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接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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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逾明站在三樓修複室的全息投影幕前,指尖的雪茄燃起一縷青煙,古巴煙草的苦香漫過案頭褪色的漢服照片。
    許悅萱的微信提示音驚碎了應縣木塔的鬥拱模型。
    手機殼在月光下泛著冷調光澤,消息氣泡裏浮動著精心編排的文字:
    “逾明,ca1837航班已著陸。當年康河邊的照片是媒體借位淚目表情)。”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為你守身教堂懺悔室照片.jpg)”
    夜風掀起案頭散落的機票存根,從京城飛往倫敦的航班信息刺痛瞳孔。陳逾明記得送機那天,許悅萱攥著他連夜趕製的古建模型哭紅雙眼:“等我回來,我們就去應縣木塔拍婚紗照。”
    手機又震,新消息帶著精心計算的撤回痕跡:
    “那個港城同學隻是幫我介紹翻譯兼職撤回)”
    “我給你帶了劍橋建築學院的修複案例集文件傳輸中)”
    “這些年我每晚都抱著你送的鬥拱模型入睡……撤回)”
    雪茄剪突然劃破指尖,血珠滴在許悅萱寄來的劍橋明信片上。
    她站在聖約翰圖書館的彩繪玻璃前,手中抱著那本他送的《營造法式》刻本。
    新消息正在輸入:
    “記得你總說銀杏葉像窮學生的希望枯葉標本.jpg)”
    “隻要你願意,我明天就能陪你去應縣木塔正在輸入……)”
    陳逾明指尖的雪茄在黑暗中明滅,煙灰簌簌落在沃爾沃p1800的引擎蓋上。
    六十年代的墨綠車漆在月光下泛著冷調光澤,車內卻搭載著最新智能駕駛係統,就像他始終解不開的悖論,既想保留古舊靈魂,又不得不適應現代規則。
    手機在真皮座椅上震動,許悅萱的新消息帶著三年前的晨露氣息:
    “記得我們在棲霞寺測繪那晚嗎?你裹著軍大衣為我嗬熱薑茶,你說古建的裂縫裏藏著匠人的呼吸附照片:泛黃的測繪圖紙上,她手寫的“陳逾明”暈染著茶漬)”
    崖柏珠串突然硌痛腕骨,陳逾明想起那個零下十度的冬夜。許悅萱凍裂的手指握不住測繪筆,他就著她的手在圖紙上勾線,少女發間廉價洗發水的茉莉香,混著古建簷角的銅鏽味,成了記憶裏最鋒利的刻痕。
    沃爾沃的直列六缸引擎轟鳴聲裏,陳逾明聽見記憶在耳膜鼓動。
    許悅萱大三那年,曾坐在這輛老爺車的後座改論文:“等我有錢,就給這車裝個暖風係統。”如今座椅加熱功能早已升級到第三代,副駕卻再沒坐過任何人。
    手機不斷湧入的消息像時光膠囊:
    “每次路過康河都會想起京大荷塘照片中劍橋銀杏葉擺成荷花形狀)”
    “這些年我存的獎學金銀行流水截圖),終於能買套像樣的刻刀送你”
    行李箱的輪子碾過滿地銀杏果,發出細碎的破裂聲。
    許悅萱倚在銀杏樹旁,行李箱上的京大校徽貼紙與《營造法式》的燙金書脊在暮色中泛著微光。手機屏幕亮起私家偵探的密報:
    “陳逾明的車在澹園停留47分鍾後,現朝機場方向駛來。”
    她隨即迅速調整行李箱的角度,45度的傾斜恰到好處地展示出她精心設計的細節:帆布鞋的偽造磨損痕跡對準光源。
    玻璃幕牆倒映出她精心設計的側影:米色羊絨大衣下是與當年初見陳逾明時相似的月白旗袍,隻是麵料從淘寶98包郵的化纖換成了真絲宋錦,融合著從名媛速成班學來的破碎感妝容。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銀行短信提示:“尾號0927賬戶入賬£218,500”。
    她下意識撫過空蕩蕩的手腕,那些曾經浮華的首飾與包包早已在回國前悉數典當,換成了這張儲存著尊嚴的銀行卡。
    賬戶餘額的數字在屏幕上跳動,像是某種無聲的嘲諷。她輕笑一聲,笑意卻未達眼底。
    三個月前,劍橋晚宴上的那一幕如刀刻般深深刻在她的記憶裏。
    那位滬城地產千金醉後嗤笑:“你那個建築學院男友?他爺爺可是原京大陳校長,家裏控股三家上市藥企的隱形豪門。”
    當時手中香檳杯炸裂的刺痛,遠不及此刻心跳的轟鳴。
    她打開手機相冊,指尖劃過陳宅澹園的照片。蘇式園林建築群在月光下宛如水墨畫卷,而自己棚戶區的老家在對比中像塊發黴的補丁。
    “女士,需要幫忙嗎?”地勤人員第三次詢問,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
    許悅萱垂眸搖頭,脖頸彎出曾在鏡前演練過千百次的脆弱弧度。那是她最擅長的姿態,當年陳逾明就是在圖書館古籍部的這個角度,被她睫毛上的雪霜打動。她的脆弱,從來都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這次不會再錯了。”她將預先編輯的微信再次檢查:
    “逾明,我會等到最後一班機場快軌t3出口實時照片.jpg)!”
    “今天拒絕了倫敦建築事務所的offer附郵件截圖),我的學術理想始終在故土的飛簷鬥拱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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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調整淚痕滑落的軌跡。
    “許小姐?”突然響起的英倫腔讓她指尖一顫。
    兩個舉著長焦鏡頭的“遊客”正對準她,閃光燈照亮她精心設計的側影,這是她提前買通的攝影係留學生,照片明天就會出現在《京大校友》頭條:《劍橋碩士苦候初戀,銀杏樹下再續前緣》。
    手機突然震動,陳逾明的對話框終於跳動:
    “在路上了。”
    許悅萱將眼藥水滴進雙眸,淚珠墜落的瞬間,沃爾沃的輪廓刺破夜色。
    她撫平旗袍上的褶皺,讓帆布鞋的磨損處沾上銀杏落葉,就像當年那個冒雨給他送薑湯的窮學生,鞋底永遠沾著泥濘的溫柔。
    “逾明……”哽咽的顫音經過三個月發聲訓練,像被秋雨打濕的銀杏葉,“這本《營造法式》,我守著它在劍橋圖書館抄了三個月。”
    夜風掀起她特意噴的冷杉香水,與記憶中那個在小旅館徹夜抄書的窮學生完美重疊。
    許悅萱凝視著陳逾明腕間熟悉的崖柏珠串,在淚光中編織著新的網:這次她要抓住澹園的女主人身份。
    暴雨突至,雨幕中的城市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紗。
    許悅萱的手指剛觸到沃爾沃副駕的門把手,瞳孔驟然收縮。
    墨綠色的車漆在雨水中泛著天鵝絨般的光澤,看似複古的外殼下,她一眼認出了bo刹車卡鉗的紅色獠牙,這是上周倫敦老爺車展上拍出天價的同款改裝件。
    車窗降下的瞬間,半苯胺真皮座椅的檀香混著雪鬆尾調撲麵而來,那是她在港城公子私人車庫裏才見識過的定製香氛係統。
    許悅萱的指尖微微顫抖,仿佛嗅到了某種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
    “去……去哪兒?”陳逾明的聲音比車載空調更冷。
    他左手搭在acantara方向盤套上,腕間的崖柏珠串壓著百年靈航空計時表。這種矛盾的搭配讓許悅萱喉頭發緊,仿佛有什麽東西卡在那裏,吐不出也咽不下。
    “聽你的。”她將染上秋雨的牛津布書包抱在胸前,像是抱住了最後一絲安全感。
    導航屏上跳出她提前設定的路線:澹園。
    陳逾明卻突然猛打方向盤,拐向另一條岔道。改裝避震器在積水路麵劃出尖銳的抗議。
    許悅萱的心隨著車身的顛簸微微顫動,她擰開保溫杯,試圖用溫熱的茶水平複內心的波瀾。
    “還記得我們擠在沃爾沃後座改論文嗎?”她聲音輕柔得像是怕驚擾了車內的沉默,“你說要給這車裝星空頂,現在……”她的指尖輕點改裝過的acantara車頂,光纖模擬的銀河正流淌過陳逾明緊繃的下頜線。
    車載雷達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陳逾明急刹在紅燈前。
    許悅萱的身體慣性前傾,鎖骨撞上安全帶的瞬間,貼身戴著的銀杏銀墜從衣領中滑出,在昏暗的車內泛著微弱的光。這是她當掉所有首飾後,唯一留下的。
    “京大南門的青年旅舍。”她終於吐出預備好的答案,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
    雨刮器的節奏突然錯亂,像陳逾明驟然加速的心跳。
    墨綠色的沃爾沃滑入雨幕中的鎏金拱門時,許悅萱的指甲深深陷進牛津布書包,仿佛在試圖抓住什麽即將流逝的東西。
    她望著車窗外“雲闕國際酒店”六字在暴雨中流轉的霓虹,想起劍橋那些二代們談論的潛規則,帶女人來這種地方,意味著不打算讓她沾染自己的生活半徑。
    “陳先生,您的總統套已備好。”門童彎腰的弧度讓她想起劍橋晚宴上那些侍者。
    許悅萱故意踉蹌著下車,濕透的真絲宋錦裙擺貼住小腿,勾勒出她精心重塑的曲線。這是陳逾明當年最愛撫摸的曲線,她為此在健身房重塑了三個月的肌肉記憶,隻為這一刻的完美呈現。
    電梯鏡麵映出兩人隔著一隻行李箱的距離。
    陳逾明鬆開的領口處還沾著古建所的紅漆,許悅萱突然伸手替他擦拭,指尖精準停在鎖骨舊咬痕上方:“就像大三測繪應縣木塔那次……”她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懷念,“你沾了朱砂說要做我的印章。”
    陳逾明後撤半步,撞響電梯壁,百年靈腕表磕在扶手上的聲響驚破了短暫的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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