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地窖·卯時正
    暴雨在琉璃瓦上敲出《永樂大典》的殘譜。
    林半夏的金甲鱗隙間滲出淡青色黏液——這是蠱王紋身對抗龍氣侵蝕的征兆。她屈指彈開黏在睫毛上的冰碴，發現那並非雨水凝成，而是宣德年間景德鎮禦窯特製的琉璃釉碎屑。
    "盟主看這裏！"
    韓衝的雁翎刀挑開地窖口的焦木，青磚裂縫中卡著半隻青花瓷瓶。瓶身浪濤紋間浮著行小楷，林半夏湊近辨認時，忽覺耳後傳來錫蘭山佛寺的鍾聲——
    「永樂十九年七月廿三，晴。錫蘭山王獻巫醫七人，於佛指骨舍利塔下種痘三千。副使疾卒，疑染番邦所謂『珊瑚屍瘟』，焚其軀投海，灰燼現北鬥狀...」
    "當心！"
    韓衝的刀鋒突然橫在她頸側，斬碎一縷從瓶口溢出的黑霧。那霧氣竟在空中凝成《瀛涯勝覽》缺失的篇章，馬歡的筆跡在殘頁上扭曲成波斯星相圖。林半夏腕間銀鐲高頻震顫，震幅與記憶深處苗疆屍傀的嗚咽完全同頻。
    瓷瓶突然自她掌心浮起，釉麵迸出七色冷光。韓衝看見盟主瞳孔收縮成蛇類豎線——這是蠱王暴走的征兆！地窖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悶響，三百年前封存的琉璃藥櫃正穿透時空屏障。
    "這不是青花瓷..."林半夏的指甲刺入掌心，金血滴落處泛起硫磺味青煙，"是建文帝用南洋佛骨燒製的種痘皿！"
    閃回·洪武三十一年應天府
    劇痛撕裂太陽穴的刹那，她看見少年沙彌跪在孝陵衛的暴雨中。那僧人額間朱砂痣分明是建文朝太醫私印，手中捧著堆古怪器皿：琉璃針筒雕著錫蘭山佛塔、牛角筒內側刻滿爪哇巫文、青花瓷瓶用苗疆血玉封口...
    "陛下，種痘術需混以三佛齊隕鐵粉！"沙彌的哀求混在雷聲裏。
    朱棣的佩刀斬落時，瓷瓶迸出的不是疫苗，而是裹著《救荒本草》殘頁的黑霧。林半夏突然明白——鄭和七下西洋尋找的根本不是建文帝，而是被朱棣銷毀的南洋防疫秘術！
    現實·地窖異變
    瓷瓶炸裂的瞬間，十二層琉璃藥櫃破土而出。林半夏的蠱紋在皮膚下遊走如活蛇，每一片金鱗翻開都是段血腥記憶：她看見永樂三年被淩遲的太醫，用肋骨在詔獄地磚刻下種痘穴位圖；正德帝豹房的鐵籠裏，接種過疫苗的幼豹正撕咬染疫囚犯...
    "韓衝！坤位！"
    她揮劍斬斷藥櫃射出的琉璃針，針筒內晃動的淡金色液體，竟與七歲那年阿娘喂她喝的避蠱湯同源。韓衝的刀鋒插入地磚裂縫，挑出張泛黃絲帛——那是宣德八年銷毀的寶船圖紙，夾層間赫然繪著暹羅巫醫的《瘴癘星圖》！
    藥櫃深處傳來孩童啼哭。林半夏劈開第三層抽屜時，瞳孔突然被強光刺痛：抽屜裏蜷縮著個琉璃胎兒，臍帶連著刻滿葡萄牙文的銅管。胎兒手中攥著的不是胎盤，而是半枚染血的東廠牙牌！
    "天啟二年的『玉嬰案』..."韓衝的刀尖開始不受控地顫抖。他認出這是當年魏忠賢為天啟帝煉製的長生藥引，那些失蹤的孕婦竟被改造成疫苗容器！
    林半夏的銀鐲突然嵌入胎兒胸口，迸出的不是血，而是帶著鹹腥味的海風。洪武三年的記憶如潮水倒灌——她終於看清朱元璋屠滅苗寨那夜的真貌：染疫者被軍士拖入焚化爐時，背後都紋著建文帝流亡艦隊特有的錨形圖騰！
    "盟主小心！"
    韓衝的嘶吼與齒輪暴響同時炸裂。琉璃藥櫃突然解體，碎屑在空中凝成《格致防疫新編》的文字風暴。林半夏揮劍劈開書頁時，劍鋒竟被嘉靖年間的丹砂黏住——那些朱砂墨裏混著隆慶開關時流入大明的霍亂弧菌！
    地窖穹頂在此刻坍塌，晨光如金針般刺入。林半夏在眩暈中看見，太醫院廢墟上空懸浮著艘半透明的寶船——甲板上忙碌的不是水手，而是正在用犀角顯微鏡觀察痘苗的番邦巫醫！
    "三保太監的...幽靈船？"韓衝的刀哐當墜地。
    林半夏的蠱王紋身突然離體，赤蟒纏住寶船桅杆的刹那，建文帝的聲音穿透百年迷霧：
    "大明龍脈非朱家獨屬，乃萬千醫者骨血所鑄——"
    寶船幻象消散時，她掌心的瓷瓶殘片已凝成枚人骨骰子。五點朝上的那一麵，刻著正德帝親筆朱批：
    「豹房非淫樂地，實為大明最後防疫壁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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