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往前走了兩步，瞥了趙傑一眼，雲虛見狀，立刻上前將他胖胖的身子扶了起來。
    趙傑方才哭著求饒，不過是裝模作樣，可如今被雲虛扶了起來，他便真的紅了眼眶。
    舒窈瞧了他一眼，笑罵道。“出息！不過是被嫻貴妃訓斥兩句，就委屈成這樣。平日裏皇兄也沒少罵你，也沒見你哭成這副德行。上次皇兄還朝你屁股上踹了一腳呢，你還不是笑著去給皇兄擦鞋子。”
    趙傑聽了這話，臉都羞紅了，他訥訥說道，“公主，皇上罵奴才，踹奴才，那也是心裏疼著奴才呢，奴才清楚，又豈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這話嫻貴妃聽在耳朵裏，怎麽聽怎麽刺耳，這壽寧公主明顯是在告訴她，這趙傑平日裏如何辦差，皇上是清楚的。
    便是犯了錯，連皇上不過是罵兩句踢一腳，難道她嫻貴妃就敢撤了趙傑的職，將他擼成一個藍翎小太監，還是在她根本沒有宮權的情況下。
    她確實沒有宮權，今兒她越權處置內務府副總管本就理虧，若是沒人瞧見，處置了也就處置了。
    可如今卻被壽寧公主堵個正著，若她要咬死了非要處置趙傑，那須得有理有據才成，不然就算是告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也不會為了她去得罪壽寧公主。
    因此，嫻貴妃說道。“壽寧公主，難不成在你眼裏賄賂上峰，以謀私利，還不算大錯。”
    舒窈卻笑著說道。“嫻嫂子既然這麽問，那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問問嫻嫂子，這些宮女都是從圓明園調回皇城的，也都是到了本該出宮的年紀，卻甘願留在宮裏的。
    嫻嫂子，你覺得是為什麽？”
    嫻貴妃張了張嘴，最終卻沒能說出來半個字。在她有限的認知裏，甘願留在宮中做個嬤嬤的如太後身邊的福伽，皇後身邊的素練，皇貴妃身邊的茉心等這些大宮女。
    她們因有主子要伺候，不舍與主子之間的情誼，這才放棄了出宮留在了皇城裏。
    可這些曾在圓明園裏伺候過的宮女，是為什麽不願出宮呢？她們沒有主子，都是最低等的灑掃宮女。就算是到了25歲不願出宮，領的也不過是最低等的月例銀子。
    所以她們為什麽不願出宮呢？
    瞧著嫻貴妃眼神迷茫，舒窈笑了一聲才說道。“嫻嫂子，按理您也是替皇嫂管過一段日子的宮務的，您連這個都不知道，當時那宮務是怎麽管的？
    這低等的宮女不願出宮，無非是有兩個緣由，一是娘家借不上力，出了宮日子過得反倒淒苦。二是娘家沒人了，便是出宮去也是孤家寡人，倒不如繼續留在宮裏，還有條活路。
    您想想，像這樣的宮女，她是到了25歲才決定不出宮的嗎？那必然不是，想必他們是早早就打定了主意，要這輩子都待在宮裏伺候呢。
    既然早早打定了主意，便知道身家性命都在宮裏頭，若是哪一日年歲大了，幹不動了，想在宮裏好好的養老，必須要攢下足夠的銀子才行。”
    聽到這兒，嫻貴妃眼睛一亮。“壽寧公主，既然你這麽說，便是知道這銀子對她們有多重要，那又如何能要她們將這銀子拿出來交到內務府，隻換取一個好差事呢？”
    顧瞻捏著帕子沾了沾嘴角，掩住了一閃而過的鄙夷，才繼續說道。“想來嫻嫂子在家受寵，當年在烏拉那拉皇後膝下也是受到百般寵愛。因此並沒人教導嫻嫂子操持家務，讓您受那份累。
    若嫻嫂子學了當家理事便知道，這能進東西六宮在主子跟前兒伺候的宮婢，可不是會幹活就成，就是嫻嫂子自己也是喜歡那些嘴甜的，有眼力見兒會幹活兒的人吧？
    不然嫻嫂子怎的不把翊坤宮裏的三等灑掃宮女提上來放在身邊伺候？
    您當剛才說話那個是有銀子不願意給嗎？瞧瞧她的頭臉，一副滄桑模樣，怕是根本沒有銀子吧？
    您想想，這些宮人同樣是在圓明園做灑掃宮女，每月是一樣的月例銀子。怎麽有的人就能攢下銀子，有的人就攢不下銀子？
    不過就是能攢下銀子的，有眼力見兒會幹活兒，嘴又甜，便得了主子的喜歡，能得著賞。那些攢不下銀子的，便是笨嘴拙舌，隻知道悶著頭做事的。
    所以您覺得趙傑把那些有眼力見兒會幹活，嘴甜會伺候主子的分到東西六宮去有什麽不對？
    至於那些隻知道悶頭做事兒的分派到浣衣局，不正合了她們的本事。這在東西六宮是伺候主子，在浣衣局同樣是伺候主子。既然都是伺候主子，怎麽還挑上了？
    這拿銀子分派差事，是從皇瑪法那時候就有的慣例，連皇瑪法都是認了的，難不成嫻嫂子以為隻有趙傑一個人如此嗎？你不會真的這麽單純吧？
    你倒不如問問三寶，在翊坤宮裏，他是怎麽給手下的小太監分配差事的？那些幹著輕鬆活計的小太監，他是怎麽挑出來的？”
    舒窈話音一落，嫻貴妃的眼神便飄到了三寶身上，三寶冷汗瞬間的冒了出來，他雙膝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舒窈卻又笑道。“嫻嫂子，你也不必苛責三寶，我既說了這是皇城裏的慣例，自然人人如此。
    把剛才那些事兒都拋開不談，隻說那個宮女，剛才我可看的分明，她是眼神瞟到你從那邊兒過來了才滿含氣憤的走到趙傑跟前說了那一番話。
    說白了，這就是在演給您看的，您要是好心，就把她帶回翊坤宮去，是放在宮裏做個灑掃宮女，還是留在身邊兒伺候，都隨你。
    我保證，您這心善的名聲很快就能傳出來了，不過，等日後宮裏再有哪個宮女受了委屈，求上翊坤宮的門時……
    嗬嗬，隻盼著到時候嫻嫂子不要厚此薄彼，既能幫了這一個，一定也能幫其他個。皇嫂賢德，想必不會叫嫻嫂子枉費了這仁善之心。”
    舒窈都將這事點破了，方才那宮女實在沒法子，立刻撲到嫻貴妃腳下。“嫻貴妃娘娘，奴婢無意驚擾了娘娘，奴婢實在是無心的，還請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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