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誰才是誰的新歡舊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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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先生的眉頭緊緊蹙成一個“川”字,眉心的褶皺裏藏滿了憂思,恰似一灣被愁緒填滿的深潭。片刻之後,他緩緩起身,每一步都似承載著千斤的重量,朝著二樓的書房走去。
    林知夏靜靜地坐在一旁,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姐姐耳垂搖顫的翡翠墜子上,那抹似“藍田日暖玉生煙”般濃鬱而溫潤的綠,像極了顧知宴西裝口袋露出的絲帕顏色。
    “姐,莫急。”林知夏輕聲說道,聲音輕柔卻透著讓人安心的力量。她抬手,緩緩劃開vertu手機,鑲鑽的按鍵在燈光下閃爍著細碎光芒,恰似《金瓶梅》裏孟玉樓那含情帶怯又嫵媚動人的眼眸,藏著無盡的故事與風情。
    此時,“雲邸宮”60層頂躍,昏黃的壁燈散發著柔和而曖昧的光暈,空氣裏彌漫著溫存過後的曖昧氣息。
    秦暮雪斜倚在柔軟的床榻之上,如同一朵盛開在暖春的桃花,兩頰似被天邊最絢爛的晚霞染透,緋紅一片,眼神中尚留著幾分迷離與繾綣,仿若一泓被微風吹皺的春水,波光粼粼,滿是柔情。她慵懶地舒展著身姿,手指翻動著雜誌,嘴角掛著一抹滿足的淺笑。
    “雲邸宮”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存在,何況還是這60層頂躍!
    而秦暮雪,這個出身平凡卻懷揣著野心的女子,此刻正身處其中。
    她出生在偏遠縣城,縣城的狹小與落後從未束縛住她對外麵世界的向往,憑借著超乎常人的毅力與決心,她成功考入了京城傳媒大學。
    初至京城的秦暮雪,恰似那誤入榮國府的劉姥姥,目之所及皆是繁華盛景。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霓虹燈牌閃爍著五彩光芒,這座城市的每一處角落都散發著令人目眩神迷的魅力,深深震撼著她的內心,也讓她渴望紮根於此的想法愈發強烈。
    大學校園,本是青春肆意揮灑的時光,旁人或是在花前月下談情說愛,將愛意編織進每一個溫柔的眼神裏;或是在社團活動中嶄露頭角,於歡聲笑語間拓展著人脈與視野。可秦暮雪卻與這熱鬧的氛圍格格不入,她的世界裏,隻有對夢想的執著與追求。
    大二時,她便敏銳地意識到,像她這樣無根無基、沒有家世背景蔭蔽的,若想進入京視這樣的頂級平台,考編是必經之路。於是,她從大二就開始籌備,收集曆年真題,研究考試大綱,如同一位即將奔赴戰場的戰士,精心打磨著自己的武器。
    畢業後的第二年6月,23歲的秦暮雪宛如一位凱旋的勇士,在國考的戰場上披荊斬棘,曆經筆試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麵試的“舌戰群儒”,以及體檢的層層篩查,終於成功踏入京視的大門,如同一隻雛鳥找到了溫暖的巢穴。
    在京視工作時,秦暮雪像隻忙碌的蜜蜂,不放過任何成長機會,再小的工作都認真對待,一心渴望嶄露頭角。
    一次行業聚會,秦暮雪結識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位“貴人”,也是她人生中第一個男人,在那名“貴人”的扶持下,她逐漸嶄露頭角。終於,在26歲這一年,她破繭成蝶,成功坐上了京視財經頻道當家女主持人的位置。
    然而,站在這個舞台上,她並沒有滿足。一次財經領域的深度采訪,讓秦暮雪有幸第一次見到了顧知宴,這個站在金融界雲端的男人。
    他就像一顆璀璨的星辰,周身散發著一種克己複禮的儒雅氣質,卻又難掩那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周圍的人紛紛投來敬畏的目光,眼神裏滿是討好與奉承。而顧知宴隻是微微頷首,神色平靜,似乎對這樣的待遇早已司空見慣。
    秦暮雪的目光被他牢牢吸引,再也無法移開。那一刻,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生,她知道,自己徹底被眼前這個男人吸引住了。
    采訪結束後,秦暮雪的心再也無法平靜。
    此後,秦暮雪宛如一位心思縝密的獵手。她利用所有渠道,將顧知宴可能出席的聚會行程摸得一清二楚。每次聚會前,她都要花費數小時精心裝扮,從發型到妝容,從服飾到配飾,每一個細節都力求完美,隻為在顧知宴麵前展現最動人的自己。
    終於,在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曖昧的銀白月光如輕紗般傾灑在花園的蜿蜒小徑上,四周彌漫著馥鬱的花香,賓客們的歡聲笑語交織成一曲熱鬧的樂章。
    見氣氛烘托得恰到好處之時,她佯裝不經意地讓高跟鞋的鞋跟巧妙地卡在石板路的縫隙間,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嬌呼一聲,朝著一側傾倒。顧知宴眼疾手快,下意識地伸出手臂,穩穩地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秦暮雪感到時機已然成熟。她鼓足勇氣,仰頭輕輕在顧知宴的喉結上落下一吻。
    對於這個數次“偶遇”的漂亮女主持,顧知宴欣賞她的才情、主動與果敢,在這一瞬間,這份欣賞衝破了所有的意外。
    顧知宴的手輕輕撫上秦暮雪的後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沒想到,你這麽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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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秦暮雪就斷了與背後“貴人”的關係。接著,馬不停蹄地飛往日本,在一家保密性極高的私人診所內,修補了那層早已獻祭給“貴人”的薄膜。
    2
    顧知宴從浴室走出,腰間鬆鬆垮垮地裹著一件浴袍,柔軟的麵料貼合著他緊實的肌肉線條,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和勁瘦的腰身。他的頭發還帶著些許水汽,幾縷碎發隨意地垂落在光潔的額頭,為他平日裏冷峻如霜的麵容添了幾分慵懶與隨性。他的眼神中還殘留著一絲情欲的餘韻,深邃而迷人。
    顧知宴站在床邊,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有條不紊地將襯衫袖口上那璀璨奪目的南洋金珠鑲藍寶石紐扣一一扣上。
    突然,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那尖銳的鈴聲好似一把利刃,瞬間劃開了屋內彌漫的曖昧與寧靜。原本流暢的動作猛地一滯,顧知宴的手僵在半空,像是被定格在時間的縫隙之中。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被手機屏幕牢牢吸引,“知知” 兩個字,宛如兩顆攜著萬千回憶的子彈,直直地射入他的眼眸,讓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顧知宴的喉結微微滾動,像是在努力吞咽下那些難以言說的情緒。他的拇指下意識地摩挲著藍寶石紐扣,那是他情緒波動時的習慣動作。
    女人天生敏銳的第六感,讓秦暮雪精準地捕捉到了顧知宴的異樣。她嘴角依舊噙著那一抹恰到好處的溫柔笑意,仿若一切都未曾發生,繼續佯裝專注地翻動著雜誌,姿態優雅從容,將知性與知趣展現得淋漓盡致 。
    多年養成的沉穩和克製,讓顧知宴迅速調整回了一貫的平靜。隨後,他直起身子,轉身順勢拿起手機,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走向陽台。
    抬手間,手指尖輕觸智能感應裝置,仿佛給窗戶下達了一道優雅的指令。伴隨著輕微而悅耳的電流聲,上部的玻璃幕牆窗戶如同一位優雅的舞者開始了表演,以一種極為流暢的方式,沿著水平方向整體向上抬起,逐漸露出窗外的世界,就像在緩緩揭開一幅美麗的畫卷。
    極目遠眺,京城的夜色如同一幅徐徐展開的宏大畫卷,在他眼前鋪陳開來。林立的高樓大廈猶如沉默的巨人,錯落有致地排列著,樓體上的燈光層層疊疊,恰似銀河落入人間,與天上的繁星遙相呼應。
    顧知宴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混合著消毒水味,時刻提醒著人們這段艱難的歲月。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的詩句在顧知宴心頭悄然浮現,他望著京城那燈火輝煌的景象,每一盞燈都似在訴說著一個故事,這萬戶燈火交織出的,是即便在疫情之下也未曾熄滅的煙火人間。
    那璀璨燈光中,有居家隔離時家人相伴的溫馨,也有複工後寫字樓裏忙碌的身影,生活的堅韌與希望在這片夜色裏熠熠生輝。
    手機的鈴聲在寂靜的空氣中戛然而止。那短暫的鈴聲,就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泛起層層漣漪,將他那些被歲月塵封的記憶徹底攪亂。
    突然,尖銳的鈴聲再次劃破夜空,如同一把銳利的劍,直直地刺進他的心理防線。顧知宴的手微微一顫,這一次,他緩緩抬手,按下了接聽鍵。
    “知宴。”電話那頭,林知夏的聲音裹挾著遙遠的記憶飄來,恰似一陣裹挾著往昔氣息的風,輕柔卻又不容抗拒地撩撥著他的心弦,將那些被歲月塵封、沉睡已久的青澀時光瞬間喚醒。
    刹那間,顧知宴隻覺喉嚨像是被一團棉花緊緊塞住,幹澀得發不出半點聲音。他的腦海中,曾經與林知夏相處的畫麵如走馬燈般不斷閃現。
    此刻,電話兩端的二人尚不知曉,有些事恰如三毛所言:“歲月極美,在於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 時光悄無聲息地流淌,不經意間,已悄然改變了太多。
    顧知宴的思緒在往昔與現實間來回拉扯,他深吸一口氣,喉結微微滾動,極力將心底翻湧的情緒如潮水般壓下。
    片刻後,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帶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林小姐。”
    “我回國了。”電話那頭,林知夏聽到這聲疏離的稱呼,心中泛起一絲酸澀,但多年在職場摸爬滾打練就的堅韌,讓她迅速調整狀態。
    她嘴角微微上揚,語氣裏既有重逢舊人的熟稔,又帶著歲月沉澱後的幹練與自信:“現在我在g集團擔任大中華區執行總裁,負責這邊業務的拓展與運營,以後就要紮根國內了。”
    她的話語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與期待,每一個字都透露著這些年在金融領域拚搏所積累的底氣,仿佛在向顧知宴,也向自己證明,這些年的努力與付出,都化作了此刻的光芒萬丈。
    “恭喜。”顧知宴薄唇輕啟,聲音低沉,這兩個字仿若裹挾著夜晚的寒意,簡短而克製。他垂眸,長睫在眼瞼上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
    短暫的沉默如死寂般在兩人之間肆意蔓延,連空氣都好似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變得黏滯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壓抑的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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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宴,”林知夏的聲音打破了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飄來,帶著一絲仿若薄紗般難以捕捉的懇求,“明天……能不能幫我將外甥傅景爍從蘇城接回京城?”
    聽到這話,一絲苦澀悄然爬上顧知宴的心頭,果然是有事才會聯係。落地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提及傅家的公子,顧知宴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追憶的微光,二十三歲時的自己,那個“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為了林知夏在哈佛橋頭足足淋了三夜雨的自己。
    “抱歉。”良久,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寂靜,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最深處擠出來的。說完,他掛斷了電話,第一次拒絕了林知夏的請求。
    電話這頭的林知夏,在聽到那一聲“抱歉”後,一時怔忡,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湧上心頭,她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正逐漸脫離她的掌控。難道是因為秦慕雪的出現,才讓顧知宴如此堅決地拒絕了自己?
    3
    顧知宴回到了臥室,水晶吊燈在牆麵上投下細碎光斑。他微微俯身,唇峰擦過秦暮雪微蹙的眉弓。
    顧知宴喉間溢出的氣音裹著大西洋暖流般的溫度,指腹輕輕碾過冰島雁鴨絨羽絨被上蜿蜒的褶皺,仿佛在撫平某個看不見的傷口:“乖,我回去了,好好休息。”那語氣浸透威士忌般的醇厚。
    秦暮雪嘴角輕揚,一抹甜美的笑,如春日綻放的繁花,在她精心雕琢的妝容上緩緩漾開。她伸出雙臂,動作輕盈而自然,像春日裏新生的藤蔓,溫柔且堅定地攀附上顧知宴的腰身,那姿態恰似藤蔓纏於梧桐,和諧又恰到好處。
    落地鏡中,映出她垂落的絲綢睡袍,那晨露般透亮的淺青色,宛如一泓靜謐的湖水,波光粼粼。這顏色,恰似兩年前被替換掉的那位超模走秀時所穿的琉璃紗禮服,如夢似幻,卻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悵惘。
    秦暮雪的手指在顧知宴後背輕輕畫圈,隔著定製襯衫感受oro piana駱馬毛混紡羊毛特有的細膩紋路。這個動作的弧度她對著鏡子練習過三百九十八次,要像天鵝頸項垂落的曲線,既纏綿又不至諂媚。
    兩年來,她如同一位技藝精湛的工匠,將自己精心打磨成一枚瑞士機芯般精準的零件。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都經過了深思熟慮,如同精密儀器中的齒輪,嚴絲合縫地契合著顧知宴的生活節奏。
    秦暮雪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前,感受著他沉穩的心跳,那聲音仿佛是她生活的節拍器。“嗯,路上小心。” 她輕聲呢喃,聲音軟糯得如同春日裏的綿綿細雨,帶著化不開的眷戀。
    跟了顧知宴兩年,秦暮雪對這段感情的分寸把握得極為精準,可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她從不敢違逆顧知宴的任何決定,始終以最善解人意的姿態出現在他身邊。每一個眼神流轉,都滿含著理解與支持;每一句輕聲細語,都恰到好處地傳遞著溫暖與關懷,為顧知宴提供著源源不斷的情緒價值。
    也正是這份知情識趣,讓她得以在顧知宴身旁跟了兩年的時光。畢竟,顧知宴的上一任女友可是個在鎂光燈下熠熠生輝的超模,走在t台上,那氣場與風采,足以讓所有人矚目。
    秦暮雪深信“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終有一天,她定能走進顧知宴的內心深處,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個人。
    然而,秦暮雪全然忽略了奧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傳記作品《斷頭王後》裏的那句“所有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她身處愛與欲的邊緣,卻從未真正踏入那片靈魂與肉體交融的禁忌之地。她未曾領略過那種戰栗——當靈魂掙脫了世俗的枷鎖,與肉體一同沉淪在愛欲的深淵,每一個觸碰都似電流傳遍全身,每一次呼吸都交織著熾熱與渴望。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一旦品嚐,便如同誤觸了禁忌的罌粟,上癮隻需一瞬,忘卻卻要用一生。每一個眼神的交匯,都像是在訴說著無盡的纏綿;每一次肌膚的相親,都如同奏響一曲靈魂的讚歌。
    在那交融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世界隻剩下彼此的心跳與喘息,靈魂在愛欲的滋養下肆意舒展,肉體也因這份極致的歡愉而愈發契合。
    秦暮雪怎麽也想不到,那個足以顛覆她整個世界的意外,竟會出自她本人的手筆。
    夜幕沉沉,濃稠如墨肆意翻湧,將世間萬物都卷入無盡的幽暗中。“棲雲山莊”的輪廓在這濃稠夜色裏若隱若現,恰似一具遠古擱淺的巨型鯨骨,冷峻而又孤寂,透著令人膽寒的疏離感,仿若一位遺世獨立的隱者,默默守望著歲月的滄桑變遷。
    顧知宴的勞斯萊斯幻影,宛如暗夜中緩緩遊動的黑色巨獸,悄無聲息地劃破夜色,緩緩駛入山莊。
    車輪輕碾過青石板,那細微聲響仿若來自遠古的神秘召喚,又像冰層下暗河悄然裂開的紋路,清脆卻又帶著絲絲寒意,在寂靜的夜裏悠悠回蕩。每一聲輕響,都像是命運的低語,裹挾著那些被時光塵封、無法挽回的往昔,一字一句,敲打著顧知宴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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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穩穩停住,早已候在一旁的管家,身著筆挺的黑色製服,身姿筆挺如鬆。他微微躬身,嫻熟地打開車門,黑色製服袖口恰到好處地露出半厘米雪白襯裏,這看似不經意的細節,卻是顧家延續三代的獨特規矩,如同庭院中那棵永遠保持三十五度傾角的羅漢鬆,曆經歲月更迭,依舊堅守著那份傳承。
    顧知宴踏出車廂的刹那,凜冽寒風呼嘯而過,“唰”地卷起他的西裝下擺,獵獵作響。他伸手整理南洋金珠鑲藍寶石袖扣的動作,驚醒了廊簷下垂掛的冰淩,碎玉般的清響墜入噴泉池凝結的薄冰。
    十二盞地燈散發著柔和光芒,將他的影子硬生生折成三段,像極了未幹透的墨跡在生宣紙上緩緩暈開,模糊而又充滿故事感。
    此時,管家的聲音輕輕傳來,輕得仿若雪鬆枝頭抖落的霜:“少爺,薑茶煨在書房。”
    顧知宴微微頷首,不經意間,瞥見西翼窗欞透出的暖橘色光斑,那是林知夏曾經不惜重金拍下的威尼斯琉璃燈。琉璃燈在窗欞間流淌著蜜色光暈,顧知宴的喉結在陰影中輕輕滾動。
    唐果在傅景鑠十八歲生日宴會說的“說不定顧知宴書房現在還鎖著林知夏的照片呢”,竟真的一語成讖了。
    顧知宴抬步踏入西翼書房,屋內靜謐得落針可聞。案幾上,薑茶盛在哥窯開片盞中,隨著他的靠近,漾起絲絲縷縷的琥珀色漣漪,茶香悠悠飄散,卻難以驅散這滿室的寂寥。
    他微微俯身,屈指叩開紫檀木屜,刹那間,雪鬆香裹挾著陳年宣紙特有的古舊氣息洶湧漫湧而出,似是歲月塵封的記憶被陡然開啟。他從中取出一支古巴雪茄,修長的手指拿起鮫皮火機,“啪” 的一聲,跳躍的藍焰躥起,在這寂靜的空間裏格外清脆。
    雪茄在火焰的輕撫下蘇醒,煙絲燃燒發出細微的“劈啪”聲,一下一下,竟像極了那年哈佛橋頭,林知夏撕碎情書時紙張發出的微弱哀鳴,聲聲敲在他的心尖。
    煙霧嫋嫋升騰,悠悠攀上鎏金琺琅鍾的羅馬數字,那精致的表盤在煙霧的籠罩下,仿若蒙上了一層歲月的紗。那些在商場上練就的品煙姿勢,此刻在玻璃展櫃的倒影裏,卻顯出幾分奇異的倦態——左手虎口處還沾著秦暮雪的橙花香水味。
    顧知宴靜靜地望著那嫋娜升騰的煙圈,悠悠穿過威尼斯琉璃燈散發的暖光暈圈。
    恍惚間,他的思緒飄回到十八歲的冬夜。京城的街頭銀裝素裹,寒風凜冽。林知夏笑著跑到他身邊,把凍得通紅的手不由分說地伸進他的校服口袋,指尖還粘著融化的草莓,絲絲甜意順著指尖傳遞,暖了他的心房。而今那抹甜膩早已化作櫃子裏那些被撕碎的情書殘骸,鋼筆洇開的墨漬。
    4
    蘇雨煙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柚木樓梯扶手,一步步往二樓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帶著獨屬於她的韻律,第三階的榫卯依舊鬆動,微微下陷,恰似父親當年釘歪的標本框,承載著歲月裏那些並不完美卻無比珍貴的回憶。
    傅景爍仿若守護的騎士,靜靜跟在她身後。昏黃的燈光宛如一層薄紗,將兩人的身影拉長,好似一幅古樸的剪影畫。周遭的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哀傷,恰似李清照筆下“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綿綿愁緒,絲絲縷縷,縈繞不散。
    兩人之間,言語似乎都成了多餘。那未曾宣之於口的“喜歡”,恰似白居易詩中“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琵琶女,羞澀地隱匿在心底深處,卻又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即便被雲層遮擋,也依舊清晰可感,熠熠生輝。
    傅景爍的每一步跟隨,每一個關切的眼神,都在訴說著無聲的陪伴。這份陪伴,沒有甜言蜜語的華麗堆砌,卻宛如冬日裏穿透陰霾的暖陽,夏日裏輕拂麵龐的清風,讓蘇雨煙在悲傷的漩渦中,尋得了一處溫暖的港灣。
    “今晚,你歇我房間罷。”蘇雨煙垂著眼,聲音帶著哭過後獨有的沙啞與疲憊,輕得仿佛一陣風便能吹散。泛著哭痕的臉上,因為用手擦拭淚水,留下了一道道紅印,恰似“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話甫出口,隻見傅景爍的耳尖便洇出珊瑚色,恰似書桌上那盞老台燈罩子裏的鎢絲突然燒紅,連帶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滾燙起來。
    蘇雨煙別開眼,纖細的指節輕輕叩擊著柚木門框,一下又一下,敲得她自己的心也跟著一顫一顫的:“我住隔壁父母舊屋。”
    隨著她的動作,黃銅合頁轉動,發出一聲細微的“吱呀”,帶起一陣穿堂風,牆上那本《黎曼猜想深度解析圖譜》被掀開半頁,發出簌簌的聲響,像是在小聲嘀咕著這兩人之間隱秘的心事。
    二十平米的臥室浸在孔雀石台燈的光暈裏,鐵灰色的床單被抻得平整如冷凍湖麵,泛著冷冽又靜謐的光澤。唯有枕畔兩道細細的荷葉邊,悄然泄露了少女時代那一抹殘存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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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雨煙抽走床頭櫃上的那本相冊,露出底下老式德製顯微鏡的銅綠基座。那些氧化斑痕猶如歲月滋生的苔蘚,沿著高斯函數曲線的陰影,不緊不慢地攀爬,恰似“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描繪的那般,在時光裏默默生長,見證著往昔的故事。
    “早些休息。”說罷,她別過頭,帶著恰似“卻把青梅嗅”時的青澀,匆匆轉身,逃離般地往門口走去。
    “煙煙,晚安。”傅景爍望著蘇雨煙瘦弱的背影,聲音輕柔得仿佛春日裏的微風,生怕驚擾到她。
    傅景爍輕輕將駝色羊絨大衣覆在椅背,那大衣仿若一朵從冬日暖陽裏飄落的暖雲,不經意間墜入這滿是數學符號與理性思維構建的極坐標網格般的房間,帶來一絲柔和與溫暖,恰似“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中的那份溫柔與安然。
    蘇雨煙打開隔壁父母舊屋的房門,一股陳舊卻又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屋內的一切,仿若被施了時間的魔法,依舊停留在她8歲父親離世那年的模樣。
    簡單的木質家具,帶著歲月打磨的溫潤質感,被擺放得整整齊齊,仿佛在堅守著曾經的溫暖與安寧。
    五鬥櫥頂的相框玻璃蒙了灰,父母在雲紋銀框裏微笑,母親旗袍上的纏枝蓮紋倒比活人更鮮活些。蘇雨煙用指尖在櫥麵劃出道痕,灰撲撲的印子底下露出朱漆,恍如剝落的舊年胭脂。
    傅景爍掀開被子,刹那間,一股甜潤的蜜桃香氣若隱若現,絲絲縷縷地鑽進他的鼻腔。這股香氣並非那種濃烈馥鬱的甜膩,而是恰似春日裏枝頭初綻的蜜桃,帶著“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明媚與清新,與蘇雨煙平日裏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清冷氣質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傅景爍的脊背緩緩貼上那方柔軟床鋪,動作輕緩得如同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頭一回躺在女生的臥榻之上,每一次鼻息的翕動,都像是在與蘇雨煙進行著一場悄無聲息的親昵交流。
    此刻,他就像漂泊許久的船隻終於找到了溫暖的港灣,正應了那句“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困意如洶湧潮水般襲來,眼皮好似被灌了鉛,沉重得再也抬不起來。沒多會兒,傅景爍便沉入了夢鄉。
    這一夜,他睡得無比安穩。在夢境裏,蘇雨煙的身影若隱若現,那熟悉的蜜桃香氣縈繞身旁,像是為他築起了一座抵禦外界紛擾的溫暖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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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城三月初濕霧如一層薄紗,輕輕啃噬著窗欞。
    清晨六點三十分,蘇雨煙像是被時光的絲線輕輕喚醒,生物鍾精準得恰似張愛玲筆下那些被命運精準撥弄的人生,分毫不差。她緩緩睜開雙眼,眼皮似被悲傷的重量拉扯著,沉重得難以抬起。
    蘇雨煙緩緩從床上坐起,雙腳試探性地落在地麵,像是踩在易碎的薄冰之上,慢慢起身,她屏氣斂息,時刻留意著隔壁房間的動靜,每一個動作都被拆解成無數個細微的片段,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連被子的褶皺都被她留意著,生怕弄出一絲聲響,驚擾了傅景爍的清夢。
    踏入廚房,蘇雨煙徑直走向櫥櫃,玉手輕抬,指尖如靈動的蝶,取下那口常用的陶瓷砂鍋,動作輕盈得不帶一絲煙火氣。
    她將砂鍋穩穩架在天然氣灶上,旋即打開灶火,藍色的火苗瞬間躥起,似是為她的清晨序曲添上一抹躍動的音符。
    蘇雨煙在這煙火之地,為自己和傅景爍準備了一份滿含營養的蝦仁青菜粳米粥,簡單的食材在她的安排下,即將化為暖人心胃的美味。
    平板架上的ipad pro正播放著普林斯頓拓撲學公開課,airpods裏傳出的英語講解聲與瓷勺碰壁聲在晨光裏交織成複調。她一邊留意著鍋中的粥,一邊沉浸在學術的海洋中,目光在粥與屏幕間自然流轉,每一個轉頭、每一次抬手攪拌,都流暢得如同行雲流水。
    八時零六分,晨光已經鋪滿了半個庭院,二樓還是一片靜謐。
    疫情防控宣傳廣播車的聲音,伴隨著偶爾的幾聲山雀啼鳴,悠悠飄進這寧靜的別墅小院。
    蘇雨煙靜立在樓梯口,眉頭輕皺,眼神裏漸漸生出擔憂。
    她害怕傅景爍從京城趕往蘇城的這一路,被隱匿在那些未知角落的病毒趁虛而入。再想到今天是周五,傅景爍正處於高三這關鍵的衝刺階段,京大附的每一堂網課都還是蠻重要的。
    這般想著,蘇雨煙的手不自覺地揪緊了衣角,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渾然不覺。
    八時十分,她深吸一口氣,沿著樓梯蓮步輕移。
    來到臥室門前,蘇雨煙頓了頓,抬起手,指尖微微顫抖,恰似春日裏隨風輕擺的花蕊。她輕輕叩門三下,指尖殘留著蝦仁青菜粳米粥的香味,聲音輕柔得如同“潤物細無聲”的春雨,帶著幾分期待,又藏著些許羞澀。
    “景爍,你起來了嗎?”
    然而,回應她的是一室寂靜。
    蘇雨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短暫的沉默後,她緩緩伸出手,握住那冰冷的黃銅把手,旋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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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晨光透過輕薄的窗簾,如細密的金紗般傾灑在床榻之上。傅景爍側身而臥,側臉深深陷在荷葉邊灰枕套裏,仿若一幅靜謐的油畫。他那濃密的睫毛,恰似蝴蝶的薄翼,在眼下投下仿若傅裏葉變換般神秘又細密的影斑。
    豪門世家公子的他,怕是第一次蓋這樣普通的羊毛被吧。
    蘇雨煙輕移蓮步來到床頭,緩緩探出手,指尖如春日裏最輕柔的微風,帶著無盡的關切,輕輕撫上了傅景爍的額頭。觸手一片溫熱,並無發燙之感,她那顆高懸著的心,這才如塵埃落定般,緩緩落了下來。
    “景爍。”她微微俯身,帶著獨有的溫柔與細膩 ,“醒醒。”
    傅景爍在生物鍾紊亂的混沌中浮起,鼻腔先捕捉到蜜桃香的氣息。他的眼眸中還殘留著些許睡意,帶著幾分懵懂與迷茫,在看到蘇雨煙的那一刻,眼神裏閃過一絲怔愣,隨後漸漸聚焦,輕聲回應:“早,煙煙。”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又透著一股讓人安心的暖意。
    陽光在餐桌麵上灑下斑駁的光影。青瓷碗沿還沾著半粒粳米,傅景爍的湯匙已擱在骨碟上,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咚聲。
    “我來收拾罷。”蘇雨煙輕輕截住傅景爍伸向碗碟的手,她的羽絨袖口不經意間掃過少年腕間那有著精致月相盤的歐米茄超霸表,動作輕柔而自然,“你該上網課了,三樓書房的電腦已經打開了。”
    傅景爍聽聞,微微一怔,眼中迅速湧起一層溫熱的感動:“謝謝你,煙煙。”
    蘇雨煙猶豫了一瞬,長睫輕顫,鼓起勇氣輕啟朱唇:“那個…… 景爍,要不要給傅先生和傅太太報個平安呀?”
    “嗯,聽煙煙的。”傅景爍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然後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6
    “雲邸宮”60層頂躍,秦慕雪憑窗而立,俯瞰著她就職的京視大廈。大廈的ed幕牆循環播放著抗疫特別節目,一幅幅感人至深的畫麵,訴說著這座城市在疫情陰霾下的堅韌與希望,宛若“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描繪的那般,困境中孕育著新生。
    隨著暗藏式移門悄無聲息地滑開,智能香氛係統釋放出的氣息撲麵而來,前調雪鬆的淡雅清新,如同山間初雪,純淨而寧靜;中調晚香玉的馥鬱芬芳,恰似春日繁花,熱烈而迷人,瞬間將整個空間縈繞在一片夢幻的氛圍之中。
    步入衣帽間,三十米環形衣牆如dna雙螺旋般緩緩展開,仿佛一部記錄著秦慕雪生活軌跡的時尚史書。
    左側,懸掛著顧知宴贈的高定係列,每一件都宛如藝術品般精美絕倫。其中,dior早春度假裙的腰線精確對應她72厘米的尺寸。
        中央的玻璃展櫃裏,七隻愛馬仕鉑金包按光譜色階排列,熠熠生輝,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各有風姿卻又和諧統一。最外側的霧麵鱷魚皮birkin 25,皮質細膩而堅韌,紋理獨特而神秘,宛如暗夜中的精靈,散發著低調而奢華的魅力。
    這間衣帽間不僅是財富的象征,更是秦慕雪一路走來的見證,是她在這座城市紮根的一枚勳章。
    昨夜,林知夏的那通電話,卻如同一記重錘,敲碎了秦慕雪心中那點美好的幻想,強烈的危機感瞬間將她籠罩。
    秦慕雪不由想起傅景爍十八歲生日宴會,她與林知夏初次交鋒的場景。林知夏那句“秦小姐的耳環比路透社快訊還敏銳”,宛如一記綿裏藏針的暗箭,至今仍在她耳畔回響。
    秦慕雪私下裏早已將林知夏的信息摸了個底兒掉,畢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多一分了解便多一分勝算。
    林知夏,這個名字對於秦慕雪來說,宛如一道難以跨越的天塹。她是顧知宴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是那片一碰就痛的逆鱗。與兩年前的那位超模相比,可堪雲泥之別。
    林知夏貫穿了顧知宴的整個青春,是他青澀初戀的女主角,是他懵懂愛意的最初寄托。更要命的是,她是唯一一個主動決然地與顧知宴分手的女人,這份特殊的經曆,讓她在顧知宴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
    顧知宴的平日工作極為繁忙,秦慕雪有時候甚至一個月都見不上他一麵。疫情的影響,意外打亂了顧知宴的工作節奏。這段時間,他來這裏的頻率增高了。
    秦慕雪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一個難得的契機,一番深思熟慮後,她毅然向台裏申請了年休。她深知,這樣的機會或許稍縱即逝,她渴望在這段日子進,用心經營與顧知宴的相處時光。
    而此時的顧知宴,孤影獨立於顧氏集團總部 60 層那扇寬敞明亮的落地窗前。往日那雙深邃銳利、似乎能洞悉世事的眼眸,此刻失去了聚焦,眼神空洞而渙散。
    他那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燃了大半的雪茄,繚繞的煙霧朦朧了他冷峻的輪廓。他全然沒有察覺,隨著思緒飄遠,手指不自覺地漸漸放鬆,那煙灰如同深秋飄零的落葉,簌簌地落下,在光亮如鏡的意大利進口卡拉拉白大理石地麵上散成一片淩亂的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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