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浸染著第八域邊緣的天空。
    枯死的樹木枝丫扭曲著，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擰成了麻花，樹皮上還滲出暗綠色的黏液，滴落在地麵時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本該是散播生機的陽光都顯得病懨懨的，如褪色顏料般稀薄地塗抹在天際，使得遠處的山巒輪廓仿佛被一層灰蒙蒙的濾鏡。
    “哢嚓！”顧開踩碎一根半腐朽的獸骨，金液在皮下緩緩流動，修複著午後戰鬥留下的細微裂痕。
    “這裏比天波鎮慘多了。”花小蠻蹲下身，指尖輕觸地麵，一縷黑氣立刻纏繞上她白皙的手指。
    還好顧開眼疾手快，一掌拍散那黑氣。
    小蠻則笑著吐了吐舌頭，把發紅的手指含進嘴裏。
    二人後方，那娜娜展開羊皮地圖，暗金色的紋路在暮色中微微發亮：“前麵就是枯葦鎮，按照中午那商隊給的消息，這裏三百年前就陷落了，正是被其他鎮子…”
    “這…這麽說…”史浩溪結結巴巴地開口：“鎮、鎮子沒結界，我們...要繞路嗎？”
    “繞不過去。”顧開眯起眼睛，遠處地平線上歪斜的鳥居像折斷的脊椎骨，“這是從第七域進入第八域的必經之路，若是繞路…隻能從華夏其他鎮子路過，說不得神機鎮那些家夥…”
    “說的也是！”那娜娜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顧開的提議，“天波目前由天算羅盤虛影和巡檢大人護著，隻要我們不回去，神機也沒必要浪費時間與精力，就一路直行吧！”
    就這樣，一行四人飛過第七域的邊境線，來到了第八域。
    踏入此域之時，空中遊蕩的變異靈氣形成的黑霧如有實質地向眾人撲來。
    而顧開下意識要將儲備好的意識金液化為“啟靈”級別的護體罡氣，卻被那娜娜按住手腕：“喂喂喂！別浪費力氣了好不好？你是不是以為踏入修煉第一步的啟靈境很牛啊？這種濃度的穢氣，真正的啟靈境罡氣撐不了一個眨眼。”
    “呃…”顧開一個無語，開始打量大地之上的景象。
    滿是畸形植物的田野裏倒伏著人形輪廓的灰白色物體，細看才發現是裹著衣物的骷髏。
    隔三差五會看到一兩間外牆爬滿暗肉質植物的房屋，其內還有黑影從殘垣斷壁間竄過，發出類似嬰兒啼哭的嘶鳴。
    “那是食腐妖，在我大和域屬於最不入流的妖物，就像天波那些變異凡獸。”略顯哀愁的那娜娜瞥了眼毫無生氣的大地，繼續道，“而下麵這隻不過是被變異靈氣催生的低級妖魔，連烤來吃的必要都沒有。”
    飛過百裏山脈，始終保持著交談的四人終於看到了活人。
    一片破敗的村落裏，十幾個衣衫襤褸的村民正用木桶接取著岩縫滲出的渾濁液體。
    當天上顧開等人飛行的轟鳴聲傳來，所有人立刻蜷縮成防禦姿態，有個孩子甚至都被嚇的打翻了水桶，渾濁液體滲入幹裂的土地之後，從縫隙中長出幾縷黑色植株。。
    “別怕！我等並非是來收割生機的。”懸停於半空的顧開舉起著雙手，語速很慢很慢，他總覺得這大和語言實在太過拗口。
    但村民們反而因為顧開蹩腳的大和語退得更遠，直到看清那娜娜的服飾，才有個老者顫巍巍上前行禮：“大、大人是來重建神社的嗎？”
    那老者說話時露出潰爛的牙齦，眨動的眼皮底下是一對渾濁結凍的雙眸。
    而顧開注意到，那老者的左手已在變異靈氣的侵蝕下異變成章魚觸須般的組織，正無意識地扭動著。
    “枯葦鎮到底淪陷多久了？”那娜娜輕輕飄落在地，毫不嫌棄的握住了老者的左手，“你們這鎮子不應該在短短三百年之內就被腐蝕成如此模樣。”
    見那娜娜竟如此禮待自己，老者長歎一聲，雙眸開始散落淚花：“哎——自從上個更陽年本鎮的厄神虛影被吞噬之後，巡檢司的大人們也撤走了，而我們…”
    當老者還在傾訴過往苦痛之時，史浩溪這個心比肌肉軟的九尺大漢也抹了一把淚，悄咪咪的對顧開說：“娜…娜娜、是是是…不是…很好！”
    “是！”顧開看了眼已經開始為老者治療的那娜娜，重重的點了點頭，“怪不得天波把她當自己人。”
    就在這時，早就感動完的花小蠻拽了拽顧開的袖子。
    順著她視線看去，遠處廢墟間晃動著數十個畸形身影，有的長著額外肢體，有的皮膚透明可見內髒。
    他們機械地重複著生前的勞作動作，在枯死的稻田裏揮舞鏽蝕農具。
    “活…活屍，不…不用怕！”史浩溪拍了拍胸大肌，“我我我…我在老…老富的…更…更更更陽年紀…”
    “裏看到過！”花小蠻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學著以前蔡子遊的樣子，將史浩溪那口氣堵了回去。
    不過沒關係，後來歸隊的那娜娜給了小蠻一個大板栗，還是彈的腦門。
    ——
    夜幕降臨前，一行四人在顧開的幫助下，帶著那些幸存者以縮地成寸的方式來到了鎮中心，並找到了半坍塌的厄神廟，或者說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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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龕裏的雕像隻剩底座，供桌上積著厚厚的灰燼與幹涸血跡。
    點燃神前燈，眾人借著昏黃火光可見牆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這裏一定發生了很恐怖的事情！”顧開皺著眉，摸向一道深入石壁三寸的痕跡，“恐怖到讓他們用手指指骨…在花崗岩上銘刻絕望！”
    可惜，眾人都沒聽顧開的長籲短歎，仿佛都沉浸在過去的絕望之中。
    隻有得到天算羅盤指引的小蠻不同，緩步來到了廟後空地，從錦囊倒出幾十塊靈石開始布陣。
    這靈石乃是他們離鄉之前，樂先生交給他們的。
    天波那邊還有不少，據說是上個更陽年留存下來的，主要是為了應對逆靈大陣被毀的突發情況。
    當顧開跟來到空地之時，看見小蠻正咬破手指在靈石上畫著血符。
    “小蠻，你又不聽話了！”
    “顧哥哥，才百人規模的逆靈大陣。”鼻尖滲出汗珠的小蠻扭過頭，撅著嘴巴，“雖然擋不住高級妖魔，至少能淨化飲水…”
    “你啊你！”顧開展露一絲微笑，默默加入布陣。
    當最後一塊包裹著顧開意識金液的靈石嵌入陣眼，淡藍色光幕從地麵升起，廟後那口枯井也隨之湧出清泉。
    “咕嘟…咕嘟…嘩——”
    村民們聞聲聚攏過來，卻不敢踏入光幕範圍，直到有個母親抱著全身長滿鱗片的嬰兒衝進陣中。
    “井水！是幹淨的井水！”五官扭曲的婦女癲狂地將清水撒在繈褓之中，嬰兒身上的鱗片以肉眼可見速度消退。
    人群也因此頓時騷動起來，但好在史浩溪已經察覺到了亂相，用大和語暴喝一聲安靜，這才讓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在陣外排成長隊。
    那娜娜望著這一幕，呆立了許久。
    回過神之後，她並未去詢問顧開與小蠻要幫助一群基本沒有未來的異鄉人，而是趕忙上前拽住顧開：“該走了，你二人方才釋放的生機怕是會引來強橫的妖怪，會害了他們的！”
    “是嗎？那走吧！”顧開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拉上明顯開心不少的小蠻就騰空而起。
    當整塊大地在他們腳下快速縮小，顧開回頭看見藍色光幕中的身影已跪倒大片。
    最先接觸過他們的那位老者正對著他們離去的方向頻頻叩首。
    而顧開，卻是用心聆聽著身後傳來的大和語的祝禱聲。
    這祝禱是來自沒有回頭的那娜娜。
    ——
    也不知飛了多久，地勢逐漸升高。
    待黑霧淡去，一行四人的視線之內盡是赤紅色土壤。
    正當顧開想要看穿地麵之下的一切時，頓感金液化靈的運轉變的滯澀。
    “法則變動了，看來你的意識金液適應性沒有那麽快嘛！”那娜娜指向遠處若隱若現的青色光幕，“每個強鎮都有自己的逆靈大陣，我們得拔升高度繞過去，起碼在萬裏之內都不能停下！”
    “切！”顧開翻了個白眼，不由自主的緊了緊右手。
    而被他拉著的小蠻則俏臉一紅，主動湊了過去。
    接著，那娜娜低聲罵了句“毛都沒長全的奸夫淫婦”，拉著史浩溪就開始迅速攀升。
    顧開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澀，板著臉也跟了上去。
    三天三夜之後，始終沒有接觸到蒼穹之巔的顧開放棄了繼續向上攀升的想法。
    “小蠻，我們…下去吧？”
    “嗯嗯！”小蠻聽出了顧開話語中的失落，輕聲安慰著：“樂爺爺的厄神經裏有過記載，第七界可是萬界首屈一指的大界，僅次於傳說中的眾神國度，是狗日的厄神將無數世界熔煉為一界！別灰心，等小蠻強大了，一定會跟你去看看第六界、去看看塔爾。”
    “好！”顧開會心一笑，任由小蠻驅動天算羅盤，帶著自己下落。
    一天之後，匯合的四人在雲層之上穿行。
    透過雲隙，能看到下方星羅棋布的一鎮又一鎮。
    有些籠罩在半球形光罩中，更多的是被黑霧吞噬。
    小蠻恢複精神後趴在雲邊數著數：“第七個死地了，更陽年到來之後這些地方真的能夠恢複生機嗎？”
    “不會！因為更陽年的全域戰爭會毀了新生！”那娜娜眉頭緊鎖，“當年我離家時，菅原家所統禦的數個大鎮，已經開始為這一次更陽年備戰了。”
    “更陽年？又是更陽年！厄神這個家夥到底想做什麽？嗯？”說著，顧開猛然刹住身形，視線緊緊鎖定在遠處。
    幾個呼吸後，前方雲海毫無征兆地裂開，一隊騎著骨鳥的黑袍人呼嘯而過，最近的那個轉頭“看”了幾人一眼。
    而顧開發現，那黑袍人的麵具之下下根本沒有臉。
    “這是大和域巡境司的鴉眾，類似於天波鎮與天浪鎮的巡狩隊。”那娜娜壓著嗓音，“不過他們並非民間組織，而是當年大和域強盛之時百鎮聯合的官方組織，都是一群極其排外且沒有善心的民族主義者！我的評價是，一群強到沒人性的煞筆！”
    “……”顧開什麽也沒問、也沒說，但起碼知道了這所謂的鴉眾是壞掉的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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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那隊人消失在天際，實力最弱的史浩溪才長舒一口氣：“他…他他們沒發現……我…我們是華夏人？”
    “你個憨子！你忘了咱們飛的有多高了嗎？這裏隨處都是變異靈氣，他們鴉眾又不是沒腦子？”那娜娜冷笑著拍了拍戀人的後腦勺，繼續道，“而且他們戴著屠殺才會用的麵具，也不可能浪費時間和我們產生衝突！”
    就在這時，一直望著黑袍人離去的顧開眼睛一亮，驚道：“他們身上有枯葦鎮的氣息，極其微弱，他們這是要…”
    “不錯！屠殺！”那娜娜的臉色更冷了，目光也落在了鴉眾離去的方向，“看來大和域一定出大問題了，這群隻有更陽年才會出動的怪物竟然提前…”
    “既然如此，我們不能再耽誤了！破開空間，直接去你的家鄉！”顧開一把抱住小蠻，也不知看沒看到對方臉上出現的紅暈，反正顧開的耳朵是紅了。
    可對於顧開的提議，那娜娜卻是直接拒絕：“第八域跟你第七域不同，這裏的空間節點都被大族把控著，強行破開空間會被視為公敵。我未離鄉之前聽過這麽一件事，當時有隊來自華夏第一強鎮的商人空間跳躍到柳生家的演武場，第二天頭顱就被掛在了域界碑上。”
    “太狠了吧？”小蠻張了張嘴，將腦袋靠在紅臉的顧開胸膛：“為什麽自從來到第八域之後，我總能感覺到這裏鎮靈意誌總對華夏產生恨意呢？”
    “因為…算了，以後再說吧。”那娜娜卡殼似地頓了頓，“你史大哥累了，我們下去休息吧。”
    “啊？我一直出過力啊？為…”口條突然利索的史浩溪話沒說完就挨了一巴掌，然後就乖乖的被拉下去了。
    ——
    某座赤紅密林深處的一片峭壁之前，史浩溪現在確實累壞了——作為不會飛體修，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為眾人在打造了一座極其舒適的臨時住所。
    各種石質家具一應俱全，基本上都是中看不中用。
    待到腳步虛浮的史浩溪來到那娜娜身旁，那娜娜厚著臉皮從顧開那裏求來一滴意識金液，而後在吸收金液之後施法為史浩溪洗了個澡。
    片刻後，小蠻湊到那娜娜身邊擠了擠眼睛：“娜娜姐那一盆水…是心疼史大哥了吧？”
    “小鬼頭！還敢打趣我？”那娜娜作勢要打，小蠻發出銀鈴般的輕笑，拔腿就跑。
    不遠處，史浩溪鼓搗篝火，顧開笑著沒說話。
    “簇簇…”林中一陣雜音傳來，顧開按下史大個子，獨自掠向樹林。
    至於小蠻個那娜娜，根本沒把林中的躁動放在眼裏。
    一刻鍾後，顧開扛著一頭馬匹那麽大的變異野豬回來，篝火也成了火塘。
    看來，一行四人的配合不說默契，熟練度還是有的。
    又過去片刻，火塘上被炙烤的野豬大半都進了史浩溪體內，沒有靈魂的顧開是吃不吃都餓，就沒吃。
    小蠻啃著腿骨，往顧開身旁湊了湊：“顧哥哥，你現在也算修行者了，要不要跟史大哥學煉體？不僅能直接跳過納靈三境，還能束縛你的意識咧！”
    “煉體？”顧開看了眼還在拚命吃肉的史大個子，一想到自己變成九尺壯漢還結巴，頓時一陣惡寒：“算了！我這具肉身本來就虛，別說煉體了，就算不用謝意識能力三兩步，我都能感覺到頭暈想吐。”
    “我…我…我我我我以前也——虛，”史浩溪急得忘了結巴，“你別看我現在隻是鍛身境，但是更陽年一道，我就能直接硬抗雷劫，踏入偽劫之境咧！”
    “算了算了！我還是按照正統修煉路線慢慢走吧！”說著，顧開的表情一變，原來是小蠻又偷偷挽住了他的手臂，使得顧開耳朵又又紅了。
    一旁的那娜娜見此，嗬嗬著往火堆裏扔了根柴：“正統修煉雖穩妥，但你可別忘了你沒有靈魂！”
    聽聞此言，顧開耳尖上的紅暈漸漸散去，人也在沉默的轉動著烤肉。
    其實那娜娜說的並沒錯，納靈三境內，顧開的確尚可憑借意識金液硬闖，但有點抽象的脫凡四境就需要靈魂之力。
    就在他三人開始想著如何提升顧開的修煉層次之時，花小蠻趁機將腦袋搭在顧開的肩膀上。
    “顧哥哥，我可以…”
    "不行！"三人同時喝止小蠻的提議。
    隻見小蠻委屈地扁嘴：“我還沒說完呢…”
    “我又不是傻子！”那娜娜嚴肅的遞過一塊烤肉，指著顧開說道，“這小子意識溢散的狀況目前已經穩定，你的更陽也已經不再成長，修補他的意識對你來說已經是極限。”
    一邊說，那娜娜一邊向失落的小蠻身旁湊了湊：“我和浩溪決定了，明天開始輪流幫顧開梳理經脈，看看有沒有別的法子讓他的肉體徹底走去逐漸道路！”
    “嗯…”小蠻點了點頭，腦袋枕在了顧開的雙腿之上。
    顧開身子一僵，動也不敢動，心跳的動靜更是大到蓋過了史浩溪幹飯的聲音。
    那娜娜：“……靠！奸夫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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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深之時，一直未曾入眠的顧開躡手躡腳的站起身。
    其身前的篝火將熄未熄，暗紅餘燼映出林間一道筆直的身影。
    顧開能感覺到，那不是活物的氣息。
    沒有心跳，沒有溫度，連月光穿透那身體時都沒有畫出陰影。
    “誰？”史浩溪被耳邊炸開的細微聲響喚醒，低喝著直立而起。
    同樣被驚醒的那娜娜按著刀柄躍起，在看清楚來人之後瞬間如遭雷擊。
    但見林中之人緩步走出，月白狩衣纖塵不染，腰間太刀鞘上的櫻紋栩栩如生。
    那是個麵容冷峻的中年男子，左眼下有顆淚痣，拍手的動作僵硬如提線木偶。
    “二…二叔？”那娜娜震顫著鬆開手中長刀，不由自主的踏出一步。
    而那男子則停下動作，脖頸以不可能的角度歪向一側，嘴角扯出極為牽強的微笑：“大小姐，家主很想你。”
    “你放屁！”那娜娜玉手一張，長刀歸位。
    她的呼吸幾乎停滯，瞳孔之中隻有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那是她的二叔，藤田樹，曾用名為菅原正好。
    可那娜娜清楚的知道，其真正的二叔早就死了。
    至於眼前這個，不過是其父製作的式神罷了。
    “是…父…景山一郎派你來的？”很快恢複冷靜的那娜娜抬頭指向前方。
    式神歪著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緩緩抬起手，指向北方。
    “請大小姐回家，家主在等你。”
    一直沒有動作的顧開眯起眼睛，金液緩緩淌至眸中。
    他看得出來，此人沒有生機、沒有靈魂波動，甚至連殺氣都沒有，就像一具精致的傀儡。
    但它的動作流暢到與活人無異，顯然製作它的主人在式神術上的造詣極高。
    小蠻躲在顧開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好奇的嘀咕些：“它真的是傀儡嗎？怎麽感覺比活人還像活人？”
    “是…是…”史浩溪結結巴巴道：“大、大和族的式神術，我聽娜娜講過，隻要製作者的‘念’足夠強，便能叢天地之間複製死者生前的記憶和性格。”
    “大個子，別多嘴！”那娜娜深吸一口氣，鬆開刀柄冷聲道：“我二叔已經死了，你不是他。”
    聽到那娜娜的話，式神回正腦袋，臉上出現些許落寞：“不正，我記得你小時候總喜歡纏著二叔的，我雖為一尊式神，但在對待家人這方麵，我自認不比真正的菅原正好差在哪裏！”
    “你錯了！”那娜娜麵色一冷，大怒道：“我二叔若是還活著，一定會給你來上一耳光，最後他會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一句話。”
    “鏘”，長刀又立，娜娜臉上已無動容之色。
    “你知道他會說那句話嗎。”
    式神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露出一個非常非常陽光的笑容，並用右手大拇指指著自己：“叫我藤田樹！”
    “當啷”一聲，長刀再三落地。
    因式神一句話而淚流滿麵的那娜娜輕喚一聲“二叔”後，撲了過去。
    ——
    篝火又起，紅著眼的小蠻在一旁安慰著那娜娜，式神藤田樹則大大咧咧的跟顧開與史浩溪吹著牛逼。
    吹的顧開和史浩溪一愣一愣的。
    “…就我們哥倆，數萬年頻繁改換血脈，終於將我父斬殺！”式神“曾”的掏出一把無柄武士刀，得意道，“用的就是這把刀…的原版，別問我在哪兒殺的，我已經死了，一郎由於受傷太重，也不記得了！”
    “還有後來，一郎那家夥回家之後就開始整頓菅原家，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伴隨著式神自我投入的喋喋不休，顧開偷摸跟史浩溪來了個悄悄話：“喂！他怎麽這麽能逼逼？上來就是一個中二到摳腳的自我介紹，什麽熱血的二郎吧啦吧啦的…”
    可令顧開意外的是，史浩溪這家夥竟然完全投入了故事之中，那他娘的一臉崇拜之情差點讓顧開看吐。
    待到天蒙蒙亮，顧開早就被小蠻拉著去哄自己睡覺了，隻有史浩溪正在和式神一起唱歌。
    兩人唱的還都非常難聽。
    最關鍵的是，式神在了解到史浩溪史那娜娜的男友之後，對史浩溪更好了，還給了他一堆煉體物資。
    等這爺兒倆開始擁抱著彼此大聲哭泣，忍無可忍的那娜娜提刀開始了非常決絕的衝殺。
    剛醒來的顧開見此，突然覺得去追求菅原正守真相一事，好像沒那麽重要了。
    一刻鍾後，圍坐的眾人都正經了許多。
    式神麵上已無中二之色，眼眉很是嚴肅的擠在一起：“小娜娜，一郎讓我告訴你，鬆嵐鎮的厄神像已經被他打碎了，他自從得知你和男主角混在一起之後，便不打算按照劇本幹活了。”
    聞言，不止那娜娜，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什麽？！！”
    “更陽年提前了。”式神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最多…三年，那個狗日的就會回來！”
    聽到這裏，意識到“男主角”是自己的顧開並未追問什麽。
    “三年？比小蠻觀測的還要快，看來天算羅盤對於那些老家夥並非絕對重寶！”顧開緊了緊牙關，一時對接下來要走的路感到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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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原本計劃五年內趕到鬆嵐鎮，可現在時間突然縮短，意味著他們必須加快速度。
    否則一旦更陽年降臨，全域靈氣爭奪戰便會迅速展開。
    屆時別說跨域，就是跨鎮都費勁。
    那娜娜也知道時間不多，攥緊拳頭急急問道：“那老家夥父親還說了什麽？”
    “沒什麽了！”式神緩緩搖頭：“一郎哭著求了我好幾天，就是讓我找到你，帶你回家。”
    “我不回去！從他將墓碑上的名字改了之後，我就發過誓，永遠不會再回去！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見那娜娜如此果斷的拒絕自己，式神臉上剛剛展現的寵溺笑容又消失了。
    不止如此，其眸中的溫柔也被突如其來的冷酷遮掩：“女兒，你該回家了！”
    式神開口之時身影驟然模糊，下一秒，他的手掌已經出現在那娜娜肩膀上。
    “小心！”顧開在聽到“女”字之時就猜到這具式神已被菅原正品接管。
    其反應極快，一把拽住那娜娜向後暴退，同時一掌轟出，金液如浪一般將式神逼退。
    “轟——！”
    被震退數步的式神毫發無損，隻是狩衣微微飄動：“原來你也來了！主角！”
    “景山一郎、顧開！你們兩個都別動手！別傷了我二叔！”都這種時候了，那娜娜還想著保全擁有自己二叔記憶與認知的式神，可見藤田樹生前對他有多好。
    顧開冷哼一聲收手，但眼中警惕依舊在。
    式神的目光在顧開身上停留片刻，隨後又看向小蠻和史浩溪，最終回到那娜娜身上。
    “這小子…比劇本中的人設更有意思！但…你選中的男人…我不喜歡！”
    “嗬嗬！”那娜娜冷笑著吐出一口吐沫：“呸！你喜不喜歡關我屁事？”
    明顯遭到精神暴擊的式神沉默了一會兒，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小的木牌，拋給那娜娜。
    “拿著！回家的時候，用這個。”
    那娜娜沒好氣的接住木牌，低頭一看——那是一枚神社的最高通行令，上麵刻著菅原家的家紋：“你…到底想幹什麽？”
    式神沒有回答，隻是後退幾步，身影漸漸變得透明。
    “小娜娜，要快！”
    話音落下，它的身影徹底消散在夜風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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