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露啊。”
    終於，阿嬤緩緩開口，寇露內心緊張，也是等待著她說話。
    她接著道：
    “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崽子，哈，整個市場的，被逮起來的人，都死氣沉沉的，隻有你一個人，看見我，齜牙咧嘴。”
    “我很驚訝，你如此有活力，於是我就把你買了回來，還沒有蓋那個戳兒。我隻是想，一個大閨女，將來身上一輩子帶著這個戳兒，多難看呀。”
    “你剛來我家時，還在怕我，我喂你粥，你不喝，半夜餓的不行，你就自己去北邊的林子裏挖草根子吃，吃的中毒了，嘴裏吐白沫子，神誌不清了，嘴巴還在一嚼一嚼的。”
    “噗嗤.......”
    阿嬤曾經也向寇露提起過這件事來，不過又一次聽起，她依舊忍俊不禁。
    “我當時嚇得沒辦法啊，就連夜抱著你到塔卡布爾的城裏麵，買了牛奶和解毒藥，讓你混著吃了下去，你發了三天的燒。”
    “哎，還是多勞您費心了。”寇露低下頭，嘴角微微上揚著，回憶著童年時光，心中則是再無半點想要外出的欲望。
    “後來啊，你大了，阿嬤雖然能幹，還是隻供著讓你讀了幾年書堂就來幹活了。我當時就想到不行，找到那個天天獨居在塔裏的老娘們，教你跳舞，好歹是一項謀生的技能。”
    “奈特姆老師教的真的很好。”
    “是啊，我能看出來。”阿嬤哈哈笑了一聲，“那老娘們打完仗回來就什麽也不幹，待在家裏，臨死前，哈，還是給這世間做了點貢獻。”
    “阿嬤原來認識奈特姆老師麽？”
    “都是過去的事情啦。”阿嬤笑了笑，接著講，避開了這個話題，“總之，如今你長大了。阿嬤也老了。”
    “是啊......哎。”
    寇露輕歎一口氣，放下餐具，心中想法已定：
    “那阿嬤，我收拾完了，回去休息了？”
    “等一下，再陪我這把老骨頭，說一會兒話呀？”
    “阿嬤？”
    “嗬嗬，我可太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了，寇露。”
    阿嬤抬頭望著被烏雲遮蔽的天空，雲中忽然裂開一道縫隙。
    清澈的月光下撒，街道上變得明快且冷清。
    “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我也天天在外麵，當那個冒險者——事實上啊，就是到處旅遊，幫別村帶個信，捎個話，買一點西邊的商品，再賣到東邊去，這種粗活累活呢。”
    阿嬤目光閃爍，眼光中盡是年輕時的記憶。
    “當時，冒險者行會還不夠大，像我這種最普通的會員，壓根拿不到什麽錢，隻是來來回回間幫的多了，勉強能糊個口罷了。”
    “而也就是那些時日，我的母親，她去世了。在我去北王都的那段日子裏。”
    “我算過了，舉辦葬禮的消息傳到我那邊時，葬禮已經結束三天了，姍姍來遲的我，隻能在那一方墓碑前，放一些我母親生前最愛看的野花。”
    “阿嬤，我絕對不會這樣的，我會——”
    寇露越聽越心驚，她趕忙道，卻被阿嬤給打斷了。
    “寇露啊。”
    阿嬤閉著眼，嘴巴顫顫巍巍。
    “阿嬤跟你說這些，不是要你照顧阿嬤到老死的啊。我隻是在告訴你，阿嬤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好的人哇。阿嬤年輕時，也輕狂過，老來也因此懺悔過——所以，阿嬤配不上你的照顧哇——”
    “怎麽能這麽說呢！阿嬤，我生氣了！”
    寇露聽完，內心一緊，渾身毛發戰栗起來，與此同時，竟是落下淚來。
    “......聽阿嬤說完，好嗎？”
    寇露低下頭，不再說話，隻是小聲啜泣著。
    “傻姑娘。你還年輕哇，不該隻局限在這種事情上，阿嬤不知道，阿嬤母親死去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你如此像當年的我。
    所以，就去冒險吧，在廣闊的天地裏留下屬於你的故事，待到我死的那天，我就會知道我是什麽心情——
    如果，如果我悲傷，那我的母親便是悲傷的，我也同樣遭受此罪，就算是還清了罪孽，我的內心便澄如明鏡；
    而我如果依舊無悔——我就知道，我的母親原諒了我，我便能在寬解中升上天堂。”
    “在現在之後，你便是世界上最自由的，我的傻姑娘，寇露啊——”
    阿嬤老淚縱橫，又是笑著的，鄭重的點了點頭：
    “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去跟著那個姆姆伊爾的姑娘冒險吧。
    我們，可是家人啊，哪怕你長久的在外麵瘋，隻要回來，回到這個家裏，我總會原諒你的啊。阿嬤想永遠當你的肩膀，不想當你的累贅。”
    聽完這番話，寇露再也無法忍住，她跪著抱著阿嬤，一聲不吭的落淚。
    “不哭，不哭，擦掉眼淚，等到時候，旅途裏，你隻管歡歌著，往前走便是。”
    阿嬤拍打著寇露的後背，笑著望著月亮。
    曾幾何時，內心被自己的過失所折磨著的她，此刻終是感到有所緩解。
    她已經從寇露那裏，得到了許多，現在，是真正還她自由的時候了。
    阿嬤隻是如是想到。
    ......
    撥開烏雲，便是明月。
    明月雖璀璨，但相對焦土之地的黑陽來說，光芒略顯暗淡。
    焦土之地中央，坐落著魔王城，魔王城中央，坐落著萬魔大殿。
    這所大殿猶如當初人類妄圖登天，而修建的通天塔樓一般，愈往上走，便愈接近那硫磺熏的雲海。
    萬魔大殿刺破天際，焦土之地，沒有任何一處地方，能比這萬魔大殿還高。
    這裏，便是統率萬千魔族的權力中心。
    而在那萬魔大殿的頂端，更是有著一道至高無上的一百零八級階梯。
    階梯之上，屹立著龐大的魔晶王座，而王座正中央，端坐著的，便是那魔族的魔王——
    【莉洛爾維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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