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永不褪色的“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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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漫過vip病房的雙層真空玻璃。
    藏青套裙掃過智能監護儀的藍光,行政秘書胸前的顧氏徽章折射出棱鏡般的光暈,恰似那日陳逾明遞支票時腕間晃動的崖柏佛珠。
    “南小姐,陳總助讓我轉告您。琴廬那邊已經安排好,您今天晚上就可以去簽兼職合同。”
    行政秘書遞過牛皮紙袋時,南笙瞥見內頁的時薪數字,足夠支付護工費。
    她正出神,母親忽然掙紮著要坐起來。
    南笙連忙放下紙袋,快步走到床邊,將智能床的角度調整到45度。
    “笙笙......去把家裏那套虞山派孤本找出來......別讓明珠蒙塵......”
    她撫平南笙旗袍領口的褶皺,那是去年生日時丈夫給女兒備的蘇繡旗袍,“該送給懂行的人。”
    南笙點點頭,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窗外。
    聽鬆琴廬。
    青竹簾外,最後的銀杏葉打著旋兒墜落,恰似父親臨終前從指間滑落的瑪瑙琴軫。
    南笙跪坐在泛著桐油香的紫檀琴案前,指尖觸到冰弦的瞬間,凜冽的刺痛順著血脈紮進心髒,這是父親手把手教她認徽位時留下的舊傷。
    當她彈到《離騷》的“長太息以掩涕兮”時,冰弦在暮色中迸出裂帛之音,滾拂技法攪碎了滿室光照。
    淚水突然模糊了螺鈿徽位,恍惚看見父親佝僂著背調試雷氏琴的模樣。
    那夜暴雨如注,他咳血染紅了《離騷》的“哀民生之多艱”,朱砂批注在泛黃紙頁上開成凋零的晚梅。
    崖柏香混著血腥氣在琴房縈繞:“虞山派的冰弦要淬三冬雪水,就像我們南家人的脊梁......”
    南笙跪坐的姿勢仍如初學跪指時般標準,漆畫屏風上的二十四橋明月突然泛起漣漪。
    十五歲那天的澹園,世家公子的銀匙接住她筆尖將墜的墨滴。
    如今那滴墨痕正印在五十萬支票背麵,成了父親“南徵羽”的“徵”字裏潰散的偏旁。
    “南老師……”一道稚嫩的聲音將南笙拉回現實。
    梳著雙髻的小女孩站在琴案旁,手中捧著一方繡帕,“你眼睛下雨了。”
    “謝謝你。”
    南笙怔忡接過繡帕,蘇繡帕角的銀杏葉與陳逾明名片上的雲紋如出一轍。
    那日他遞來名片時,袖口掠過的崖柏香與父親書房的氣息重疊,驚落了她藏在琴囊底的陳年鬆煙墨。
    小女孩歪著頭:“南老師,你彈琴的時候,好像我媽媽講故事的樣子。”
    天真無邪的語氣讓南笙心頭一顫。
    南笙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撫了撫小女孩的發髻。
    琴囊裏飄出的便簽被秋風卷上樹梢。
    南笙仰頭望去,母親顫抖的字跡在漸暗的天光裏明明滅滅:“笙笙,陳先生托人換了進口機械瓣膜。你要把虞山琴譜續寫下去,才不枉費人間這場雪中送炭。”
    淚痕在“雪中送炭”四字上暈出漣漪,模糊了墨跡,卻模糊不了那份沉甸甸的囑托。
    南笙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那張在風中飄搖的紙箋,忽然看清背麵父親未寫完的批注——“琴道即仁道,仁心當淬至星沉月落”。
    路燈倏然亮起,昏黃的光暈灑在南笙的身上,將她的影子拉成焦尾琴形。
    南笙抱著古琴走進秋夜,銀杏大道盡頭的公告欄貼著她的獎學金公示。
    南笙忽然停下腳步,對著虛空練習道謝的姿勢。
    下次見到陳逾明,定要像父親教的那樣,行個端正的虞山派抱琴禮。
    住院部藍光漫過手機屏幕,視頻裏母親正撫摸胸口那道進口瓣膜留下的淡痕。
    南笙望著母親眼中久違的光彩,忽然想起父親跪坐修琴時的模樣。
    他們都用同樣虔誠的指尖丈量過命運的裂痕。
    她終於讀懂那張在空中飄旋的便箋:
    母親顫抖的“雪中送炭”背後,父親未寫完的“仁道”,這些溫暖,終將化作續寫琴譜的鬆煙墨,在泛黃的命途上,落筆成永不褪色的“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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