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的晨霧裹著腐肉的腥氣，韓衝的雁翎刀尖挑開第七具浮屍的衣襟時，刀刃在晨光中映出詭異的青芒。屍身胸口的七星烙印滲著墨綠色膿液，每顆星位釘著的苗疆銀蠱釘都已生出銅鏽，釘尾綴著的東廠牙牌在湖麵微波中叮咚相撞。林半夏的白發垂在烏篷船舷，發梢卷起的水珠裏遊動著米粒大小的蠱卵，在朝陽下泛出七彩暈光。
    "昨日撈起的屍身尚未有此印。"她的指尖撫過屍身腫脹的脖頸，金絲手套上沾著的雄黃粉在皮膚灼出青煙，"子時三刻湖心鼓響後，這些蠱釘才從骨縫裏鑽出來。"
    船底突然傳來木料斷裂的悶響，三十六尊青銅獸首破水而出。貔貅口中毒煙觸到船頭燈籠的瞬間，瘦西湖麵燃起靛藍鬼火。韓衝的飛魚服下擺沾到火星，金線繡的蟠龍紋突然扭曲如活物，龍爪扯住他的腳踝往獸首方向拖拽。林半夏的金簪破空而至，簪頭鑲嵌的隕鐵釘在貔貅左眼迸出火星，火光中映出湖底駭人景象——三百具銅棺按北鬥方位沉在淤泥中，棺蓋饕餮紋的瞳孔正對著揚州糧倉的了望塔，塔頂飄揚的"肅"字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虯髯大漢的吼聲撕裂濃霧，三艘赤紅樓船撞碎浮冰而來。船首青銅麒麟的鱗片間滲出黑色火油，船舷兩側七十二根烏鐵狼筅突然彈射而出，筅尖淬著的遼東鶴頂紅將水麵浮屍腐蝕得滋滋作響。"放蜃樓煙！"大漢的令旗揮動間，麒麟口中噴出青灰煙幕，觸及湖麵的刹那凝結成三尺冰層。韓衝的刀鋒趁機劈開貔貅獸首，精鋼齒輪間卡著的《漕運圖》嘩啦展開，圖紙上的運河支流竟與人體的十二經脈完全重合。
    "這些火龍船的木料..."林半夏的白發纏住大漢手腕，指尖按在他突跳的尺動脈上，"用的是天啟七年通州焚倉時的焦木？"話音未落，虯髯大漢突然暴喝一聲，胸前皮肉撕裂露出精鋼機關腔，脊椎節節拔高時帶出佛郎機火炮的銅管，炮口對準烏篷船的瞬間，十二名水鬼破冰而出，分水刺上沐王府的徽記泛著幽藍毒光。
    韓衝的刀鋒斬斷兩柄分水刺，斷刃中迸出的萬曆官銀鋼珠在冰麵彈跳。林半夏的金絲手套突然繃緊，指間銀針穿透冰層刺入水鬼太陽穴，屍身炸開的刹那，混著蠱卵的腦漿在冰麵繪出七星陣圖。虯髯大漢的炮口轉向湖心島，火光中顯出的不是小瀛洲亭台，而是三百具冰棺壘成的祭壇，棺內封存的錦衣衛屍身正隨北鬥星位緩緩轉動。
    "兌位三步！"林半夏的白發絞住船帆甩向毒煙，桐油遇火燃成金紅屏障。韓衝的刀柄突然裂開，隕鐵釘脫鞘釘入冰棺陣眼，整座瘦西湖突然沸騰如釜。湖底升起的十二尊青銅鼎內，赤紅藥汁翻湧著半塊傳國璽，鼎身的饕餮紋在蒸汽中睜開血目，魏忠賢的尖笑混著腐屍惡臭撲麵而來："八十萬揚州生靈，可養得出真正的蠱王？"
    林半夏的九死針刺入太陽穴，金血順著白發染紅湖麵。赤蟒蠱紋離體鑽入冰棺縫隙，咬碎的冰碴裏露出建文帝的鎏金腰帶。韓衝胸口的紫微星圖脫離肉身凝成實體北鬥，星光如劍刺穿青銅鼎時，鼎中藥汁驟然凝結成琥珀，每個琥珀裏都封著個掙紮的災民。暮色染紅湖麵之際，最後一尊銅鼎沉入淤泥，虯髯大漢的機關軀炸成碎片，胸腔裏刻著"肅"字的青銅虎符當啷墜地。
    城牆方向傳來八百裏加急的馬蹄聲，錦衣衛舉著的鎏金牌符上新鑄的"肅"字正在滲血："大同軍鎮瘟蠱爆發，總兵張獻忠叛！"林半夏的殘破金簪在地上劃出深痕，白發在晚風中如招魂幡飄蕩，簪尖指向的北方天際，山海關的狼煙已染紅半闕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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