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露雅並不知道，那天晚上，燁芙最後是怎麽給自己全身塗好藥膏、纏好繃帶，再把自己挪動到床上的。
    睜開眼之後，兩人的位置發生了調換。
    不過燁芙並沒有蹲在床邊，而是縮成了一團，就這樣靠著嬌小的身體，與芙露雅一起躺在略顯狹小的單人木床之上。
    幸得於藥膏的治療效果，芙露雅雖然全身依舊感到酸痛，卻不再有一絲血液滲出，體力也明顯開始恢複了起來。
    少女的包紮簡單而精準，雖然看得出來有些地方的傷口因為看上去過於駭人而包紮的有些過於嚴實了，但作為新手的第一次進行的急救包紮，已經非常不錯了。
    “隻看了那麽一會兒就完全學會了嗎……”
    她無意識地輕歎一聲，很快不再關注這件事。
    “呼……”
    芙露雅深呼出一口氣。
    她已經做出選擇了，接下來，隻需要摒除雜念，堅持住自己的選擇就好。
    “維斯德姆。”
    床頭的筆記本發出金黃色的光芒，作為對芙露雅的回應。
    時間在金色漣漪中凍結成琥珀
    “現在，我該怎麽辦呢。”
    「老朽還是喜歡你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
    芙露雅沉默著，沒有回應維斯德姆那明顯夾雜著嗆人之意的話語。
    「……老朽早就已經告訴過你答案了，不是嗎。」
    見芙露雅久久沒有接上自己的話，維斯德姆又說道。
    “抱歉。”
    “我還是……無法完全相信。”
    芙露雅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天花板。
    “就當是我的偏見的根劣性吧——果然，無論怎樣去說服自己，我都不可能……去完全相信燁芙。”
    芙露下意識地撫摸著腰上一處被包紮著的地方。
    其實，那裏並不是這次受的傷。
    那裏，是一種名為「血毒」的詛咒。
    是燁芙的血毒。
    “即便沒有成年，也依舊能釋放血毒的血族。”
    “你也能感受到，不是嗎，隻要那個孩子想，我隨時都會死。”
    “而那時，我僅僅是被她看到了而已。”
    “毫無代價，毫不講理，隻需要看上一眼，就會被左右生死……這樣的血族，真的要讓她活下來嗎？”
    「……燁芙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沉默許久之後，維斯德姆隻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但是，你怎樣保證呢，維斯德姆？”
    「……」
    除了源自心底的信任以外，維斯德姆無法做出任何保證。
    “維斯德姆，你說——”
    “我究竟，在做著一件怎樣的事情？”
    芙露雅的目光中充斥著迷茫。
    歸根到底，他們隻是想要燁芙的身體而已。
    精靈族的未來需要托裏斯亞特，而托裏斯亞特需要燁芙的身體，僅此而已。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吧。
    如果能在一開始就讓托裏斯亞特直接占據掉尚且身為嬰兒的燁芙的身體，而不是抱有著那種“想要圈養、折磨可恨的仇人，進行報複”的想法，將燁芙慢慢養大，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自己不會失去族人的信任，不必陷入今天的局麵，麵對王城的憂慮能夠做正確的應對……也不必產生不必要的情感。
    現在仔細想想，這不是什麽也沒有做好嗎？
    無論是芙露雅自己，還是維斯德姆，還是至今都不願露麵的托裏斯亞特，他們都早已經走在錯誤的道路上，漸行漸遠了。
    「這可真是……一步壞棋。」
    對話以維斯德姆最終的一聲歎息結束。
    ——————————
    “唔姆……您醒了嗎？”
    少女似乎睡得很淺。
    芙露雅隻是略微扭動頭部，與枕頭之間發出的微弱的摩擦聲便驚醒了燁芙。
    調整了一下姿勢，燁芙纖細的雙臂支在兩腿之間，身體微微前傾，拉近了與芙露雅的距離。
    細想起昨晚的場麵以及剛才的談話，芙露雅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嗯。”
    這是她第一次在燁芙麵前顯露出這種柔和的態度。
    “那、那麽，您餓了嗎？”
    “嗯。”
    “那麽，請交給燁芙來吧！”
    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少女跳下木床，踩著有些偏大的不合腳的鞋子，啪嗒啪嗒地奔跑向了廚房。
    “那雙鞋子，是不是，該換一雙了呢。”
    芙露雅坐起身子，呆滯地後知後覺道。
    ——————————
    即便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芙露雅也依舊很久沒出門了。
    大概是有……兩個月左右？
    也望有些疑惑。
    精靈族的事務不需要她去處理了嗎？
    還是說精靈族最近已經非常平穩，沒有需要再去處理的要務了呢？
    不過，不管也望怎樣想，燁芙都是非常開心的。
    “媽媽，今天也要好好休息哦。”
    “媽媽，今天的晚餐您還喜歡嗎？”
    “媽媽，可以讓燁芙抱抱您嗎？”
    ……
    芙露雅不再每日外出，留著她獨自在家，也開始對她的話都有所回應，這就足以讓燁芙感到無比幸福的了。
    【果然，還是有些受不了這種感覺……】
    也望無奈地搖了搖頭，頭腦中一直洋溢著的極致的快樂讓他很難思考，剛開始那段時間那可真是讓他頭痛欲裂——物極必反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了吧。
    即便是現在，他也依舊完全無法適應這種狀態。
    燁芙的腦子裏每天都是這樣暈乎乎的，真奇怪她究竟是怎樣能保持住清醒的。
    說回正題，沒有前因後果，芙露雅突然變成如今這樣，也望感到非常疑惑。
    現在的芙露雅反倒是像一個羞澀的小女生了，燁芙的每個問題她都會猶豫著回答，燁芙越問越興奮，芙露雅則是越被問越羞愧。
    每天什麽也不幹，每天醒來之後洗漱完畢，吃完燁芙做的早飯，發呆，看著燁芙做家務，吃燁芙做的午飯，被燁芙拉著一起午間小憩，發呆，吃燁芙做的晚飯，被燁芙撒嬌，最後母女二人一起躺在床上，結束一天的曆程。
    【嗯……】
    總感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呢。
    究竟誰是「媽媽」啊？！
    但是……
    也望看著用臉頰蹭著芙露雅胸口，滿臉都是幸福滿足的燁芙，有些情不自禁。
    【雖然很奇怪，但是，如果就一直這樣下去的話……也很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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