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樓聲穿透重重宮牆，林半夏指尖的金針在皇帝脈門上輕顫。她跪在蟠龍金磚上的膝蓋紋絲不動，太醫院首座卻已汗透重衣——那刺入帝王少海穴的銀針尾端，分明凝著西域曼陀羅的毒露。
    "林卿這是何意？"老皇帝渾濁的眼中精光乍現，袖中暗藏的龍鱗匕已抵住她咽喉。
    "陛下聖體被"牽機引"所蝕已逾十載。"林半夏任由匕尖刺破肌膚，腕間翡翠鐲突然裂開，露出裏麵赤紅的蠱蟲，"此蠱名曰"赤誠"，最喜噬咬說謊之人的心脈。"
    蠱蟲振翅的嗡鳴中，鎏金香爐突然炸裂。東廠督公曹化淳從屏風後轉出，手中佛珠碾碎成粉："大膽妖女！竟敢在禦前施蠱！"他拂塵橫掃，帶起的罡風卻將案頭奏折掀開——最上方正是西域三十六國的聯名戰書！
    林半夏突然旋身而起，欽差蟒袍卷住拂塵："曹公公好眼力，不妨看看這戰書用紙。"她甩出的紙頁遇風自燃，灰燼中浮現出工部專用的水印紋路，"原來我朝與西域的仗，打的是自家庫銀。"
    老皇帝劇烈咳嗽起來，掌心咳出的血珠竟在地麵匯成南疆地圖。林半夏金針連刺他十三處大穴，手法正是醫道盟禁術"逆天命"："陛下可知這毒，需用至親之人的心頭血為引？"她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的鳳紋刺青下，金針封著的血管突突跳動。
    "護駕！"曹化淳尖聲厲喝，殿外卻無一人響應。林半夏將染血的銀針舉到燭火前，針尖浮現出三皇子府徽："看來陛下當年默許皇叔換走真公主時，沒料到這枚暗棋會反噬吧？"
    琉璃宮燈突然盡數熄滅，十八名影衛破窗而入。林半夏卻將《天工開物》擲向空中，書頁無風自動，機關獸的圖紙投影在盤龍柱上。她吹響腰間骨笛，殿外傳來震天獸吼——四頭以食金蟻驅動的青銅巨象，正踏碎丹陛石階！
    "陛下請看。"她指尖輕點，巨象眼中射出光柱，在藻井勾勒出大運河全貌，"這是用暹羅戰俘試煉的新火器，一尊可抵千軍。"光斑突然聚焦在曹化淳身上，他懷中的東廠密令飄然落地，上麵朱批竟是三皇子筆跡。
    老皇帝突然狂笑，龍榻機關開啟，露出裏麵泛著藍光的斷魂石："好個一箭三雕之計！林卿可知這石頭真正妙用？"他枯槁的手按在石麵，林半夏頓覺心口鳳紋如遭火焚，"它能吸盡林氏血脈的帝王氣運！"
    殿頂突然塌落，白無常抱著水晶棺淩空而降："阿夏快走！這是吸龍陣！"棺中女子容貌與林半夏一般無二，頸間翡翠瓔珞正在融化。曹化淳的拂塵突然炸開，三千銀絲化作淬毒鎖鏈纏住林半夏腳踝。
    "蕭郎來得正好。"她忍痛割破手腕，血濺斷魂石的刹那，整個紫禁城地動山搖，"今日便讓這四百年的冤魂，都得了輪回！"《天工開物》突然自燃，火光照亮秘道中湧出的前朝甲士——那些分明是西域聯軍假扮的！
    巨象撞破宮牆時，林半夏看見了趙驍燃起的青紫狼煙。她將琥珀玉璽砸向龍椅，玉中封印的石油遇火即爆。在衝天火光中撕下皇帝的人皮麵具，露出的竟是三皇子被蠱蟲啃噬的臉！
    "好侄女..."假皇帝喉嚨裏發出嗬嗬怪笑，"你可知真正的陛下...早在二十年前就..."話未說完，白無常的骨笛已刺穿他太陽穴。
    地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林半夏懷中的虎符突然發燙。當她衝出太和殿時，隻見午門廣場上跪著黑壓壓的朝臣，每個人額頭都印著斷魂石的紅痕。天際流星如雨，最亮的那顆正墜向醫道盟總壇方向。
    曹化淳的殘軀突然暴起，他心口嵌著的斷魂石碎片直射林半夏後心。白無常飛身來擋的瞬間，林半夏看清他頸間那道舊疤——正是當年苗疆血戰中，她親手留下的劍痕！
    "蕭昱..."她接住墜落的男子，掌心觸到他懷中冰冷的金鎖片——正麵刻著前朝國徽，背麵卻是當今天子的生辰八字。
    暴雨傾盆而下，衝刷著漢白玉階上的血河。林半夏站在廢墟之巔，看著手中拚合完整的虎符。當第一縷晨光照在殘破的《天工開物》封麵上時，她終於明白扉頁那句梵文的真意：
    "帝王骨，百姓血，千秋業，俱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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