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椿城記·這就是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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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災變元年一月十四日 雲省·椿城市
    一月的椿城市,從北方鮮卑利亞遠道而來過冬的紅嘴鷗盡情享受著行人們投喂的麵包,觀樓河道兩側,還有人頂著大風在圍欄邊垂釣,似乎僅僅是為了打發時間或是享受陽光,因為他們幾乎就沒人釣到魚。
    來往的行人走得都慢悠悠的,路邊推著小車的小販賣著便宜的水果和鮮花……
    看起來這是一座慵懶愜意的城市。
    可就在不遠處的寫字樓裏,樓裏人們的狀態卻和愜意搭不上邊。
    “白洪羽!顧總的春節刷屏海報做好了沒?這還有十二天就過年了!”
    寫字樓十二樓的辦公室裏突然爆發出一聲女子的咆哮。
    “在安排了,馬總!今天四點前我還有兩個客戶的圖要交稿,顧總那邊的我今晚加個班一定給到您初稿!”
    被叫作白洪羽的男子唯唯諾諾地回答道。
    “年關將近!都給我加班加點幹!你們還有八天的時間衝刺今年的kpi!大家的年終獎就靠這八天了!想不想過個好年你們自己掂量著辦吧!”
    女子說罷抬起茶桌上的陶瓷茶杯,喝了一口,轉頭一口茶葉吐在垃圾桶裏。
    她是這家公司的老板,每天就是陪陪客戶,刷著手機監督員工幹活。
    說完這句話,她又把目光放回了手機上,手機正在顯示一個新聞。
    “發言人:此前書院大地樓盤倒塌案件,經過排查,是當地鋼鐵生產企業建剛集團所生產的鋼筋不合格導致的,我們對其進行檢測,發現各項工藝指標均不合格,鋼材發脆,強度不夠。
    對此,相關部門嚴格排查,該項目采購部門的負責人已經被抓獲,建剛集團所有涉事人員將收到法律的嚴懲。
    記者:可不合格的鋼材已經進入市場多時,這將產生巨大的安全隱患,眼下是否會對已經流入市場的鋼材進行追回。
    發言人:這個我們正在進行中......”
    對於白洪羽來說,每日的牛馬生活早已就習慣,隻是隨時還是忍不住抱怨兩句。
    “這種打雞血的話今年怕是說了五百遍了,從第三百天就開始衝刺了,高考都隻是衝刺百天,你這一年到頭全在衝刺了。”
    白洪羽小聲嘀咕了兩句,但手上還是抓起鼠標加快了進度。
    白洪羽今年剛三十歲,穿著公司規定的西裝,但看起來皺皺巴巴的。
    因為椿城的春天早晚溫差大,所以裏麵套了一件已經起球的黑色毛衣,上麵沾滿了狗毛和貓毛,看來幹設計的似乎都喜歡養寵物。
    此時他目光麻木地盯著電腦屏幕,似乎已經工作了很久,時不時捏了捏鼻梁骨,揉了揉眼睛。
    “算了,誰叫家裏七張嘴等著吃飯,房貸車貸還要還,衝刺就衝刺吧。”
    他心裏想著,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露出了衣物遮不住的油肚,隻感覺一陣勒得慌。
    趕緊把西裝褲的皮帶鬆開,調整了一下,這才輕鬆下來。
    捋了捋已經長到沒過耳朵的頭發,心裏想道:
    “明明一天到晚坐在辦公室不怎麽運動,還非要規定穿這狗屁的破西裝!老子也就一米七二,這兩年還發福了,連理發的時間也沒有,現在看起來真是像個陀螺!”
    白洪羽其實並不肥胖,四肢結實有肌肉,隻是肚子曾經的六塊腹肌在長期不規律的作息和飲食下“九九歸一”——化作了一整塊脂肪。
    白洪羽目前的生活在旁人看來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穩定幸福,雖然會覺得疲倦辛勞,但他自己對現在的生活感到滿足和安逸。
    他和他的妻子丁潔偶爾也會回憶大學剛畢業的那段生活,窮但精彩,迷茫且熱血。
    白洪羽畢業於雲省藝術學院,學的是平麵設計,在學校裏搞過搖滾樂隊,玩過跑酷。
    畢業後立誌當個藝術家,於是蓄起長發,畫了一些後現代主義的油畫,租了個城中村的小門麵,開起了個人畫廊。
    在這期間風風火火地搞了次畫展,但畫展門可羅雀,作品一年賣出一幅,還是遠在荊北省老家的白父出於支持掏了五百元買的。
    豐滿的理想被現實擊得粉碎,好在這時陪在他身邊的女朋友丁潔還默默地支持著他。
    丁潔畢業於雲省大學的中文係,性格內向的她不喜歡做與人打交道的工作。
    畢業後便呆在家在番茄上寫起了網文,一開始什麽題材火她就寫什麽,雖然都反響平平,但賺到的稿酬也能勉強維持兩人最潦倒階段的基本生活。
    被現實擊垮的白洪羽消沉了許多日子,兩人隻好終日擠在城中村的出租屋裏吃泡麵和饅頭片。
    此外善良的丁潔還收養了一隻流浪狗,取名花花。
    那段日子花花的狗糧都沒法保障,黃色的皮毛都顯得幹枯無光,到了晚上餓得哼哼唧唧,白洪羽隻得把自己的饅頭片分給它。
    丁潔有時候遛狗時狗都沒有屎可以拉,白洪羽經常調侃:
    “這狗流浪可比跟著我們好呀!垃圾堆裏翻東西還管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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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早上醒來,看著又通宵寫稿後的丁潔,長期營養不良加上疲勞導致其秀氣的臉上毫無血色,轉頭又看了看角落裏鋪滿灰塵的油畫,低頭打開手機看到了房東的催租消息,白洪羽憤悶無比,低頭歎息……
    沉思良久,轉而心一橫一咬牙,大喊著:
    “臥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韓信能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踐臥薪嚐膽,我亦可“曲線救夢”,待我賺足大把錢後,再重拾藝術家的舊夢!”
    說罷拉起被嚇醒後還一臉懵的丁潔,立馬把門麵轉租給早已垂涎已久的奶茶店老板,把油畫全部打包送給了房東。
    拿到錢後帶著丁潔買了兩份冒菜、兩隻烤雞、兩個肉夾饃、兩瓶可樂大快朵頤補充了長期缺乏的營養後,到寵物店給花花買了一袋進口狗糧和一些罐頭零食。
    回到出租屋的路上看見房東正在把油畫布從畫框上拆下來,已經拆下來的畫布被當成了補在遮雨棚上的補丁,兩人和房東對視一眼,尷尬地互相笑了笑。
    回到出租屋,給花花裝了滿滿一大碗狗糧,還開了個肉罐頭,狗子興奮的尾巴搖成了螺旋槳。夜晚,兩人舉杯痛飲互訴衷腸,繼而抱頭痛哭了一場。
    第二天白洪羽認真的寫起了簡曆到處投遞,開始找工作。
    不得不說白洪羽還是很有專業實力的,很快被當地知名的一家廣告公司看上,成了一名平麵設計師,幹了兩年便破格當上了總監,收入也隨之增加。
    期間丁潔創作的一本末世題材小說小火了一把,兩人的生活也逐漸有了起色,貸款買了個兩室兩廳的二手房,還買了輛性價比很高的國產suv。
    隨著生活條件的提高,對毛茸茸無法抗拒的丁潔又接連收養了一隻狸花貓和一隻橘貓,兩隻情投意合生下了一隻三花貓。
    不久後白洪羽便向丁潔求婚,兩人也總算修成正果,如願步入婚姻的殿堂,第二年,丁潔懷孕,十個月後,兩人的女兒降世,初為人父的白洪羽看著可愛的女兒,給女兒取名為“白不藝”,意思是“堅決不搞藝術!”
    今年白不藝也已經兩歲了,回想著曾經的藝術家生活,白洪羽暗暗慶幸自己做了正確選擇的同時,也在想著:
    “要加倍努力工作了,養女兒比起養貓貓狗狗可不容易得多哦!”
    總之,白洪羽是個事業還算成功、有責任心的男人,每日的工作都在為了家庭而奔波,朋友圈交際也慢慢變少,唯一的興趣愛好變成了收藏一些直播間裏賣的“藝術品”,有木雕陶塑,書法繪畫,還有沒開鋒過的工藝古製刀劍,但超過一千元的統統不考慮……
    丁潔表示不解時,他又總會說:“這就是藝術!這些年輕的藝術家需要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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