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祺過完自己八十二歲大壽後的第三天，她在睡夢中安詳地離去。
    關祺沒有留下什麽正式的遺言。
    隻是去世前總和白不藝念叨說
    “我這輩子，幸福和痛苦總是同行，我所愛之人都一樣愛我，都是死別沒有生離。不藝，可是你要相信愛是能延續和傳承的，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舅媽好舍不得你……”
    白不藝親自操持了關祺的葬禮，郝太平和妻子彭南勝負責出力，
    李鎮噩和易驅祟都帶著各自家眷小輩前來幫忙，另外塞莉帶著阿坤一家人也趕來吊唁。
    郝太平終是隨了父母的遺願，沒上過戰場。
    資質平平的他在白不藝這個“外掛”的加持下，最終勉強壓線考上了大學，讀了土木工程專業，畢業後去了城建局，當了一名平平凡凡的基層公務員，妻子是小學的語文老師，對此，關祺和白不藝都很滿意。
    李鎮噩多年以來一直戍守龍江防線，成為龍江邊上體格最健壯、身手最好、經驗最豐富、做飯最好吃的炊事班班長。早些年與身為醫療兵的戰友常樂組成了家庭，現育有一子。
    易驅祟則留在校園深耕科研，主要研究關於抑製海拉生態發展的化學武器，目前的男友是一名文工團的年輕舞蹈演員。
    塞莉的身體情況也不是很好了，最近幾年各種慢性疾病都找上了門。花白的頭發下，看起來儼然像是個東國老太太的麵相了，天竺味基本沒有了。阿坤把她當作母親一樣贍養著。
    阿坤雖然從小文武皆廢，但其善於社交，待人真誠，為人善良務實，腦子也活泛，在商業方麵有些天賦，曾在沙豪國做了許久的東國商會代表，後來沙豪國沒落，經濟貿易縮水，阿坤也回到了東國，目前在計劃經濟管理委員會當差，晚婚晚育，前幾年才覓得良人，育有一兒一女。
    ……
    “唉，現在我成了大家的長輩了，我的長輩們……似乎全都走了。一個時代快要結束了。”
    白不藝的晚年生活並不孤獨，小輩們都爭著照顧她，家裏幾乎每天都熱熱鬧鬧的。
    偶爾一個人休息的時候，她便靜靜地翻看丁潔留下的筆記以及白洪羽留下的日記，回憶著童年時期在施州的點滴。
    日記中白不藝對父親關於那次通靈遊戲的記錄猶為感興趣，當時的她還太小，本身對事情是沒有任何記憶的。
    其實之前她也問過李聖龍是不是真的會通靈，李聖龍對此表示自己對這件事記憶模糊，但是自己確實不會通靈。
    而白洪羽在日記中對此事原因的記錄是
    “大抵是吃到過期的食物，全家人都食物中毒，產生了某些幻覺。”
    ……
    災變六十二年，又是一年各領域專家們座談的年終會議，在會議上，白不藝很是真誠地說道
    “諸位，我們得到最小個體已經很久了，但它依舊是神秘無比，我們人類的技術暫時依舊無法搞清楚它的結構。
    我做了多年的嚐試，去攀登那座高峰，但每一次都摔了下來，到現在，我們嚐試在微觀觀測技術上去進步，用以發展研究，也許有一天我們能徹底看清楚那個東西的全貌。
    可在這之前，我們還是要打仗……不得不承認，未來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將需要與喪屍朊病毒共存。”
    隨後白不藝又宣布了自己將退休不退工的決定，將會繼續研究最小單體結構的課題，隻是不再參與研究院的其他工作。
    她笑著和台下年輕的學生們說
    “至少我可以幫你們多排除掉一些錯誤選項。”
    ……
    在年末大雪紛飛的一個早晨，助理來實驗室敲門。
    “白女士，有人找你，說自己叫阿卜，現在正在接待室等您呢。”
    “喲，是故人來了呢，得見見。”
    兩鬢斑白的白不藝走出實驗室，穿過道路，乘坐校車，向著學校的接待室趕去。
    此刻，京城的雪下得格外大，視線朦朧，卻能看清天空。
    “我說你們年輕人喲，車開慢點兒，當心些，注意安全！”
    “對不起，白女士！我剛從軍隊退下來的，開快車開習慣了，好嘞！您說慢點我們就慢點。”
    白不藝眯著眼睛，調整著自己的狀態，她取下頭罩，好好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儀容，恍惚之間，那個憨憨的小姑娘似乎短暫出現過那麽一瞬間。
    車停在了接待室，白不藝穿戴好下了車，推開門時，一身戎裝的阿卜立馬起身站起敬禮。
    “喲，我的老戰友，您還好嗎？”
    白不藝仔細端詳了一番眼前的阿卜，頭上的白發梳得一絲不苟，深邃的眼窩布滿了皺紋，深棕色的眼眸有些渾濁，但多了幾分堅毅深沉。
    少數民族特有的優越鼻梁倒是沒有變化，曾經挺拔壯碩的身姿也有一些佝僂，似乎也道盡了這些年戰爭與生活的滄桑。
    “哈哈，阿卜將軍！真是太久沒見了！晚上我做東，請你吃飯。”
    白不藝生疏地朝阿卜敬了個禮，有些局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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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不藝，你好像……”
    “老了是嗎？時間過得真快啊，似乎什麽都沒幹就過完了大半生嘞。”
    “你是老了，但似乎又沒變多少，看起來和曾經也沒多少變化呐！”
    “你可別說這些客套話了……你都還好嗎？你也真是當世名將咯，我看這些年作戰序列裏，你的名字越來越靠前了。”
    “那不也是你曾經的手下敗將嗎？話說回來，要是你一直在軍中，肯定比我官大，立的功多！”
    白不藝擺了擺手，隨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道
    “好漢莫提當年勇！再說了，也沒有如果……”
    “嗐！那你做科學家也了不得啊！”
    “哎……說來慚愧，不提也罷！時間也還早，我們出去走走，這國防線你來過不少次，不過有一處地方你還沒去過，那裏說話方便。”
    阿卜看了看窗外走來走去巡邏的士兵，轉而又看了看白不藝後點頭，兩人便走出了房間。
    “我開車，你說要去哪裏？”
    “能爬山嗎？”
    “朋友，你是開玩笑說？當兵的怎麽能不會爬山？”
    “冒昧了，那走吧，我給你指路！”
    同樣還是那座山，隻是如今更加荒涼，看起來像是一個大一些的土坡一樣。
    沒多久車便到了下山，阿卜示意衛兵在山下等候，自己和白不藝迎著已經漸小的風雪，向上攀爬。
    兩人一時無言，氣氛像是被風雪凍住般有些尷尬。
    白不藝有些不自在，便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說道
    “阿卜，孫子多大了？”
    問題一出，阿卜低下頭去，良久才抬起頭道
    “其實我沒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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