道巨大的門扉矗立，原本一左一右國王與王後的浮雕消失，化為卡巴拉生命之樹。
    方鴻盤坐在真理之門下，三途河中的罪業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身體。他此前集齊七宗罪的力量，化身為魔神王，後來選擇拋棄這份力量。這次，借助這無邊罪業，再塑魔神王之軀，方鴻有著掌握這股力量的信心。
    知世也明白了方鴻的打算，由方鴻吸收三途河的罪業，孟婆和她就能輕鬆淨化沉積的惡念。
    紫色的巨角從額頭破出，深淵與混沌化為魔神王的雙翼，光是看著就讓人眼花繚亂。
    “方鴻……”
    輕飄飄的一眼，與那猩紅色的眼眸對視，心髒就被恐懼攫住，露易絲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困難。
    他還在吸收著這無邊罪業，這副魔神王之軀的實力也恐怖的趨勢增長。
    一道佛光自遠而來，點在方鴻眉心。
    恍惚間，方鴻聽到無數聲音，化成紅色的絲線，結繭，將他包裹住。
    通過那些聲音，方鴻知道了——這些陰魂死前的執念，執念不消，不入輪回，隻能在無邊的孤寂中迷失自我。
    “欲望”變成了“罪業”，“罪業”在方鴻這邊，轉化成了“情”。“情”是所有生命的一生，是它們不願舍棄的痕跡。
    “不能繼續下去了，你的意識會被這些罪業衝散的。”真理之後的聲音在方鴻腦海響起。
    “它們本就是消逝之物，你根本無法完成它們的執念，”真理之後語氣冷硬，“地藏王打得好算盤，借你之手，知世孟婆能得救；三途河的罪業也能消散；他將自己的本源佛光送給你，先是讓這罪業讓你誕生心魔，再用佛光斬滅心魔助你證道。”
    “你也不是這麽想嗎？”
    方鴻詰問。
    “我為何不遲遲斬滅心魔？斬了之後，就不是我了。你也想讓我超脫，一切如夢幻泡影……”
    “你瘋了？你管它們做什麽？”真理之後不理解，這些隻是沉淪的罪業，連真正的生靈都不是。
    “降伏心魔並不是將它斬滅，它是我的一部分。”閉上眼眸，三途河驀然風平浪靜，河水澄澈，好似一道明鏡。
    方鴻枯坐了七天，麵色紅潤、呼吸平穩、心跳有力。
    他內心傾聽著這些罪業的訴說，將它們一個個消除。
    不知不覺間，奇跡之力在他周圍舒展，宛如一條絲帶，纏在他身上。
    “你這模樣，倒像個聖人。”真理之後打趣道，“你比無冕之王更有意思。”
    方鴻開口：“卡奧斯包括其他起源神，甚至我遇到的許多人，都認為眾生有罪；地藏王覺得眾生皆苦，還是覺得因為有罪。”
    “你們想要人懺悔，撒迦利亞多走了半步，他想通過一場實驗，確認既然有罪，那也應當有贖罪的方式，救贖果實就誕生了。”
    “大家看待世界的方式各不相同，所以才顯得有趣。”
    方鴻撕開厚厚的繭，觸碰外界的瞬間，強健有力的手逐漸枯瘦，好似失去了生機。當他從繭內走出時，不像一個人，像是一副骨頭架子。
    覺者……
    地藏王早就離開三途河，見到方鴻，恭敬行禮。
    “地藏王，”經過地藏王時，方鴻頓住腳步，地藏王的心一跳，方鴻的目光平靜，悲憫，“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是你不想證菩提……”
    “菩薩，太高了。”
    地藏王低垂著頭，緊鎖的眉頭逐漸疏散開。
    “從未有你這樣的人。”
    “那就從我開始。”方鴻目光穿透虛空，跨越無邊意識，她展顏一笑，僅僅是一個眼神，便有著萬種風情。
    她是天魔之主，她斷絕諸天萬界求道之路，以欲望誘惑眾生，是諸多神明的大敵！
    極樂欲皆界天魔主·波旬！
    波旬舔了舔紅潤的嘴唇，跨越諸天萬界，居然發現這樣的生命，屬實有趣。
    我在極樂欲界等你……
    方鴻收回目光。
    伊樂擔憂地看著方鴻，骨瘦如柴，身體晶瑩如玉，一條白紗包裹著身體，身上散發著玄妙的氣息，看久了似乎要悟道飛升。
    孟婆捂著心髒，她有一種頂禮膜拜的欲望，就好像苦行者遇到他渴望聆聽教誨的賢者。
    方鴻一把撤下白紗，揚起腦袋，張口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呼！”
    那種神聖的境界蕩然無存，幹癟的肌肉也在逐漸充盈，恢複到了之前的那種狀態。
    “你怎麽樣？”
    “覺者是一個瞬間，一個過程，不是修行的結果。”方鴻解釋道，“我餓了，有吃的嗎？”
    見到方鴻又恢複到之前的活力，伊樂稍稍鬆了口氣。
    夢抓著方鴻的手：“覺者賦予你無與倫比的靈性，看來你能發揮出自己真正的實力了。”
    調和萬物的老虎已經長出來了。
    方鴻握緊拳頭：“我現在什麽都不缺了。”
    ……
    “好了，就送你們到出口這裏。接下來去哪個世界，就自己決定吧。”孟婆站在冥界通往其他世界的出口，朝眾人揮手。
    知世站在她身側。
    “我還要繼續萬事屋的工作。”冥界的陰魂永遠不會少。
    她想將陰魂們的故事寫出來，這是它們存在過的痕跡，知世抱緊懷裏的本子。
    “我還以為她們會跟你一起走呢。”伊樂調笑。
    方鴻想起地藏王那副慘兮兮的嘴臉，抱著方鴻的腿大聲哭訴：孟婆和知世走了，冥府就沒有什麽幹活的人啦！
    孟婆也想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不過與地藏王協商過後，規定了工作時長，將地藏王的小金庫搬空用來在冥界建設信號站。
    “你一個出家人要錢財何用，不如用來建設冥界！”孟婆毫不留情喊道。
    “不……我還想買最新款的手機呢！”地藏王痛哭流涕。
    ……
    “給你。”孟婆捧著一碗酒，“第100次孟婆湯，我和知世一起熬的，沒有失去記憶的風險。”
    方鴻將信將疑，將一碗孟婆湯喝下。
    一股溫暖的感覺滿溢全身。
    “好喝，你怎麽做的？”
    孟婆踮起腳尖，附在方鴻耳邊，悄聲說道：“是我和知世的洗腳水哦。”
    “嗯？”
    方鴻的神態逗笑了孟婆，她和知世點頭，一人一側，蜻蜓點水，濕軟的感覺轉瞬即逝。
    “有機會再見啦！”
    “記得找我們玩！下次冥界就不一樣啦！”
    孟婆和知世的身影逐漸消失，
    百裏昊停住腳步，認真說道：“有股勢力蠢蠢欲動，他們已經對凡界冥界動手，還剩靈界、妖界、天界和神界，我想兵分兩路，方鴻麻煩你去靈界，我去妖界，打探這股神秘勢力的消息。”
    百裏昊表情嚴肅，拿出一枚令牌，“這是我們百裏家的信物，屆時我們在天界會和。”
    我去靈界？
    方鴻也沒有異議，點頭道“好”。
    百裏昊抱拳，“保重，希望天界再見時各位安好。”
    “你還是注意一下你自己吧。”
    伊樂無奈。
    “也是。”百裏昊摸了摸腦袋，目前為止，他想不到誰能打得過方鴻。
    “拿出一張空白符籙來。”
    方鴻說道。
    麵對百裏昊的空白符籙上，方鴻的氣勢陡然變了，天地變色，一股讓人絕望的龐大威壓傾瀉而下，百裏昊感受來自死亡的恐懼。
    他忍不住摸了下額頭，濕潤的，是汗啊。
    “這裏麵蘊含了我大概七成的力量。”方鴻將符籙遞給百裏昊，由於承載的力量過大，符籙不可避免的出現破損，百裏昊甚至覺得自己稍一用力，就能將符籙撕碎。
    七成……
    百裏昊將符籙貼在胸口，這可能是他最強也是最後的保命手段，希望妖界之行不會用到吧。
    “既然如此，咱們天界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