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貴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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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霞光漫進新換的雲母屏風時,蘇雨煙臥在湘妃榻上小憩,懷裏還抱著本敦煌舞樂譜,宣紙邊角被腕間沉香珠壓出淺淺凹痕。
“嚐嚐這個。”見蘇雨煙悠悠轉醒,李昭寧將青瓷盞推過去,茶湯裏沉浮的蘇白菊卻是她特意繞路去西街老鋪稱的。蘇雨煙迷糊間去夠茶杯,寬鬆的袖口滑落,露出貼滿肌效貼的小臂。
李昭寧的茶匙撞在盞沿。那些印著徽紋的肌效貼她之前在財經雜誌見過,某國首相康複治療專用的黑科技產品。
蘇雨煙揉著眼睛:“您當年練舞受傷時...也這麽麻煩嗎?”
李昭寧的手指懸在水袖褶皺間,忽然被記憶的絲線纏住。去年隆冬的寒風似在骨髓裏複蘇,十八歲的她坐在舞台後台,咬著褪色的幕布給自己正骨,粗麻纖維混著血腥氣卡進牙縫。
她忍著劇痛裹著起球的羊毛大衣站在五星飯店旋轉門口,製片人的雪茄灰燼落在她新買的仿唐披帛上,金線繡的飛天被燙出焦黑的洞。“小李啊”,那人用合同角輕挑她下巴,“你這敦煌壁畫裏走出來的氣質,在酒桌上可比在舞台上值錢。”
“李老師?”蘇雨煙的聲音混著遠處飄來的昆笛聲,像隔著一層霧。
李昭寧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舞鞋內側補丁,粗糲的針腳勾住時光:“我母親年輕時在縣劇團跳白蛇,腰傷複發就用菜市場的竹罐拔火。”她忽然輕笑,藥油混著黴味的記憶湧上喉頭,“那時練功房是水泥地,晨功旋子三百個,鞋尖磨穿露出腳趾還要笑著說這是‘步步生蓮’。”
蘇雨煙將頭發又束緊些,露出天鵝頸上新添的淤青:“您袖吞山河的動作,起勢時怎麽控製腕力?”
李昭寧抖開褪色的練功袖,內襯密密麻麻縫著各色布料補丁:“當年在舊貨市場收了二十條窗簾布,最便宜的化纖料磨得小臂滲血珠。”她忽然掀起衣袖,淡白的疤痕如藤蔓纏繞,“紅疹潰爛時用鹽水泡,疼到咬碎過三支笛子,疼才能記住筋骨走向。”
蘇雨煙望著李昭寧繃直的脊梁,忽然覺得那裏藏著無數個在水泥地上摔打的身影,每個都帶著血痕,卻始終保持著敦煌壁畫飛天的弧度。
話音被敲門聲打斷,舞蹈助理滿臉堆笑立在暮光裏:“蘇小姐,傅少讓把ai分析數據導入古畫係統,說這樣糾正動作更直觀。”
“他又自作主張。”蘇雨煙耳尖泛紅。
“有人願意拿金絲楠木匣裝你的璞玉,真好...”李昭寧將蔫了的花瓣掃進蘇繡帕子。窗外突然亮起環形燈光,將蘇雨煙的影子投在《簪花仕女圖》流動的披帛上,恍如千年時光在此刻重疊。
晚風裹挾著桂花香漫入長廊。蘇雨煙在林老師指導下反複打磨某個回袖動作,全息投影在地麵投出金色軌跡。李昭寧望著那些精準的輔助線,忽然記起自己十歲偷師時的窘迫,她躲在縣劇團幕布後,就著昏黃路燈臨摹省城老師的舞姿,凍僵的手指連鉛筆都握不穩,也要把每個舞步都跳成登雲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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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邁巴赫碾過梧桐葉的細響驚動了夜色。
“小心頭。”車門開啟的瞬間,傅景爍的手掌在蘇雨煙發頂撐開半弧形的屏障。月光順著他繃緊的腕線流淌,在距車頂三厘米處凝成琥珀色的屏障,這是世家禮儀課教的標準間距。
蘇雨煙嗅到他袖口逸出的龍涎香,混著車載香氛裏的雪鬆冷調。真皮座椅隨著她落座發出輕歎,傅景爍卻仍俯身卡在門框間,暗紋西裝下擺掃過她裸露的腳踝。
擋風玻璃映出兩人剪影,傅景爍突然從椅背暗格抽出鎏金禮盒:“打開。”孔雀藍絲絨上躺著對翡翠鈴鐺腳鏈,內圈刻著極小楷的傅氏家訓,“美玉當琢,明珠需拭”。
“林老師說你跳舞時...”他唇峰擦過她踝骨,“這裏缺道聲響。”銀鏈纏繞的刹那突然收緊齒關,“現在起,你每個舞步都會震碎我的自製力。”
蘇雨煙踝骨倏地繃直:“傅老師教跳舞也收學費嗎?”
話音未落,傅景爍驟然直起身。未係妥的銀鏈在顛簸中垂落,翡翠鈴鐺撞出細碎清響。他左手仍虛攏在她腳踝,右手已撐住她身後的車窗,鼻尖距她唇峰僅餘寸許:“正在收,以複利計算。”
蘇雨煙忽然拽住他鬆開的領帶,將他徹底拉進自己的氣息領域:“傅老師的教學進度...”她唇瓣擦過他滾動的喉結,“似乎總在危險邊緣試探。”
“因為最完美的雙人舞...”他托住她後頸向左側後排座椅傾斜,座椅電動調節的嗡鳴聲中,兩人身影在擋風玻璃交疊成天鵝交頸的弧度,“需要打破所有安全距離。”
車過泰康街的霓虹隧道,蘇雨煙指尖撫過傅景爍微青的下眼瞼:“私人飛機的床榻再奢華,終究不是能安睡的地方。”
“隻是敲定銀座分店的和室設計方案,有的課業遠程也可以...”他解開袖扣露出腕表,“父親安排了午茶時間,恰好夠與你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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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爍,你把自己拆成三塊用的時候,能不能分半塊給我?”霓虹光影掃過蘇雨煙忽然低垂的睫毛,“今晚我可以自己回...”
尾音消失在糾纏的呼吸間,直到她咬著他領帶嗤笑:“難道有人敢欺負...”
“他們不敢。”龍涎香漫過她鎖骨處的月光,“但你會不乖。”
蘇雨煙替他重係鬆散的溫莎結:“傅景爍,我不是你必須要攻克的商業企劃。”
傅景爍捉住她手腕按向自己狂跳的心口:“你是我所有可行性報告裏唯一的必要項。”
後視鏡裏,莫比烏斯環的銀鏈纏上她手腕,傅景爍蒙著她眼睛的領帶洇開深藍:“解開這個,我告訴你東京酒店的頂層套房密碼。”
蘇雨煙指尖劃過環狀紋路:“傅少經管係第一課是囚徒困境?”
“是蝴蝶效應。”他喉結擦過絲質肩帶,“你每解開一個繩結,我就在東京灣的日落裏多想你三分鍾。”
霓虹月光漫過後擋板時,司機瞥見後視鏡裏升起的龍涎香,那位以冷情著稱的小少爺,正用領帶蒙著懷中小姑娘的眼睛,教她用手指解莫比烏斯環的繩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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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穿透鎏金穹頂的浮塵,在明代榫卯戲台的牡丹雕花上烙下光斑。
謝燼夜晃著鎏金雞尾酒杯,蛇形腕表的鱗片正投影著股市曲線:“你說司少掀簾那刻,是先認出他祖母綠袖扣,還是先看見自己第八任女友在伴舞團裏?”
葉淩嶽倚著鎏金屏風吐出煙圈,古董朗聲打火機在指間翻出殘影:“不如讓智能桃林落場美元雨?”煙頭戳向全息投影控製台,漫天桃花霎時化作百元美鈔,“每張都印他那句至理名言‘真正的風雅,是讓所有前任成為你的藝術展品’。”
他忽然用火苗燎過戲台垂落的錦緞帷幕:“正好給新歡們當入場券,畢竟...”他扯開領口,露出鎖骨處淡去的齒痕,“上個月拍賣會,他第六任女友的蕾絲睡裙可是拍出了馬克?夏加爾《戀人》的價碼。”
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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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少接風宴當夜,暮色將泰康街的槐香釀成琥珀色酒液,緩緩注入暗夜王庭的鎏金窗欞。
三樓的安檢通道浮動著龍涎香冷霧,唐心排在第十位,珍珠手包裏的鑲鑽手機硌著掌心,看虹膜掃描儀的近紅外光刺破第一位姑娘的淚膜,那位穿蘇繡旗袍的姑娘正被要求摘下每片假睫毛,安保用鍍金鑷子夾著濕巾,在強光燈下檢查是否藏有微型膠片。
“請張嘴。”機械音冷硬地響起,姑娘被迫含著內窺鏡,喉嚨裏發出溺水般的嗚咽。
當輪到第六位穿雲錦馬麵裙的姑娘時,四名安保如黑鴉般圍攏。兩位持金屬探測儀掃過她發間每根點翠,另一位用紫外線燈驗看她指甲下的膠水殘留,最後那位戴著白手套,用銀針挑開她耳後每道褶皺,那是上個月某位交際花藏微型相機的位置。
“昭寧姐,”唐心突然旋身,水紅色改良旗袍在巴卡拉水晶燈下綻出血色漣漪,腕間鐲子暗中叩擊李昭寧的手釧三下,“您瞧我這後腰盤扣...”她尾音帶著糖炒栗子的甜膩,指尖卻冰涼如屍。
李昭寧會意側身,屏風的陰影恰好遮住唐心右手。她迅速點開微信對話框,鑲鑽指甲在唐果的聊天窗口劃出殘影。
“九號。”
唐心感覺後腰盤扣正在被冷汗浸透,她將手機貼著大腿內側滑入防磁托盤,甜嗓浸著糖葫蘆香:“勞煩您輕些,這殼子是梵克雅寶限量款呢。”
當金屬開口器卡進齒關的刹那,唐心在舌底嚐到血腥味。安檢主管的白手套翻檢著她口腔,鑷子尖端擦過上顎時,她瞥見防磁托盤裏的手機屏幕幽幽亮起,微信界麵顯示消息已送達。
穿過安檢區拐過兩道彎,驚鴻殿的烏木牌匾壓得極低。總導演染著丹蔻的指尖叩了叩黃銅門環,“都聽好了,合同補充條款寫明,今晚踏入驚鴻殿後——”尾音被突然啟動的換氣係統吞沒,唐心看見女人喉結滾動著咽下半句,改口道:“演出結束前不得擅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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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燈將暮色篩成金箔,二十二把真皮座椅圍成貴胄圈。
謝燼夜指間的雪茄灰墜入水晶煙缸時,女伴宋清窈腕間的格拉夫黃鑽正劃過手機屏幕,昨夜酒店珠寶展壓軸的黃鑽原胚,此刻在包廂暖光裏折射出十二道火彩,恰如她今晨推掉時裝周邀約時謝少眼底的笑意。
“辰哥的灣流剛穿入對流層。”葉淩嶽將衛星雲圖甩上鎏金幕牆,古巴雪茄煙霧纏繞著航路圖的經緯線。混血女伴una用鑲著祖母綠的雪茄剪破開哈瓦那茄衣。
礦業陳家的獨子陳野突然嗤笑出聲,指腹摩挲著新交割的紫鋰輝原石。鴿血紫在包廂射燈下淌出星雲紋,映得身側女伴周紫萱旗袍開衩處的金絲繡線愈發灼目。“上周拍下的鋰礦,”他屈指彈飛原石碎屑,“夠造五十萬輛新能源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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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聯網新貴許銘的朗聲大笑驚醒了女伴頸間的四葉草項鏈。那位ai 建模臉透著詭異完美,項鏈墜著的微型u盤隨動作輕晃,內藏下周將發布的元宇宙白皮書。
“張家雙璧今日倒是默契。”謝燼夜忽然用雪茄虛點地產張氏兄弟。兩件高定西裝的暗紋在吊燈下浮動,兄長張坤袖扣是土地拍賣編號,幼弟張垣領針則蝕刻著3.5容積率上限。他們的女伴竟撞衫,兩件高定紅裙禮服暗紋分別是土地拍賣編號與容積率上限,在吊燈下展開成陰陽八卦圖……
宋清窈腕間的格拉夫黃鑽劃過冰酒桶邊緣,濺起的香檳泡沫正巧落在許銘女伴的ai建模臉上。那位賽博美人睫毛輕顫,用0.618黃金比例的唇形吐出機械甜嗓:“許總上月收購的算法,算不準香檳拋物線呢。”
“哪比得過陳少礦脈裏挖出的星核玫瑰。”周紫萱突然開口,她頸間鑰匙項鏈墜著塊未切割的紫鋰輝石,正是今晨陳野直升機空運來的“早餐甜點”。
穿粉緞裙的姑娘突然打翻馬卡龍,奶油沾在紅底鞋上洇開櫻花粉。她輕呼著蹲下,珍珠包滑出張伯克利音樂學院錄取函:“哎呀...”蕾絲襪沿隱約露出腳踝紋的莫紮特樂譜,正是上周陳野在維也納金色大廳點過的安可曲。
“楊小姐這曲《小星星變奏曲》紋得妙。”張坤突然用拍賣牌挑起她裙擺,“令尊拍走的古琴...”
謝燼夜的vertu手機突然在冰酒桶裏震動,鑲滿黑鑽的機身撞得水晶杯叮當作響。他撈起手機時水珠滑過女伴宋清窈的鎖骨,惹得她嬌嗔:“要死,冰得人家心口疼。”
“司少來電。”謝燼夜按下接聽鍵的瞬間,整個曜金閣陷入詭異的寂靜。
電話那頭傳來司宇辰的低笑:“阿燼,我這邊要收個尾。”背景音裏隱約有鍵盤敲擊聲,“你們先玩德州熱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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